23.戰(zhàn)后總結(jié)
“我們在錯誤的時間,莫名其妙的地點,對著雜七雜八的敵人,打了場沒頭沒腦的仗!”
拄著拐杖站在高高的木箱子上,薩塔用力地拿起細木條,在粗糙的木頭黑板上不停敲打了起來,以一種完全不同于傭兵認知的開會方式,為八天前的塔樓攻防戰(zhàn)確定下了基調(diào)。
薩塔結(jié)束了他的開場白后,臺下便響起了稀稀拉拉的掌聲,其中就屬蕾希跟貝拉兩人鼓得最起勁,果然還是自家女友好~
不像是臺下的這三十號家伙,除了團長阿露絲他們幾個人外,個個都是心不在焉的模樣。尤其歐斯曼凱特這幾個家伙,薩塔看著他們的黑眼圈就來氣,肯定是昨晚喝完酒又進城去瞟了!
逐風者作為工會第一梯隊級別的傭兵事務(wù)所,同那些成立了幾十年的老牌勁旅相比,才剛滿三歲的逐風者,的確算得上是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
而作為一群傭兵團結(jié)在一起的組織,必然會有著各種獨特的習慣,身為其中佼佼者的逐風者們自然也不例外,除了喝慶功酒外,他們還有一個顯著獨特的習慣:喜歡開戰(zhàn)斗復盤座談會。
坐在鋪滿了干草凍土地面上,之前參與了塔樓戰(zhàn)役的三十四名全員在列,包括傷員在內(nèi)沒有一人缺席。
只不過也是因為人太多了的緣故,一樓的庫房實在是坐不下。就只好讓大家坐到一間放草料的倉庫,聞著隔壁馬廄里逸散出的驢馬糞味,將就著開始今天的正式會談。
“這次戰(zhàn)役,我團一共擊斃偽神化身一尊,大小魔族五十多只。但我方的損失也比較慘重,足足有十人受到不同程度的傷害!可我們居然都還不知道敵人的來歷!”
當時傭兵們就在敵人身上尋找了半天,并沒能搜出來任何能夠證明身份的信物:就像是被對方刻意地隱藏住了,派遣他們過來執(zhí)行自殺式任務(wù)一般。
而根據(jù)霜雪口中的說法:那些負責接手的王國騎士團們更是離譜!都到現(xiàn)在了,連他們是如何流竄到境內(nèi),大致是怎么一個行軍路線都沒能搞清楚。差點讓剛出院的薩塔把下巴驚掉了。
“不要理會他們的破事了,小薩塔你就直接進入重點吧!從我們進入塔樓的范圍那里說起?!?p> 路德維希團長的臉色有些不快,顯然是不太想在有關(guān)王國騎士的話題上浪費時間,薩塔也就沒有沿著這條線繼續(xù)講下去,直接跳到了己方的部分。
用木棍指了指黑板上拿粉筆畫出來的塔樓素描畫,指著鐘樓方正的內(nèi)部結(jié)構(gòu),悶悶不樂地陰著臉說道:“請大家看過來。從我個人的角度出發(fā),本次戰(zhàn)役當中最大的失誤,我認為應(yīng)該是在塔樓內(nèi)部的攻堅!”
“在這個狹窄的區(qū)域當中,我們團引以為傲的機動戰(zhàn)法完全失去了作用,敵人只需要依托住掩體,便能阻滯我們的腳步!當時的持矛手不過是五個地精,放在平時都沒人會用正眼瞧的!”
“但就是這五個小矮子,卻能讓霜雪動彈不得,硬是把我們在原地將近二十分鐘,讓法師動手才成功撕開了防線。我們的破壞能力實在是太弱了!”
