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即將發(fā)生的恐怖襲擊
面對著身前再度升騰而出的爆裂火炎,亨德爾仍舊站定在了原地未曾動彈。僅是徑自仰著顱骨,悉心聆聽著公館不遠處所傳來的驚叫哭嚎聲響。
而隨著那踢踏不停的急促腳步愈發(fā)響亮,驟然有大量衣著樸素干練,頭罩灰白布巾的武裝分子自墻垣之后魚貫而入;叫這間本就在破壞過后擁擠不堪的茶水小室,變得是愈發(fā)人滿為患。
不請自來的闖入者平舉著一柄解除保險的手提機關槍,此時看起來像是被這具存活著骷髏架子給嚇壞了;當場便是下意識地繃緊肌肉,將那只反射著冷光的鍍鉻槍管連帶著刺刀,死死對準了那老巫妖曾經的心臟所在。
只是不等這人開口問話,一只纖細有力的手掌便是極為用力卡在了他的手腕上,叫隊員不能輕舉妄動。
轉而由她自己代為出面,在透過覆面布巾上的兩枚孔洞向著身前人投射出歉意的同時,趕忙是伸手揭開了面罩將自己的真容展現出來,免遭誤會。
實在是沒得辦法,這番模樣畢竟也是為了安全起見:誰叫如今印有他們模樣的通緝畫像及懸賞令,早已是在城防局的運作下懸掛滿了整座納米亞城的每一處角落呢?
就連街頭巷尾的流浪漢們,那用以乞討維生的破帽、爛袋里,都被那些好事的便衣憲兵們將單據塞得是滿滿當當。
而按照他們紀律規(guī)定,為防止憲兵根據他們的模樣威脅親友無辜;除非是不幸犧牲了,他們在行動過程當中是絕不能向外界展現出半點的體貌特征來。
但對于這位面容姣好的年輕女學生來說,如今是前有叛徒變節(jié)投敵,后有憲兵圍追堵截,眼下情形之緊迫,可不能夠再拘泥于教條行事了:
“向您致敬,中保先生!我們有些來遲了,您現在沒有受傷吧?”
“我無事?!?p> “太好了,那敢問剛才的那兩名闖入者呢?我們是否要替您追擊?”
領隊口中所謂的闖入者,自然是指代著艾薩塔及路德維希這傭兵二人。
只是在剛才‘突如其來’的槍戰(zhàn)動靜以及后續(xù)的爆炸聲中,已經順利完成了任務的傭兵兩人選擇明哲保身:便是在亨德爾爵士的勸說之下,通過事先準備好的緊急逃生法術先行離開,留這位戰(zhàn)力不俗的巫妖大能獨自應對公館危局。
“只是兩位舊相識而已,隨他們去吧?!蔽籽皇青貞?,似乎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意味??赡穷I隊卻并沒有領會,似乎還是對這無故闖入又無故脫逃的二人心存疑慮,心有想法:“可是如果他們出賣了我們的情況,或者他們本身就是內應的話……”
“我說,你們如果還想活著叫事業(yè)功成。那我勸你們及時斷了打探他們身份的念頭,勿要在如今這種危急時刻自尋死路。好了,女士,我且問你,‘藤’處理掉了沒?”
