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行將終局
還沒等堪堪逃進了林子里的魔族喘上口氣,一股足以令生靈暈厥過去的扭曲絞痛感赫然出現(xiàn)。只不過在胸前那串野玫瑰項鏈的影響下,大師不過是稍微失神了片刻,爾后便重新清醒了過來。
“該死的!這些瘋子怎么就敢直接施請化身了?!”
由白魔神所賜下的這一恩典,便是神官們利用施請下的微弱神力,在將承受者的身體進行從內自外的‘升華’,在短時間內進入‘圣者狀態(tài)’的奇跡。
效果類似于混亂千年前,古典德魯伊們將自身恒定為各種戰(zhàn)爭猛獸的永續(xù)化身。
大師相當清楚這一化身神術的效用,故此就是嘴上罵得再怎么難聽,心里還是不免緊張起來:以凡人之軀承憑神之奇跡,這必然是要付出相當沉重的代價。
進入圣者狀態(tài)后,雖然是能大幅提升其戰(zhàn)斗能力,并在奇跡結束之前保證承受者的生命力不受損耗??梢坏┢孥E結束,在那瞬間受祝者便會在神力影響下徹底同神力合而為一,直至回歸神國樂土。
這幾乎是一張足以帶著敵人同歸于盡的底牌,本該是用在足以破釜沉舟的關鍵節(jié)點上。
而如今這些王領神官們,居然是如此的不堪一擊——根據推算來看,他們才和人類接戰(zhàn)不到五分鐘時間;此刻居然是在準備施請化身,要帶著部下和人類拼命了!
這群狂信之徒,顯然已經是失去最后的退路了!
雖然對這些沒腦子的蠢貨相當不屑,但實際上大師自己這邊的情況,比起他們來說著實也好不到哪里去。
大師不僅是沒能捉到那只人類法師,從靈魂里抽出自己所需的法術來;還自作多情地將那個披甲傭兵給當成了將軍派來的援兵,差點就被這怪物給亂刀砍死。
所幸是法師護甲的效果還在,替他格擋下了那記砍往喉嚨的致命傷,從而借機逃了出來。但那柄附著反魔法場的鋼刀還是相當兇險,只是在肩膀上劃了一下,便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瘙癢感傳來。
那怪物的戰(zhàn)力躍升也是相當夸張:本來只是個身材高大點的人類術士而已,怎么會突然間比那些圣者化身狀態(tài)下的血肉怪物們,要來得更加強悍?這實在是毫無常理可言。
況且除開那柄閃爍著寒光的鋼刀外,他還在此人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反魔法道具的濃烈氣息;看來那柄掛在腰后的短槍,自然也不會是什么好看的擺設,只是不知道為啥這人類不使用罷了……
回憶起剛才自己眼中的魔力視界,差點被那傭兵身上,猶如星辰爆裂般的璀璨靈光給完全覆蓋。
稍微按照等價的黃金重量,粗略折算了一下這些強而有力的魔法輝光的所需成本;當即是駭地魔族大師肝膽欲裂,對自己半小時前的沖動想法懊惱不已:
‘這卵的是哪家人類將軍的子嗣丟過來鍍金的吧?!這王朝親衛(wèi)的裝備也沒有這么夸張過??!’
如果不是任務有要求,并且上級讓他對著冥河契約許下誓言。否則他才不會愚蠢到和那些初出茅廬的菜鳥似的——什么情報也沒有,就敢跑去和一個準備充分的法師對壘,拿自己的劣勢去硬碰對方的優(yōu)勢。
而在以最低標準依然折算出了重達一百枚金幣的巨款后,大師當即是放棄了再度找對方交戰(zhàn)的想法,并且相當是后悔自己當初為何不帶著護衛(wèi)隊一起走。
只是眼下的局面已然如此,再怎么抱怨也是無濟于事,還不如早點想辦法擺脫敵人。
正當大師運作著自己那機敏過人的頭腦,為自己提前準備好阻滯法術之際。忽然是靈光一閃,猛地回憶起了上級在轉遞任務時那語焉不詳的命令,進而替自己想出了個合理的轉進理由來:
‘對??!上級只要求我護送‘貨物’安全到達指定地點,又沒說要主動出擊去消滅敵人。那我只需要說帶隊在行進路途中高度戒備,有效預防了敵人可能造成的破壞及拖延,成功完成安全護送任務不就好了?’
劫后余生的喜悅感頓時溢滿了心房的每一處角落,叫他情不自禁地在識海中歡呼雀躍起來。對啊,既然自己是完成了應盡的義務,那也是時候該從這片戰(zhàn)場脫身了!