薩塔如同連珠槍似地,一口氣把自己的看法全部吐了出來。參與了進攻的幾人也點起頭來,贊許地應(yīng)和著,尤其是臉色煞白的哈斯波:看來那兩根長矛,給他留下了難以磨滅的深刻印象。
“我有個問題,為啥薩塔你不用魔法把樓直接給拆了呢?我一干包工頭的表哥,他也是煉金術(shù)師啊,天天都能拿魔法挖溝造樓的?!?p> 一個對薩塔來說有些陌生的面孔突然舉手,略帶好奇地對著他提問起來。薩塔盯著人家的臉看了又看,依稀記起來這位是白二小隊的成員,當時他似乎是在擔任弩炮手來著……
“誰知道會發(fā)生這種事情?。亢螞r我那天為了教學,根本沒記憶土木類的法術(shù),不然我當時直接把樓拆掉就結(jié)了,那還有這么多事情~”
薩塔非常無奈地聳了聳肩膀,然后冷不丁地轉(zhuǎn)回頭去,對著有些心不在焉的蕾希姐拋了個媚眼:“姐~你說對吧?”
“?。“??啊……我不曉得……”
被薩塔冷不丁地這么叫了一聲,蕾希忙不迭地搖晃起腦袋,腆著張紅臉扭扭捏捏地回了一句:“有好有壞吧~”
被他這么一攪鬧,庫房里頓時充滿了快活的氛圍,團長他們更是帶頭笑了起來,紛紛向著兩人投以曖昧的目光。
平日里活潑瀟灑的大姐姐,此刻卻突然害羞了起來,像是只熟透的螃蟹似的,把頭緊緊地埋進了貝拉的發(fā)絲當中,低聲呢喃著什么。
“好了,我們繼續(xù)!”
見氣氛也活躍了起來,團長抖了抖身上的草屑,站起身來發(fā)表著自己的看法:
“在本次的戰(zhàn)斗中,我們的確是暴露出了不少的弱點;第一,缺乏室內(nèi)戰(zhàn)斗經(jīng)驗的問題,最大的責任是在于我這個團長。是我過于強調(diào)快速機動,忽視了室內(nèi)環(huán)境的訓練的緣故。日后我會找人來,商討如何布置室內(nèi)的訓練項目……”
見團長捏著下巴思考了起來,熱心腸的薩塔倒是急不可耐地站了出來,開始推銷著他已經(jīng)準備好的方案:“團長!這點上我們可以換種思路嘛,直接從外部消滅躲藏在內(nèi)部的敵人不就好了!”
說著,薩塔便如同變戲法般,從挎包里掏出來一根新奇玩意:足有一只手長的紙質(zhì)圓柄,連接著一個漆黑的鐵球,神似家庭廚房里搗香料末用的杵子。
“這是手榴彈?”
看著這個香梨造型的爆炸部,團長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來,從它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十分親切的感覺。
只不過和他在部隊里用的有些不大一樣,沒有一個個凸起來的方格,也沒有那么一根長長的紙柄,但真得和擲彈兵們使用的‘鐵梨子’很像。
薩塔則馬上跟獻寶似的,將手中沒有裝藥的模型遞到了團長手里:“沒錯哦,這款可是咱的得意設(shè)計!以制式一號手榴彈的原型為靈感,專門增加了預制破片,增大殺傷范圍的產(chǎn)物?!?p> 見團長饒有興致地把玩了起來,薩塔又低下頭去,又包中掏出來一個,同樣由鑄鐵制成的鐵圓筒塞到團長手里:“如果嫌手榴彈疏漏的話,我這兒還有一款附魔毒氣彈,保管您滿意~”
“可這些是軍用武器,按照規(guī)定,所有傭兵團是不得持有任何現(xiàn)役軍火的。很可惜?!?p> 雖然看著非常眼熱,但團長思量再三,最后撫摸了次手榴彈上光滑的鑄鐵外殼后,依依不舍地將她們交還到了薩塔的手中,惋惜地表示自己不能越界。
合法的傭兵事務(wù)所雖然比起雇傭兵團來,享有著減稅、允許持有武裝等諸多福利外,自然也是有著相應(yīng)的制約條款:其中最為關(guān)鍵的,當屬不得任何人持有軍用武器這一條了。
不過薩塔似乎是早有準備,不慌不忙地將她們揣回包內(nèi),對著團長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不過這都是些沒有過關(guān)的廢稿,還算不上武器標準,頂多就是民間發(fā)明家的小發(fā)明而已~”
雖說帝國各部對于民間的武器,都有著相當程度的管控:所有能夠在市場上公開售賣的武器,都必須經(jīng)過帝國稅務(wù)部商品管理與統(tǒng)計局的審核,得到相應(yīng)的商品編號過后才能進行銷售。
只不過對于薩塔來說,這種事情還是非常好解決的~
下一刻,他便掏出了早已準備好的鐵牌,送到了團長的手中,躍躍欲試地指著上面的一行凸版小字,請滿頭霧水的團長將它念出來:“帝國消防廳下屬民間互助協(xié)會正式會員,道具制成師艾薩塔?”