眼眶中的冰涼活火隨之閃動兩下——比起這些毛頭孩子們那幾乎是寫在了臉上的天真想法,宦海沉浮將近半個世紀的亨德爾爵士,更在乎自己下達給他們的命令是否有圓滿完成了。
“您的加急任務我們自然是圓滿完成了,來,把他的尸首帶上來?!?p> 面容歡欣的領隊將手向后一揚,兩個同樣裝束的年輕隊員便是一前一后快步上前,隨即麻利地將一具余溫尚存的老朽尸骸丟在了老巫妖身前。
亨德爾順勢將指骨輕輕往上一挑,那同自己共事多年的老管家,便隨之升騰而起,叫那副因痛苦扭曲的青紫面容展現在了曾經的家主面前——細細看來,這生命力頑強的老管家最終還是因為失血過多而亡,整具尸骸上遍布滿了彈孔瘡疤,差不多可以拿去給修房匠們篩砂子用了。
“如您所見,他身上可以保命的煉金道具太多了。而我們?yōu)榱吮WC頭顱完好,掃空了兩片彈板才勉強把他給除掉……”
重新佩好頭罩的女領隊似乎還想說些什么,但默不作聲的亨德爾爵士卻是沒這個心情繼續(xù)聽下去了。
只見這緊閉著頜骨的巫妖身旁悄然旋起一道無形微風,恍若是模仿著活物作哀嘆氣一般,在腿骨旁持續(xù)片刻,方才是將那只嵌滿了名貴珠寶的骨掌輕拍在了管家的頭頂,隨著活火起落,進而悄無聲息地運轉著魔法力量。
伴隨著耀光閃爍明滅,一團幾近通透的幽藍霧團,便從管家已然失活的腦組織當中被抽離而出;而后又迅速化作一條光之細河,隨魔力牽引源源不斷地侵入臂骨當中,直至于虛空當中徹底消融為止。
縱使雙方各為其主,如今更是到了分道揚鑣的最后關頭,但面對這于自己共事多年的陌路朋友,于心不忍的亨德爾爵士還是給他保留了最后的體面:僅是在其死后抽離了其識海記憶,而不是同薩塔一般蠻橫地將對方全部的神魂存在盡數掠奪殆盡。
而在全神貫注地開始破解、分析那些浩瀚若煙海般的記憶雜訊同時,面無表情的亨德爾又抽離出了部分精神來,轉頭凝聚出了一個簡易人格,對這些武裝人員的行動進展進行問詢:
“有效控制住了總商館周邊沒有?”
“是的,中保先生,我行動隊已經是控制住了整座公館內外,并把握住了制高點。只是憲兵們的反擊相當迅速,我們因為粗心大意結果在第一波沖擊中丟掉了最外圍的院墻,有幾名同志也因此戰(zhàn)死了?!?p> 說到此處,那名女領隊的神情明顯是落寞了片刻。但她隨即又恢復了精神,轉而是向亨德爾保證到:“不過您放心,我們的同志已經在逐步奪回前庭陣線……”
話音未落,一陣突如其來的劇烈爆炸聲響,混雜著構造體運轉時之元素震蕩所引發(fā)的尖銳嘯叫,徑直是打斷了雙方的談話。
而那些個原本還是自信滿滿的武裝分子,當即是面容呆滯了起來,叫他們在這股嘈雜聲浪當中幾乎難以開口發(fā)聲;更有甚者的情緒出現了劇烈波動,竟是縮在角落當中不由自主地戰(zhàn)栗起來。
他們對自己的裝備水平心知肚明,除了資助人通過眼前的中保先生為他們所提供的幾十枚各式手榴彈,以及幾米可塑性炸藥之外,他們的隊伍根本就無法制造出如此規(guī)模的爆炸動靜。
除非是憲兵們出動了火炮力量,試圖撕開他們臨時構筑起的外圍防線;亦或者是隊員們一時沖動……
身形微微顫抖著,卻又要強裝鎮(zhèn)定以免隊伍異動的領隊不敢再深入設想下去。
所幸亨德爾看出了他們的情緒,當即是用魔力輕柔拍打著對方的肩膀,并出聲安慰道:“不用緊張,對面的確是調來魔像不錯,但被我設置的防御工事暫時擊潰了。你們的小同志們沒有太大傷亡,正在逐步后撤到內庭院里。”
