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開始流轉的命運
“為什么要以身犯險?“
通過技術手段聯(lián)通了心靈通訊的吉勒斯佩望著光幕上遠去的身影,第一時間向著圣座發(fā)問:“朱達,你不該這么莽撞的?!?p> “我已經(jīng)派人在圣甲上提前布置了監(jiān)控器,剛才是在牽制對方?!?p> 孤身一人向著起居室緩緩踱步而去的圣座,此刻卻是喃喃自語著,恍若叫那張富態(tài)慈祥的面容掛上了一層無形冰霜:“我們?nèi)缃襁€留在城內(nèi)本就是在以身犯險。那位魔法師所能施展的能量遠超想象,或許我們當時是估計錯誤了?!?p> “不要再糾結這些細枝末節(jié),紅劍那邊情況如何?那個魔法師呢?”
“不樂觀,我把畫面轉到你這來?!?p> 吉勒斯佩的話語一頓,隨即便指使著心靈術士將次元靈轉錄的實時畫面通過心靈通訊投映在圣座眼前。
伴隨著極為短暫的模糊消散,這座曾經(jīng)被稱為紅楓村的焦土平原上,已然失掉了進攻檔案當中那攝錄下來的古樸幽靜的自然之色。
狂亂的魔法力量,正在肆無忌憚地嘗試著將覆蓋范圍內(nèi)的一切存在盡數(shù)摧毀。
無數(shù)光華閃爍,諸如火焰冰霜、電閃雷鳴此等的自然造物緊隨其后,在這片完全平坦化的戰(zhàn)場上互相交攻,彼此毀滅。每每伴隨著兩股魔法相觸瞬息,這些不相容的狂暴能量,頃刻便在視界當中化作了那驚天動地的猛烈爆炸。
僅是爆炸而成的沖擊余波打在身上,就足以叫這只沒有痛感的半靈劇烈抽搐,將視線抖落地如同頑童手中胡亂拼湊的馬賽克版畫一般模糊。
甚至于應對那時刻襲來的能量風刃,負責遙控的心靈術士也不得不全神貫注地,一邊控制契靈的天賦異能行走,而不被次元錨錨定或驅逐;一邊還要承受著宛若巖漿浸身般極其痛苦的熾熱高壓,免得一不留神就把自己的眼睛和腦子給蒸熟了。
而比起那個被爆炸風瞬間煮熟了腦漿的紅劍騎士來說,能安穩(wěn)坐在秘密基地的心靈術士還算是幸運的。
自詡為久經(jīng)磨礪的紅劍騎士們,除了極個別的強者以外,歸根到底也不過是超出大部分普通人水準的超級戰(zhàn)士罷了。這些精通于圣戰(zhàn)之道的狂熱戰(zhàn)士們,或許在打擊惡魔邪靈方面有著極其嫻熟的戰(zhàn)技。
但現(xiàn)在要他們對陣一名施法者,他們根據(jù)經(jīng)典典籍操練而成的戰(zhàn)斗經(jīng)驗,恐怕完全比不過專業(yè)對口的反轉士或者破法騎士。至少那幾位帶隊的圣武士領隊在急行軍趕到了目的地,又親眼目睹了兩位施法者瘋狂對攻的那一刻,便是第一時間下令停止行動尋找掩體。
只是還是有兩個年輕騎士被沖昏了頭腦,或許也可能只是單純剎不住車——兩人手握祝福過的鋒利寶劍,嘴里高聲誦贊著晦澀繁雜的經(jīng)文,頭也不回地沖進了那片聲光絢爛的瘋狂戰(zhàn)場當中。
此刻身為戰(zhàn)場當中最值得關注的焦點,薩塔根本不屑于瞟那兩人一眼,只是抬手向著反轉士的心臟處打出一道赤光。那巫妖也不躲閃,只是叫法袍上不斷積蓄著輝光隨之閃爍,似是在身前形成了一道無形網(wǎng)膜。
那道筆直刺來的紅芒只一頓挫,宛若擊中了一面無形的光鏡,竟是在虛空當中生生扭曲偏轉了開來!