“冬天本來就容易著火,我只不過是替團里的防火事業(yè)考慮,制作一些自用的拋投型滅火筒,以及一些滅火煙幕罷了。至于殼體里的材料能不能換,該怎么換,這就不關(guān)我的事了~”
片刻的沉默過后,猶如潮水般的掌聲響徹了整間庫房,夾帶著的歡呼聲之大,甚至把隔壁馬廄的酣睡的馬兒都給嚇了一跳。
“你真是幫了我一個大忙啊?!?p> 路德維希也恍然大悟地伸出了手來,同小奸商的嬌柔的手緊緊握在了一起,薩塔還不忘提醒團長一句:“事先說好哦,這種魔法制成的耗材可是很高的,做賬時可別忘了~”
“那是小霜雪該操心的事情了,到時候再說,咱們的這次復盤還得繼續(xù)呢?!?p> 除了不得持有軍用武器之外,事務(wù)所傭兵還有一項重要的職責:組織人手護衛(wèi)指定防區(qū)內(nèi)的平安,維持后方區(qū)域的穩(wěn)定。但逐風者的這項工作,顯然是出現(xiàn)了極為重大的失誤。
根據(jù)事后對傷亡者的統(tǒng)計,共有有六名周邊村鎮(zhèn)的鄉(xiāng)民死亡,同時還有三人下落不明,已經(jīng)在前天放棄了搜救工作。
其中更是有兩名死者,是傭兵們朝夕相處的紅楓村民,就這么直挺挺地倒在了他們的面前。
雖然傷心欲絕的死者家屬,可能早就預料過會有這么一天,并沒有因此而對傭兵們惡語相加。
但這些自詡見慣了生離死別的冷血傭兵們,卻還是能感覺到一股難以名狀的苦悶感,一直壓在他們心頭,壓得他們將要喘不過氣來。
查出對方的底細,然后去施加對等的報復,一時間成了所有逐風者們最為關(guān)心的事情。
但鑒于王國騎士們低下的情報搜集效率,傭兵們也只能擼起袖口親自上陣:依照從廢墟周邊清理出的生活痕跡推測,魔族至少是在附近生活了三天左右,甚至是更長時間。
“不過他們?yōu)樯恫辉诋斕炀驼賳緜紊癯鰜???p> “很簡單,所有教派施請神明化身都是有先決條件的。必須要有一名信仰虔誠的神官,然后全程不眠不休地溝通神國,才能施請成功的可能性。像這種偽神的化身,至少得花五天的時間?!?p> “所以說,如果我們能早點發(fā)現(xiàn)就好了……”
用力薅著自己的胡根,團長顯然是又開始自責了起來,但隨即重新打起了精神,向在座的傭兵們下達了新的指令:
“鑒于此次意外的教訓,我決定從今日起,重新恢復防區(qū)內(nèi)的每日巡邏工作。如果沒有重大任務(wù)或者別的情況,由我親自帶隊進行巡邏。霜雪,你準備去起草招新稿,我們要擴建一只專門的巡邏隊伍?!?p> 看著團長臉上堅決的態(tài)度,大家也沒有進行勸阻的意向:因為他們都清楚,只要團長他下定了決心,基本上沒有人能改變他的心意。
以至于連霜雪和亞威他們這些關(guān)系親近之人,私下里都把他比成撞墻的老倔牛,拿刀子刺都不回頭的那種。
霜雪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掏出紙筆沙沙地記錄了起來:“要不要見血?”
