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秋平是被母親的一陣驚呼給喚醒的,睡眼朦朧的他習(xí)慣性地張開雙臂,等著母親給他穿衣洗漱。
“平兒,你這……”母親的聲音多少帶些怒氣。
黎秋平這才反應(yīng)過來,昨夜掉進(jìn)茅坑,他好像還沒清洗身子就上床睡覺了。
……
臨近新年,被請到家中教書的夫子也給黎秋平小朋友放了假,這倒使黎秋平?jīng)]什么事做。
爹娘都叮囑自己不要出門,他也沒辦法去找以前的小伙伴一同玩耍,就是不知道之前因?yàn)檠隍级芩患暗男』锇闀粫c他和好如初。
黎秋平無所事事地倚在門欄上,亦或是坐在石階上發(fā)呆。他不禁想起了昨晚的神仙姐姐,想起了請他喝酒的酒蒙子,這些都是他不曾體驗(yàn)過的驚奇經(jīng)歷。若不是梨師兄告誡他不要將夜晚的秘密告訴他人,他定要和娘好好嘮嘮。
無聊的時(shí)間總是過得十分漫長,黎秋平歪著頭,出神地望向遠(yuǎn)處的天空,心中暗暗期待夜晚的到來。
……
夜半三更,黎秋平又一次躡手躡腳地走出房門,還沒等他走到茅廁,在半路上就發(fā)現(xiàn)了坐在園景平石上的少女。
“姐姐!姐姐!”黎秋平很是激動。
那個少女饒有興趣地打量著黎秋平,說道:“小弟弟,你不睡覺的嗎?”
“沒……”黎秋平有些心虛,“我是來找姐姐的?!?p> “找我?”
“姐姐,你為什么總是半夜出現(xiàn)我家院中?”
少女發(fā)出一陣銀鈴般的輕笑,伸手一根手指朝黎秋平擺了擺。
“我就是好奇來看看,誰家的孩子對污穢情有獨(dú)鐘,一天內(nèi)掉進(jìn)茅坑三次?!?p> 黎秋平被說到痛處,低著頭有點(diǎn)不敢面對少女。勝在他臉皮厚,沒一會兒就將惱事拋在腦后,雙眼閃爍著期待的光芒,問道,“姐姐你是神仙嗎?”
少女顯然沒料到這一出,面帶微笑楞了好一會兒,才爆發(fā)出一陣大笑。
“你說,你說我是神仙?”
少女雙手捧腹,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漸漸地,她的笑容凝結(jié)在臉上,眼里的神采赫然暗淡下來,不停流出的淚珠,分不清哪些是喜,哪些是悲。
少女輕咬朱唇,盯著疑惑的黎秋平好一會兒才嘆道,
“如果真有神仙,又有誰不向往的呢?”
“有的喔,我?guī)煾妇褪前??!?p> “說謊可不是好孩子的習(xí)慣?!?p> 少女掐指欲彈黎秋平的額頭,忽然像是想到什么,神色一愣,伸出的手在半空中止住了。黎秋平眨巴眨巴大眼睛,不住地抓住了少女伸出的手。不知道是不是天冷的緣故,少女的手冰涼有些透骨。
“你,你怎么能碰到我?”少女美目里滿是震驚,這倒讓黎秋平有些不知所措。
“姐姐,你在說什么呢?昨天不也是你把我從茅坑里拉出的嗎?”
少女回過神來,連忙抽出被黎秋平抓住的手,審視黎秋平好一陣子,嘆了一口氣,說道,“罷了,興許是我的緣故。今后我不會再來了,弟弟你也不必特地尋我了。我可不是什么干凈的東西。你跟我呆久了怕是也會出什么問題?!?p> 還沒等黎秋平反應(yīng)過來,少女身形碎散成粒粒白芒,以極快的速度消失在漆黑的夜空中。
黎秋平的眼睛里都要蹦出星星了,這化成光輝的趕路神通不是仙人的本事又是什么?姐姐她一定是從九霄云外、天臺瑤池下凡來的仙子,不然怎么如此好看又如此強(qiáng)大呢?
既然仙子姐姐已經(jīng)走了,那黎秋平也沒了在院子外面吹冷風(fēng)的理由,他捂緊披在身上的棉襖,小跑回自己的房間,不一會就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
夢中一陣騰騰轉(zhuǎn)轉(zhuǎn),黎秋平又來到了輪墟道人的小木屋內(nèi)。
輪墟道人見黎秋平來了,手中拂塵一揮,將一個蒲團(tuán)推到黎秋平面前。
黎秋平也沒多言,默默地坐下。
“修道?”