通過鏈接著庭院各處角落的監(jiān)視法術,亨德爾不僅能夠隨時隨地監(jiān)控總商館周邊情況,還能夠通過布置好的各色法術結構遙控戰(zhàn)局。
就算是對方憲兵有著魔像及反魔法武裝的攻勢,想要快速摧毀一個自由施法者精心布置多年的防御陣地,也絕非如話本小說中描述的那般容易——畢竟許多相關小說就是他們自由施法者們以藝術性為由,故意向作家或是親自篡改編纂出些符合大眾嘗試的‘內幕知識’的。
除非有像薩塔之流同樣經驗豐富的自由施法者出手,或是直接用反魔法爆彈制造出魔法混亂區(qū)域來,否則沒有重武器的憲兵一時半會也是攻不進來的。更何況在現場還有著部分武裝分子,能夠通過‘侵入手段’,利用自己的法術機構來進行反制。
只是……
“只是現在局面對你們是明顯不利的,我作為中保也不可能替你們出手?!?p> 亨德爾眼中的活火迅速閃爍了片刻,只聽得他勸告到:“我建議你們全線后撤,撤入公館內部去,把里面的與會者當作人質同對方進行交涉。到時候我會指派幾名記者對你們進行采訪,將你們的訴求廣而告之,只有這樣你們大部分人才有安全撤離的可能性?!?p> 這是一個非常誘人的提議,況且這些年輕人心里也清楚:自己手中的武器資源捉襟見肘,并不足以同武裝憲兵們長期對峙;而且縱使是局勢激化升級,他們其實也不愿意有太多的無辜者受牽連。
如果只是有少部分同志坐牢服刑的情況下,就得以保全絕大部分幸存同志,繼續(xù)開展他們對貪腐奸佞者的刺殺事業(yè),這樣的交換也是相當值得的。何況還能通過媒體報紙的力量,將他們?yōu)橹I身的理想同公民廣而告之,相信備受鼓舞的群眾們也是會理解并竭力支持他們的行動的!
只要這偉大事業(yè)得以存續(xù),那暫時的犧牲便是無需要畏懼的!
不僅是領隊本人——與她一同前來保護中保先生的行動隊員們,也是在亨德爾這一‘潛入腐|敗分子心臟處的堅韌斗士’的解析下迅速陷入了這狂熱愿景當中難以自拔;幾乎是在他講解完前景的那一瞬間,便是集體異口同聲地歡呼起來:
“我們相信您的指導!”
“好,那么按照我們曾經分析過的備用方案實行。”
亨德爾心滿意足地點著頭顱,隨即便是主動撤去了自己周身的一切防御術法,并將肋骨上所懸掛著的徽記小心取下,盡數收攏進了腳掌骨下的隱蔽暗格。如果不是因為逐風者傭兵的攪鬧,他是沒必要啟動這一備用計劃的。
這老巫妖隨即又從中取出了一枚早已準備多時、且不斷散發(fā)著詭譎紅光的煉金炸彈,鄭重交予領隊手中,并如同一位慈父對著他那行將出門遠行的女兒諄諄教導那般,千叮嚀萬囑咐道:
“記住,你們要想同對方進行談判,就必須展現出對等的力量在對方面前。待會你們回到宴會廳后,就按動結構引爆炸藥摧毀我的身軀。千萬牢記,一定要向外界傳達出擁有摧毀巫妖骨身的能量,對方才會對挾持人質的你們投鼠忌器,才有談判轉進的成功性,明白我的意思嗎?”
“明白了,感謝您為我們所付出的偉大獻身,中保先生!我們永遠愛戴著您!”
“無需多言,謹記住,一定要向后續(xù)采訪你們的記者夸耀你們所持有的力量和決心,好好把你們年輕人的精氣神展現給俗人們看看!”
點著顱骨的老巫妖隨即又冷冰冰地向他們打氣鼓勁,并隨手扯下那條長掛肋前的水晶項鏈,極為熱情地將其鄭重佩戴在了那名女領隊的脖頸上:
“這是施加了熱情術的項鏈,有了它,你們就能一直保持著最高昂的熱烈情緒。好好干,不要辱沒了你們?yōu)橹畩^斗獻身的志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