他也清楚自己的倔脾氣,除了傭兵團每年的發(fā)展計劃外,基本上把平日里所有要操心的事情,全都交給霜雪他們開會商討過后,再派人前去執(zhí)行。
“可以適當放寬一點要求,人數(shù)控制在二十人以內(nèi)。等會議結(jié)束后你們自己探討一下,也讓薩塔這個專業(yè)人士提提意見,幫大家開拓下視野。”
而薩塔的出現(xiàn),想必能夠管理會里注入一股全新的活力,至少團長他自己是這么認為的。
路德維希滿是期冀地轉(zhuǎn)過身去,想著讓這見多識廣的小家伙提出點建議:畢竟他在久無戰(zhàn)事的南方游歷了許久,又是曾經(jīng)供職于軍火公司的法師,想來在類似組織的建設(shè)上,可能會有所建樹。
結(jié)果薩塔根本就沒有回應(yīng)他的打算,反而是整個人一聲不吭地趴在黑板上,拿著發(fā)光的粉筆在上面涂畫著什么:“薩塔!你在做什么呢?”
“我在考慮遠程火力的問題?!?p> 隨著手中粉筆的破碎,黑板上的最后一道線路也描繪完成;薩塔也沒有隱瞞,直接舉起法師之手,取下黑板平放到了桌子上。
在大伙疑惑不解的注視之下,一團粘稠的魔力打在黑板上面:待魔力將其完全吞噬,粘稠的魔力自行蠕動了起來,緩緩凝聚成了當日的景象。
拿手指點了下塔樓之上栩栩如生的蟻狀偽神,塔樓底下的小人們立刻行動起來,操控著兩臺絞盤弩炮對準了高處的目標:
“我們能注意到,在這次作戰(zhàn)當中,我們是明顯處于一個低打高的不利地形。雖然我們有著兩架弩炮,但因為角度問題,”
手指輕點弩炮旁的小人,兩架弩炮同步射出了巨大的弩箭,底下的小人們也紛紛張弓射箭,但不是射在了塔樓的石頭外墻上,就是無法穿透偽神的甲殼,造成不了多大的傷害。
用魔法還原出來的沙盤模型,雖然因為記憶的問題,導致了精細度不足。但這種新奇直觀的體驗,還是一下子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在眾人熱火朝天地分析了一通后,薩塔的嘴角微微揚起,臉上不自覺地充滿了狂熱的神情:“與其被束手束腳,不如直接直接炸過去!”
話音剛落,原來的兩門弩炮被替換成了黑漆漆的大炮,隨著炮口出發(fā)出的兩道紫色光柱,四層高的塔樓被攔腰轟斷,當場潰散成了一捧塵土。
“嗯!不錯。如果爬不過山,那干脆把山炸平了......”
雷明頓拍了下手,眼神沒由來的暗淡了下去,自顧自地陷入了沉思當中,貌似在回憶著自己的軍旅生涯。
“不錯,我們的確是需要加強一下遠程火力了.......這樣,我明天去趟納米亞,申請團隊的換裝許可,至少多申請些步槍配額下來。”
“今天的會就,大家先回去休息吧!”
隨著團長宣布會議結(jié)束,大伙也就各自散去,開始忙活自己的事情了。
薩塔操控著凝實的大手,將還在發(fā)著亮光的黑板重新擺放整齊;隨即悄無聲息地挪到了蕾希的身旁,搭著她的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薩塔,你先留一下。”
“怎么了?團長,還有啥事嗎?”
還沒等他想好今晚去哪里看月亮,團長就叫住了他,聲音似乎還有些愧疚。薩塔連忙回頭看去,發(fā)現(xiàn)團長在內(nèi)的幾名傭兵團管理層,此時還站在原地沒有動。
‘這是要干嘛?’
看著這幫人欲言又止的樣子,摸不到頭腦的薩塔也只能讓蕾希幾人先行離開,慢條斯理地走到他們身邊:
“團長,我們這是?”
“啊,別緊張,也不是什么大事?!?p> 團長的眼神有些閃躲,反倒是之前沒怎么說話的亞威搶先開口了,口氣不善地嚷嚷著:“就是那些狗仗人勢的黃皮狗,待會TMD要過來挑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