徹底拋卻了心中最后一絲顧慮,大師當即是撤銷了手中那尚未完全成型的逆光束箭。轉而是全身心地平復識海,潛心操控著體內的魔力流轉,即將為自身也披上一層名為潛藏術的無形外衣。
根據緩緩成型法術模型的引導,倚靠著樹干的大師嫻熟地從口袋中摸出一塊的蝙蝠糞干,將其細細捏成碎末;并同右手中一堆古怪的細碎結晶摻和起來,準備是將魔力引導灌輸其中。
可口中的呢喃吟唱尚未開始,似是有一排尖刺刺破了蜥尾的鱗甲徑直卡入肉中。無故吃痛的大師心頭一顫,手中行將融化的混合物,更是連帶著那魔力一起于掌心中驟然崩散湮滅。
大師感到胸口猛地一痛,喉中更是有大量血液逆流,自利齒之間緩緩流出。但他全然來不及在意這些,只是痛苦地悶哼一聲,以最快速度平息著源海內洶涌翻騰的魔力亂流。
“媽耶!”
還以為之是踩到了蛇的阿露絲,在看清了那條潛藏于樹干之后的苗條身軀當時就被嚇了一跳。而這一聲突如其來的驚叫聲,更是把跟在身后的逐風者同伴們也嚇得是一驚一乍。
手持戰(zhàn)斧緊跟蕾希身旁,完全沒有注意腳下的小貝拉一個踉蹌,直接是被那條吃痛繃起的蜥蜴大尾給絆倒在地,連吃了好幾口帶著血腥氣的濕潤泥土來
她手中的那柄小型戰(zhàn)斧,直接是脫手飛出——在天上轉出了個漂亮的花旋后,方才在重力的引導之下,徑直朝著那顆來不及躲閃的蜥蜴頭顱砸去。
所幸大師身體上所紋著的法師護甲及時啟動,這才僥幸利用著護甲法術那強大的防御力,在一團刺耳的摩擦聲中偏轉了戰(zhàn)斧的方向,才沒有落得一個被爆頭的慘劇。
但這樣的戲劇性場景還是太過令人震驚——除開哭鬧著吐泥的小貝拉外,目瞪口呆的人魔雙方就這么站在原地,互相對視了足有十來秒后,方才是堪堪反應過來眼下的局勢。
“魔族!”、“這是個法師!快集火干掉他!”、“破魔彈!快裝破魔彈!”
只是前來支援戰(zhàn)友們的傭兵陣營,根本沒有準備好這種遭遇戰(zhàn)的預案,更何況這是他們破天荒的獨自應當一名魔族施法者。當即是亂作一團,讓那五花八門的叫喊聲,徹底驅散了這片密林難得的寂靜:
走在隊伍最前頭,本是為大伙帶路的阿露絲與歐仁兩人反應最快。畢竟在薩塔高強度的耳濡目染之下,紅三小隊的每一位成員,在對付施法者時都有著相當不俗的經驗技巧。
兩人深知限制法師運動的重要性,于是果斷是舉著武器沖了過去,同那蜥蜴人開始近身顫抖,為隊友們準備破魔火力爭取時間。
在得知自己人受騙后,便一直憋著滿肚子窩火的蕾希也不甘示弱:只見少女立馬下意識地丟下手中的劍盾,抄起那對被手甲包裹著的怒拳跟上,意圖從樹干左側繞到敵人后方,準備配合阿紅三他們來個兩面夾擊。
畢竟在東線戰(zhàn)場意識到被騙后,為了盡快支援中部與西線;她和隊友們便是以如此戰(zhàn)法,以一條橫線從東線上一路沖殺了過來,在同他們兩人偶遇之前,這套斜擊合圍戰(zhàn)法早已是配合的輕車熟路。
安東和從幾名同拉西亞借來的近身好手,此時則只能在身上瘋狂翻找著手槍與破魔彈。
此刻上前合圍、牽制敵方的人數過多,反而會拖累整體戰(zhàn)局被對方抓住機會逐個擊破。況且要對付一名心智健全的法師,只有先成功敲破他們的烏龜殼,才能有將其就地格殺的可能性。
果不其然,傭兵們手持尋常刀劍,在那層薄如蟬翼的法師護甲上來回劈砍;除了能爆出點漂亮的火花外,卻是連半點刀痕都留不下來,全是在做無用功。
而那魔族法師也不會坐以待斃,當即是冒著自身摔倒的風險,不管不顧地在周身施加了油膩云霧。
一團油花云赫然罩下,不僅是傭兵們握緊武器都變得有些乏力,他身上這層烏龜殼也顯得更加令人惱火:幾發(fā)破魔彈還沒來得及擊中護甲,便被那些惡心粘膩的霧氣給遲滯住了,紛紛像無頭蒼蠅一般跌落在地。
哪怕歐仁迅速旋轉開關,激活了加裝在騎刀上的電弧核心,意圖借助著閃電的高溫迅速蒸發(fā)這些霧氣。
魔族卻再是次抓住空隙出手:如虛無幽魂般的法師之手悄然浮現(xiàn),如同水力鍛錘一般毫不留情地對著他的左腕用力捶下!