那躲閃不及的帶頭騎士當即就要向前翻滾過去,但是這道偽光束的飛行速度,顯然是大大超過了他那無端遲滯的大腦神經(jīng)。騎士來不及就勢彎腰,那道紅芒已經(jīng)是直直刺穿了他看似武備齊全的胸膛!
圣座眼睜睜看著騎士即將落地的健碩身形無故一紅,裸|露在外的體表處,旋即爆出無數(shù)顆繁密層疊的血泡。而后就聽得半靈捕捉到了一絲類似水汽沸騰的轟鳴響聲——剎那間,一團不斷逸散煙氣的沸騰濁流直沖云霄!
那自頸上完全失散的騎士只一癱軟,當即像著被同樣刺|激到昏死過去的圣座一般,躺倒在了止不住沸騰的血泊當中,叫不斷焦蝕萎靡的殘軀作著最后的些微抽搐。
“來這里搗亂什么?沒看到我這邊顧不住嘛!”
同樣見證了騎士爆體慘狀的李林頓時叫罵起來。那對光澤黯淡的骨手,更是一刻不停地翻轉組合著些許看不清形狀的材料;然后猛地合掌向身側虛空一砸,那幸存下來但是完全呆傻了的騎士當即騰空而起,在魔法牽引下倒飛著向其余騎士的方向逃遁。
只不過一直被李林牽制在原地難以逃遁的薩塔可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就在那騎士經(jīng)由魔法力量浮空運動的瞬息,薩塔敏銳地察覺到了機會,立刻是利用秘銀進行增幅,朝著那倒飛出去的騎士猛地一指。
剎那間,十數(shù)道散發(fā)著強烈負能量氣息的幽綠光點于騎士體表乍現(xiàn);隨即更是在騎士的痛苦哀嚎當中植根于血肉深處,并以此為起點向著身體內(nèi)外不斷腐蝕擴散。直至在體表盔甲處,也增殖出了無數(shù)近似蛛網(wǎng)般繁密的扭曲裂隙,受害者這才是停止了呼嚎。
這倒不是他的強韌精神適應了侵蝕痛苦,而是在這極大劑量的負能量腐蝕之下,生命力完全衰竭的騎士已經(jīng)被徹底腐蝕成了一具尸體!
“不好!離他遠些!”
來不及阻止薩塔施法的反轉士登時大喝一聲,叫骨齒當中向著四周瞬間打出一道無形氣弧,試圖是利用精神法術,將那些齊聚著要救下戰(zhàn)友的騎士們立即驅散。
因為他剛才看得真切:薩塔并非是用普通手法施展法術,而是借著假動作和聲光誤導伺機啟用了法術序列器。這具被負能量侵蝕的尸體身上,很可能被布置了不止一個連鎖陷阱!
可就算是氣弧搶在尸體到達之前生效,但精神法術所固有的作用卻極其有限。
接受了心靈暗示的紅劍騎士們精神一振,仿佛受到鼓舞打氣了一般,本該匆忙奔逃的慌亂腳步頓時要鎮(zhèn)定了許多。
幾個騎士更是大無畏地將身體主動前傾著,試圖協(xié)作組成肉墻接住戰(zhàn)友的同時,叫牧師們準備施請救治奇跡。但反轉士的嘶罵吼聲卻是愈發(fā)響亮,十足十要將眾人往死里咒罵——現(xiàn)在正是好好逃跑的時候,三位圣武士都近不了身,怎么敢在這里和對方正面對攻的?
無可奈何地目送著那具尚存人形的尸體向著人堆中飛去,早已成為不死者的李林不忍直視,只是輕嘆一聲。旋即支撐自己失掉了半列肋骨的破損骨身,又悄無聲息地將視線重新移回到了遠處,那位籠罩于迷霧當中的矮個子法師身上。
很快的,幾乎是眨眼間。
那具遍布裂痕的尸體便是在魔力推動下,被組成人墻的騎士用身體迅速接住了,守在人墻與臨時神力盾墻周邊的幾人一擁而上,連忙擒住四肢關節(jié),以免尸體暴起傷人——就在薩塔施法腐蝕活人的同時,圣武士們同樣是感受到了其體內(nèi)所蘊含著的那股陰郁不散的濃重負能量。
所幸被負能量侵蝕而死的人,距離真正意義上的徹底死亡還有一段彌留時間。
封存著靈魂未散的身體,在五分鐘以內(nèi)還有很大的搶救機會;祛邪凈化的神術和圣水已然準備就緒,只是他們忽略了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突然停止施法的薩塔會這么輕易叫他們成功嗎?
