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晚宴伊始
“老爺,都已經(jīng)準備妥當了。您還有什么要吩咐的嗎?”
伴隨著一陣輕快的腳步聲響起,快步闖進房間的瘦弱老人,習慣性地對著眼前的綠袍男人深鞠一躬;隨即從托盤中取出一封薄薄的信,畢恭畢敬地呈了上去:“這是您的回信?!?p> 坐在窗臺前的男人在聽聞后,便匆忙轉(zhuǎn)頭離開了目鏡;抄過管家手上的信封來,粗魯?shù)厮喝ヰぶ鹌岬男欧猓毤毜亻喿x著其上的內(nèi)容。
下一刻,男人的瞳孔不由自主地收縮了起來,就如同看到了什么難以置信的信息一般。待老管家在一旁站定了片刻過后,這位穿著深綠色爵士袍的男人方才鎮(zhèn)定下來。
只見他將手中的信紙隨手揉成一團,塞入了抽屜當中;然后又重新坐回了望遠鏡前,沒由來地敲打了兩下金屬鏡筒,示意自己忠實的管家靠過來:“漢斯,你沒偷看過這封信吧?”
“回老爺,在下并不會這么做?!卑装l(fā)蒼蒼的老者對著眼前的中年男子深鞠一躬,隨即又低聲補充了起來,“那人只說了,必須要我將信件交于您手,其余您自能夠理解?!?p> “我知道了?!蹦腥四剜艘宦暎匦聦⒆约旱难劬Υ钤诹四跨R上,“晚宴準備的如何了?”
“回老爺,晚宴我已經(jīng)安排妥當了。”老管家抬頭看了眼掛在閣樓墻壁上的鐘表,又補充了一句,“離預(yù)定時間還差一個半小時,需要提前通知客人嗎?”
“不需要,他們已經(jīng)來了。”
望著視野之中,三五成群地在村中唯一的石板路上、不停閑逛著的傭兵。男人滿不在乎地揉了揉干澀的眼角,招呼著老管家過來:“你來看看他們?!?p> 老管家將眼睛搭在目鏡上仔細觀察了傭兵們半晌,隨后若有所思的伸出手指,虛空指著出現(xiàn)在視野中的各色武器驚訝到:“他們居然還帶著武器!老爺,我馬上去告知他們!”
而男人卻反倒有些慍怒,用自己的筆桿用力在老頭的頭頂敲了兩下:“你再好好的、仔細的看看。”
‘仔細看看?’
眼珠有些混濁的老管家吃了兩記打,便匆忙伏回了身去,滿腹狐疑地對著這些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青年男女看了又看,終于才算找到了一個別樣的區(qū)別來:
“我知道了老爺!除了一個小孩,別的人都沒穿禮服來!原來是因為這個生氣,我馬上就去辦?!?p> “明白就好,抓緊去辦吧?!?p> 隨著男人的一聲輕哼,自覺恍然大悟的管家連忙起身,急不可待地便要沖下閣樓去;可男人又馬上叫住了他,坐在椅子上用鞋尖緩緩敲打著地板,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這事可以緩一緩,讓我們的客人走了這么遠的路,也是時候該休息一下~我看半小時差不多了?!?p> “我明白?!?p> 只不過徒步而來的傭兵一行人,并不知曉閣樓主仆之間的對話;但有一點他們是可以肯定的:這位爵士所設(shè)下的宴席,并不像是出于真心,反倒更像是場例行的公事。
至少在向門衛(wèi)說明了來意之后,他們依舊被拒之門外:而那名自稱要去通報的門衛(wèi)也是早已不知所蹤,就把他們這一十二人晾在了門外,享受著烈陽的擁抱。
所幸薩塔今天準備了塑風術(shù)。在這長達半小時的漫長等待里,靠這裹挾著清涼水汽的微風,怨聲載道的傭兵們才算沒有被熱到中暑,還有余力親切地問候今天的怪天氣。
但緩步走來迎接他們的,并不是那個看起來就愣頭愣腦的胖門衛(wèi);反倒是一名衣裝板正的年老管家不緊不慢地從黃銅大門上,打開了一扇只夠單人進入的狹窄小門出來。
只不過老頭剛剛醞釀好情緒,露出一副看下等人的嫌惡表情,準備對著他們的著裝發(fā)難時;還沒等他開口,薩塔那充滿童稚的陰陽怪氣聲,卻率先從隊伍的后方傳來:
“這貴族宅邸就是不一樣,你看人在花園里都要走上半個小時呢~什么叫貴族風韻~???”