只聽得一聲沉悶的聲響,便硬生生將歐仁的手腕給打脫臼了。而那柄不停釋放著明亮電火花的附魔騎刀,也是瞬間脫離了控制,無力地朝著地面墜落。
吃痛的漢子甚至來不及躲閃,只得是眼睜睜看著幾束電光打在身上。
眾人的耳旁隨即便傳來一聲凄厲慘叫。那被自己電翻了的倒霉蛋,就如同冬日里的路倒尸一般,整個人同他心愛的騎刀一起,帶著焦味直挺挺地摔倒在地,似乎是暫時失去了意識。
但歐仁的犧牲還是有他的價值——至少是為眾傭兵排除了一個相對錯誤的應對方式。
同樣擁有著施法能力的魔劍士阿露絲火速接班。
只見打完胎后反而神清氣爽的少女,此刻正將雙手緊握著的那柄古怪長刀橫在后頸,整個人滿頭大汗地朝著魔族沖撞過去。那副興奮到幾近癲狂的模樣,著實是令人心生畏懼。
但這副神情不過是又一層偽裝罷了,那長刀鋒刃上所凝聚起來璀璨耀眼的銀色光華,才是真正的關鍵所在。
似乎是在極短的時間里,阿露絲便已經將體內所有能夠調動的魔力,盡數填充進了這柄來歷不明的神兵利器當中。
或許只消一擊,鋒刃其中所蘊含著的磅礴能量,便能將阻擋于身前的一切事物徹底斬滅似的。
魔族法師顯然也是如此認為的,自然是不敢托大:只見它立刻閉上了雙眼,猶如投入膛爐之中的薪柴一般瘋狂地燒卻著自我,將籠罩于身外的防護力量催生到了最頂點。
它甚至騰出了多余的能量故技重施,再次祭出法師之手來,準備像反殺歐仁時的那般伺機而動。
擊敗施法者們最重要的核心,便是要想辦法擊潰他們的施法能力。
而薩塔也曾在課上說到過,對陣精靈法的使用者,一定是要優(yōu)先攻擊對方的手臂與咽喉,破壞這些施法者詠唱以及錄用手勢的能力。這樣才能最大程度削弱精靈法施法者的作戰(zhàn)能力,甚至是活捉對方。
只是傭兵們不會去犯同樣的錯誤。甚至說,阿露絲所展露出來的破綻,正是她拼盡一切都要讓對方相信的偽裝而已!
在感受到法師之手的攻勢,即將向著自己的手腕及武器發(fā)動偷襲之際。欣喜若狂地阿露絲露出了一個象征著勝利的微笑,竟是主動放松著持握著長刀的雙手來!
當魔族法師意識到自己已經落入陷阱,被震撼到全無表情之際,鋒刃上的璀璨光輝也終于完成了自己的戰(zhàn)略使命。
就在輝光消散的那一瞬,那股真正被壓制著的、蠢蠢欲動的暴烈沖擊束,此刻依托著少女的肚臍為核心點激射而出:不等在場眾人反應,那股狂暴射流直接是將那層層疊疊構筑而出的防御術法陣地,給擊個粉碎。
法術護盾再強,一旦遭遇了超越防御極限的能量轟擊,也就和美麗的玻璃花窗沒什么兩樣了
不給那魔族留下任何可乘之機,阿露絲在盡力摧毀了防御陣后當即大吼一聲:“快!”
鐵拳上瞬時凝聚出一團翠綠色的能量氣旋來,看似是那么的優(yōu)雅秀麗,實則卻是如同臺風一般裹挾著那難以置信的狂暴力量。
蕾希包含怨氣與暴戾氣息的怒拳當頭打出,直接是如重炮出膛一般地轟向猝不及防的魔族!