在脫離魔力推動的第一時間,活尸便是張牙舞爪著如食尸鬼一般向著周邊的活物拼命撕咬過去。
不過這些有著祝福裝甲護體的騎士們毫不畏懼,他們反而更害怕自己身上經(jīng)由領隊所加持的神圣靈光,會將這具負能量亡靈先行消滅。但這都不要緊,只要用圣水清洗被侵蝕的患處核心,再施請各類驅邪神術,即可將戰(zhàn)友驅逐出亡者行列。
滿懷期望的騎士捉著領隊遞來的一瓶圣水,用力拔出軟木塞,便是拎著瓶頸沿著他那完全亡靈化的齒關里灌注:圣水之珠自瓶口緩緩墜落,反射出蒼翠光亮的清晰液面,映射著騎士們那尚未變化的歡欣姿態(tài)。
伴隨著第一滴珠水溶沒體表,登時在那張血盆大口上炸出來一絲縹緲青煙。
無故膨脹耀眼的蒼翠光亮,逐漸淹沒了那具就勢暴漲抽搐的瘋狂身軀,也一并抹去了騎士們那逐漸失衡的僵硬面容。
震耳欲聾的大爆炸聚攏著沖天的黃綠煙霧,和著那四散噴濺的血沫鐵屑一道化作一團死云。宛若親手引燃了導火索卻又不知遠離一般,無辜亡者們難以離散的怨毒怒火,終于是借由薩塔的遲來之手,徹底吞沒了這些自持依神之名的無恥暴徒……
能夠被當場炸死的人是幸運的:他們無非是因為沖擊波及酸液散掉了大半身體,卻是得以在劇痛過后瞬間走向死亡。不必像著那些未亡者一樣,被血肉金鐵霰彈洞穿軀體,逐漸感受著生命力從自己破碎的殘身斷肢當中悄然流逝,重新感受被他們無端殺害的村民們臨死前的絕望無助。
而薩塔的報復,不僅是叫他們簡單的因過度失血而亡——在彈片入體的瞬間,其上由負能量及魔法共同增幅、浸潤著的猛烈尸毒立即爆發(fā),開始以極快的速度全面腐蝕活物們的器官、神經(jīng)組織。
因神經(jīng)中樞失恒而極速暴漲的高溫,迅速突破了活物身體的安全限制,直接攻擊大腦引發(fā)病變,為后續(xù)的攻勢大開方便之門。而負能量攜手毒素破壞器官完整性同時,也會控制血肉增殖進而重組出一套亡靈化器官,加以強化亡者的尸體素質。
至于那些未亡者的靈魂,則是被薩塔的暴戾法術強行剝離與身體的聯(lián)系。而后經(jīng)由法術力量,被簡單粗暴地縫合于大幅強化神經(jīng)感知的腐化肉體上。
叫這些活尸一邊被迫保持絕對清醒的同時,經(jīng)由腐蝕放大了感官刺|激;一邊在亡靈生物的無盡饑渴驅使下,第一時間操持爪牙向著身旁的同袍撲殺而去;親自感受著將對方撕扯成碎塊后生吞活剝的極度刺|激,或是陷沒于自身被他者一點一點啃食殆盡的無盡苦痛輪回當中,不得解脫。
越是清醒,所能感受到的極端痛苦便越是漫長。
對于這三名依照豐厚經(jīng)驗擺脫了侵蝕的圣武士來說,世上再沒有什么刑罰,要比逼迫他們親手將這些朝夕相處的手足同胞逐個斬殺剁碎來得更加痛苦的了。
如果不動用自己所掌握的神圣力量將其徹底毀滅,這些活尸就算是被梟首肢解了也不會徹底死去:尸體碎塊只會在無盡饑渴的驅使下吞食一切可供啃咬的活物,繼續(xù)蠕動著四分五裂的尸骸撲咬向周圍的一切活物,直至這片焦土地上只存留下最后一縷肉糜過后,方能罷休。