不停那帽子扇風的雷明頓,被平白無故晾了半小時,心里自然也是相當?shù)牟凰?;于是果斷就接上了薩塔的話茬,跟著他唱和起來:
“我不是都說了別著急嘛,你看老先生都操勞出汗來了。人家可太忙了,村里母豬不能懷允都得找他幫忙,我們應(yīng)該體諒下?!?p> 原本還想著給他們展示下,什么是貴族規(guī)矩的老管家;被兩人這語速極快的組合拳一打,頓時扶著門框愣了許久后;方才吞吞吐吐地回了句感謝的話,顯得相當不自在:
“幾位能夠理解就好?!?p> ‘好NM,給你個鄉(xiāng)巴佬/老東西臉了不是?’
在酒局上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在心里叫嚷起來,把這個裝腔作勢的老狗腿子罵得是狗血淋頭。只不過在表面上的禮節(jié),他們兩人還是要做足的。
“還請這位老先生開下大門,讓我們方便進出。”
“這就是為諸位專門開啟的方便之門。”
只不過這個明顯腦子不夠用,剛剛才緩過勁來的管家,卻是一點也不自知;倒是打心底里覺得這些鄉(xiāng)巴佬傭兵沒有見過世面,語氣反而更加的傲慢起來:
“雖然諸位可能是因為路途勞頓,而沒能及時更衣;但畢竟是主家宴請的客人,我們這些領(lǐng)了薪金的傭人,還得盡力為諸位行方便才是。”
話音未落,他的雙手便悄然搭在了自己的燕尾服上,開始不著痕跡地在他們面前打理了起來,就如同呼吸那般的自然。
薩塔幾人的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不等蕾希開口罵娘;他反倒是搶先一步,對著管家異常熱情地‘夸獎’了一番:
“感謝您的良苦用心;想必能擁有如您這樣,同混血獵犬般忠心之人襄助~皮薩羅·費福男爵可真是有福了!”
而這個老頭子顯然是老糊涂了,薩塔也不想和這個家伙做過多糾纏,直接抬起手來對準大門,用力打了個響指。
伴隨魔法靈光自指節(jié)上閃爍而出,連鎖爆破術(shù)的巨大威能,輕而易舉地撕碎了所有的鉸鏈;隨著一聲沉悶的巨響,被遮擋在門后的小巧花圃,便暴露在了眾人的面前。
而薩塔身旁看熱鬧的雷明頓也不嫌事大,立馬帶頭熱烈地鼓起掌來,還把手指搭在嘴上興奮地吹起了口哨。
隨著一陣細密煙塵散去,老管家整個人癱坐在地上,整個人近乎失神:如果不是薩塔用魔力刻意控制著大門倒塌的方向與位置,他早就被壓成了一張肉餅了。
探頭瞟了眼這長寬大致不過10米、還沒自己老家書房大的小小花園。感覺出了口惡氣的薩塔,著實是搞不懂這些窮酸的鄉(xiāng)下貴族,到底是在擺譜給誰看,瞧誰不起呢這是?
被這種疑似下馬威的待客方式,搞得相當不耐煩。薩塔漫不經(jīng)心地拉起蕾希和貝拉的手,牽著兩人踩著堅實的金屬門板上,抬腿就往疑似大廳的方向走去。
然后又故意當著那管家老頭的面,沖著草坪上精心打理著的黃玫瑰叢啐了口唾沫。只不過被嚇壞了的老頭哪里還敢多說半句話,能撐著沒有尿褲子都已經(jīng)令他高看一眼了。
就連一直躲在閣樓上觀察著他們的男主人,也和他的老傭人一樣,整個人心驚膽戰(zhàn)地不停哆嗦了起來:這上面送來的消息,可沒說過這小孩是位法師??!
可事到如今,再多的抱怨也沒有用了。只能從暗處走上臺前的皮薩羅爵士隨手披上外衣,在飛也似地朝著樓下沖去的同時,嘴里還不忘罵上一句:“該死的情報!”
等到這個被魔法威能驚到目瞪口呆的老頭,從迷惘中清醒過來的時候:十二名傭兵早就舒舒服服地靠在沙發(fā)上,美美地飲著加滿了冰塊的涼爽黑啤。
而指揮著女仆為客人們送上酒水的皮薩羅男爵,此時的臉上也擠上了十分勉強的尷尬笑容,正在欠身對著薩塔等人,誠懇表達著自己的歉意:
“未能親自迎接客人屬實抱歉。沒想到我只是稍稍小憩了片刻,竟給諸位帶來了如此的麻煩,還請見諒。”
“這倒是不要緊的,男爵閣下。畢竟您的忠犬只是守家護園,并沒有對我們造成實質(zhì)性的麻煩~”
輕輕抿了口杯中的啤酒沫,薩塔臉上雖然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但心里實際上還是有些不痛快。
這種幾乎是小說模板級的惡仆欺人,沒有你這個主家的默許;就他這老頭一陣風就能吹跑的體格,能不被雷明頓嚇趴下就不錯了,還敢主動來挑事?