而貝拉的背后攻勢則是更加瘋狂——只見少女不知從何處拔出了一根尚未長成的小樹來,虎虎生風地揮舞著那根足有一個雷米打下的纖細樹干,朝著魔族攔腰砸去。
反正是有希兒她們的能量打擊,貝拉小朋友也就完全不擔心樹冠會不會傷到戰(zhàn)友們,再不濟還有薩薩提供的法術護符嘛~
那略顯稀疏的樹冠剛一同那團狂暴的能量氣旋接觸,頃刻間便被撕扯成了無數的細末,在半空中炸出了一小團木屑煙花來。
只是蕾希并不在意這些:按照常理來說,薩塔幫忙開發(fā)出來的古怪法術,在擊打生物方面的殺傷力卻異常的??;頂多是一拳把人給打到不能再死的程度,尸體還完完整整的,并不會像那團樹冠一樣被絞成碎屑的啊?
“nnd!這條畜牲怎么回事,死了怎么連個尸體都沒剩下?!臭小子是不是又騙我!”
“冷靜點希兒,說不定對方可能已經逃走了?!卑⒙督z也搞不清眼下的情況,只能是先勸大家往好的方面想:“我們還是先去同薩薩他們匯合吧?你能察覺到他們的方位嗎?”
“我試試?!崩傧Q杆匍]上雙眼,將那只還未散去風旋的右手搭在自己那堪比烈陽的碩大良心上,旋即低吟道:“好像往右再走,會不會是去找團長他們了?”
“不清楚,我們最好也過去看看吧?!卑⒙督z也同樣撫著自己的柔軟正義,面色顯得有些不安:“我總感覺還有什么危險情況沒有解除……”
“晦氣!差點就被這小嫩皮給陰死了!”
距離河岸不過五六百米的一處空地上,一個渾身浴血的苗條身影驟然從半空墜落,重重摔在了那條小河溪灘之上。所幸高度不高,沒有把這虛弱的身體再摔出骨折來。
時間又悄然流逝了良久,那完全被血污所覆蓋著的蜥蜴人才從鵝卵石灘上緩緩坐起,用盡全身力氣掙扎著摸索出一罐療傷合劑喂入口中,模樣是十分凄慘。
只是喝完魔藥稍微恢復了些活力,這魔族蜥蜴人便吐出了兩顆碎牙來,罵罵咧咧地宣泄著自身的怒火:“還好老子反應快!不然真讓這標子把法術藏在腹部再給打出來,這誰防的??!”
說著,他便又掏出一瓶珍貴的煉金藥水小心服下。所幸九獄通道穿越只是吞掉了三分之一的血液和鱗甲,最值錢的那些煉金道具,也就是他的全部家當還給留存了下來。
就算是煉金道具都沒了,還保住自己的性命也都是值得的。
想著想著,一瓶魔藥就又一滴不剩地吸溜了干凈?;饇辣辣的灼燒感頓時遍布著全身的臟器,這反倒讓本就被活著掀揭了血肉鱗皮的蜥蜴人好受了不少,至少痛感暫時壓制了下來,可以想辦法更換法表治療自己了。
蜥蜴人掙扎著坐直了身體,將那只鮮血淋漓近可見骨的蜥爪撐在面前,顫顫巍巍地比出一個扭曲手勢來。
可還沒等最后的陣痛散去,好讓他閉上雙眼進入冥想之中。他便感覺額頭正中傳來了一絲刺痛感,他趕忙低頭朝河面看去,希望借著月光能看清究竟是個什么情況。
但在清冷平靜的河面上,只有有一個鮮艷的紅點借著月光映射在他的頭顱之上。
下一刻,鮮血霎時間染紅了這河面的小小邊緣,隨即又在微風輕撫當中回復了往日的平靜祥和。
身旁的那亮銀色的金屬方盒上方,有一個略顯疲憊的聲音悄然浮現(xiàn),似乎是在向著還散發(fā)著熱氣的彈殼詢問情況:“解決了沒?”
“……”沉默了良久,潛藏于陰影之下的身影才訥訥回復著:“這具身體調養(yǎng)好了還是能使用的?!?p> “來不及的,大祭司需要最快的速度選擇一具健康的同族身軀。它已經失去了利用價值?!?p> “你要知道,符合條件的施法者很難找……”
“我知道……盡快,別讓大祭司等著……”
良久的沉默過后,金屬方盒又再次傳來了聲響:“貨物進展如何?”
“有狙擊手發(fā)現(xiàn)了暴露者的行蹤,已經將那幾名護衛(wèi)就地擊殺,但并沒有發(fā)現(xiàn)隊伍核心?!笔囟鹊膹棜け粨軇恿藘上拢磫柫艘痪洌骸靶枰鉀Q他嗎?”
“了解,你部依舊執(zhí)行原定任務不要妄動。貨物只是個引子,讓鐵山部負責接應,你部繼續(xù)為大司祭尋找合適的肉體。記住,按要求來?!?p> “……是,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