遠遠蔑視著尸潮中從未間斷的悲呼怒號以及不時乍現(xiàn)的圣潔靈光,眉頭緊蹙的薩塔只擔心這幫暴徒無法得到教訓,于是再度抬手,遙指著尸潮中心施展出了一道群體狂暴術,似是要叫這場殺戮盛宴再添上幾道大菜來。
紅劍騎士團,乍一開始還以為各個都是些久經(jīng)考驗的圣武士。沒成想居然是如此不堪一擊……如果不是他們偷襲背刺,如果自己當時能夠留守在村里不出去調查……
現(xiàn)在糾結這些沒有意義。
薩塔輕嘆一聲,旋即便是收拾好自己的憤恨怒容,將視線從尸潮大戰(zhàn)當中重新轉回到了面前同樣紋絲不動的巫妖身上。
李林率先開口了:“太陽就要落山了?!?p> 而薩塔則是抬手虛指著赤紅天幕,有意無意地眨巴了兩下眼睛:“不明所以,太陽就算落山了,和我們又有什么關系?”
反轉士當即錮住了袖管當中鑲嵌著的護命符文,而后又漂浮著身軀主動后退兩步:“因為一旦天黑了,您或許能夠借助陰影穿遁逃脫。到時候要再想攔下您,只怕是更加困難了……”
“有自知之明是好事,你也沒必要替躲在背后的懦夫們送死?!?p> “話不能這樣講,現(xiàn)在只是從整體局勢上看起來,我們這些人注定是攔不住您的……”
反正他的任務是協(xié)助紅劍騎士殺死,或是就地遲滯對方的行動。自己盡心盡力地拖住了對方至少有十分鐘的同時還身負重傷,對于行動預定時的輔助位而言就已經(jīng)是超額完成任務了,沒必要真的為他們把命賣了。
大名鼎鼎的紅劍騎士團作為主攻手,臨時調派了三個支隊攏共四十號人去圍剿對方;結果只一個照面就被對方打得潰不成軍,自己還在前方一直吸引對方的法術火力,這樣的糟糕表現(xiàn)所造成的惡果可就怪不到自己頭上了。
“還想用話術拖延時間?”
“呵~被您發(fā)現(xiàn)了?!?p> 話音未落,積蓄著洶涌磅礴的龐大魔力的兩根食指,便是同時對準了疏于防備的身體;剎那間,伴隨著兩道清涼光耀明滅,兩枚蒼藍光點便是全力以赴地向著對方要害疾馳而去!
或許是反轉士的專精技藝影響,蘊含著強大力量的元素暴箭行至李林身前之時再度偏轉,卻是以毫厘之差完美略過了他的骨身。而未受干擾的失能破法彈卻是能夠一路暢通無阻,薩塔雖然立刻作出躲閃姿態(tài),但這彈體還是徑直刺入薩塔那躲閃不及的肩胛骨肉當中。
可就在薩塔將要被破法彈擊中前的瞬息,彼此對視著的兩者卻是齊整露出了一抹心照不宣的微笑。
被反轉護盾偏折了路徑的元素暴箭依舊向前疾馳而去,只是它并不能像在幽影界那般隨著薩塔心意變動。疾馳而去的箭矢只能是依照著強大的推力慣性,不偏不倚地向著那枚長久漂浮于半空當中、卻是在魔法對攻當中被意外忽略的恒定次元錨打去……
伴隨著一陣聲光不復的微型爆炸,足以遮天蔽日的氤氳黑霧亦隨之升騰而起,又再度逸散不見,只在那空無一物的焦土大地上留下幾點泛著赤金光芒的魔化血液。
而計算失誤的巫妖反轉士,此刻也只能徒勞地凝望著那完全粉碎了的晶體碎末一言不發(fā);只是背對這那還未廝殺完畢的尸潮,悄無聲息地伸出骨指,輕柔撫摸著那張黏連在戒環(huán)內(nèi)壁的超微型介紹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