“還請諸位放心。對待客人如此惡劣的態(tài)度,待晚宴結(jié)束之后,鄙人自然會去好好管教他們一番?!?p> 只是聽著皮薩羅那不輕不重的語氣,恐怕這個所謂的管教也不大可能會去執(zhí)行。
而他今天也不想去計較這些煩人的瑣碎。只要晚宴上那些受邀的村民、長老不要多事多嘴;自己能安穩(wěn)地陪蕾希過完這三天,不要出什么岔子,他就很心滿意足了:
“不必不必。老人家年歲已高,偶爾出現(xiàn)點差錯也很正常,男爵閣下就不要太過苛責了。”
總算是渡過了一次難關(guān),沒讓這個小矮子發(fā)作出來。皮薩羅男爵如同卸下了千斤重擔,整個人瞬間輕松了不少:“那就依您所言處置。”
而乘著查看懷表的間隙,皮薩羅男爵的視線,其實一直悄悄停留在蕾希的身上:看著她和小法師那幅親密的模樣,想必這兩人的關(guān)系肯定是非比尋常。
‘你這瘟疫之女現(xiàn)在還回來干什么?是想全村都因為你發(fā)瘟病,全死了不成?回來就算了,怎么還好死不死地帶了個法師回來了!’
只不過這個身材虛浮的中年男人,并不是出于好色心理而去偷窺:實際上對于蕾希這家的孤兒寡母來說,為什么會被村民們不停欺侮與排斥,和他有著相當大程度的關(guān)系。
而作為晨鐘村的村長、以及全體村民的領(lǐng)主,如何鼓動村民們?nèi)ζ畚甏逯械摹愵悺?,以此來轉(zhuǎn)移稅金和耕地間矛盾,皮薩羅男爵心里實在是太清楚不過了。
而且欺負一個男人跑了、連自己家都拔掉了姓氏趕出家門的年輕寡婦,還不是手到擒來?
甚至在其因為肺病去世后,村民還突然想出了例如‘瘟疫之女’這類的各種蔑稱,扣在已是孤兒的蕾希頭上;污蔑她的母親會給村里帶來瘟疫,要將她給趕出村去。
在母親早逝,以及無法忍受同村人惡毒的語言攻擊的雙重打擊下;情緒業(yè)已失控的蕾希,在和關(guān)系十分融洽的西蘭神甫,歇斯底里地大吵了一架后,隨即獨自離家出走。
他這個男爵領(lǐng)主,很難說沒有在其中施加自己的影響。畢竟蕾希外祖父在臨死前分潤給蕾希母親的部分遺產(chǎn)、房產(chǎn),可一直被村中的部分同族親友視為禁臠。
而本以為這人足足三年渺無音訊,合法、合理地取得了大部分戰(zhàn)利品的男爵,還以為她早就已經(jīng)死在了哪個不知名城市的貧民窟里了。
當時用望遠鏡認出了這個魔劍士,就是被他們聯(lián)手趕跑的蕾希時。他頓時大驚失色,當時還以為是蕾希打聽到了什么消息,準備要上門報仇;一度產(chǎn)生過逃跑去城里避難的打算。
沒想到才僅僅過去了三年:她不僅完完整整地活著回到了村里,還成為了魔劍士,更是不知從哪里找來個魔法師當男友!這怎能叫他不害怕?
如果她在這個法師的耳旁再吹些枕邊怨話,相信自己一定不大會好受。
用力合上了懷表蓋子,再度偷瞄了眼坐在沙發(fā)上默不作聲、正對著地上的一只橘貓發(fā)呆的蕾希;卻依然能感覺到,有一股令人難以招架的寒風正不停向他襲來。
而現(xiàn)在最好的解決方法:就是去找那幾個晚宴上會被邀請到的村民當事人,要他們謹言慎行,最好是拿漿糊直接把給嘴封死,什么話都不說,以防止法師借機發(fā)難。
“現(xiàn)在是四時二十七分,再過半小時晚宴將正式開始;鄙人先去村社庫房取一下賬本,還請諸位稍事休息,我馬上回來?!?p> 心急如焚的皮薩羅爵士,匆忙編了個理由,便借故獨自離開了大廳。
只是他沒有注意到,也不可能注意的到——一團氤氳的黑紫霧氣,正悄然潛伏在他濃密的發(fā)絲當中。
古屋松鼠
又加班到現(xiàn)在了,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