“好?!?p> ……
當(dāng)黎秋平走出木屋,他的心神猛的一顫。他撓了撓頭,隱隱感覺有什么重要的東西從腦袋里面消失了。
但是木屋之外的變化讓他暫時(shí)忽視那種奇怪的感覺。外邊的天空不再只有點(diǎn)點(diǎn)星芒,整個世界皆被不太耀眼的白光照亮。琉璃般的街道在日光的照射下更顯得澄清透亮,明亮的視野也讓黎秋平看清這里事物他們本來的樣貌。
黎秋平忍不住抬起頭看向光的來源,之前他就發(fā)現(xiàn)了師父這里的天空與他自家有些不同,夜里是看不到月亮的。
雖然說月有陰晴圓缺,在特定的月份亦或是霧云濃厚之時(shí)看不見月亮也算作正常,但是像昨晚那樣無數(shù)繁星閃爍,卻不見皓月當(dāng)空的景象,黎秋平還是第一次見。所以現(xiàn)在黎秋平想看看這里白天的天空是不是也有所不同。
不出所料,天上竟有三枚耀陽,不過每顆的規(guī)模似乎都有些迷你。瞇著眼睛仔細(xì)端詳一陣,甚至還能看到有像鳥一樣的黑影在太陽里閃爍。
“你在這發(fā)什么呆呢?”一個聲音打斷了黎秋平拿彈弓打太陽的想法,他順著聲音看去,發(fā)現(xiàn)聲音竟來自一只趴在師父木屋屋檐陰影里的顏色古怪的貓貓。
一般來說,貓的毛色要么大體一色,要么混雜斑駁,一只貓身上有多種顏色屬于正?,F(xiàn)象。但是眼前的這只貓的顏色竟然成區(qū)域分布:底腹白、背部黑,前胸灰、臀部橘,左側(cè)身偏褐黃、右側(cè)身呈天青。還有那顆貓頭更是不忍直視,是六種顏色交錯的樣子。
黎秋平被嚇得一激靈,顫聲道:“你……你怎么會說話?”
貓貓皺起眉頭,略有些不悅地看著黎秋平。
“你都能說話,我為什么不能?!?p> “可,可……”黎秋平還沒從震撼中緩過神來,一時(shí)有些結(jié)巴,“你可是貓??!”
“可,可……你可是人??!”貓貓站了起來,翻起白眼,夸張地抖動著身子,嘴里陰陽怪氣地學(xué)著黎秋平說話。
黎秋平從未見過還會詭異抽搐的貓咪,腦海中奇怪的貓貓?jiān)黾恿恕?p> 看著眼前這只莫名奇妙抽搐的貓貓,黎秋平的身體不知道為何也開始蠢蠢欲動,便也學(xué)著它,嘴里咿呀咿呀地說著一些不明所以的話,翻著白眼抽搐起來。
還是貓貓先發(fā)現(xiàn)的不對,停下了擺動的身子。
“……”
黎秋平發(fā)現(xiàn)貓貓不動了,有些著急:“你怎么不搖了?”
“你不覺得這樣很傻嗎?”
“傻?不是從你先開始的吧!哈哈,我懂了!你怕不是被我搖出的風(fēng)浪給嚇到了!”黎秋平很是得意,搖得更起勁了。
“嘿,我這暴脾氣。你朵兒爺還從沒怕過誰!”說著,這只貓竟然前肢離地,像人一樣雙腳站立起來。隨后貓貓發(fā)狠般地抽搐搖擺,閑置的前肢肆意舞動著,嘴也沒閑下來,大聲喵喵喵地叫著。
黎秋平見狀,更加賣力了,只見他的動作幅度越來越大,鬼叫的聲音也越來越響。
就這樣,一人一貓站在街道上翻著白眼,肆意地?cái)[動著身子,畫面很是鬼畜……
遠(yuǎn)遠(yuǎn)的,一個穿著顏色層次多樣的布衣,戴著有繁重銀飾的布帽的老嫗拄著一根蛇頭杖向輪墟道人的木屋走來。她的身后還跟著一個和黎秋平年齡相近的小女孩,女孩腳上還套著一個懸著鈴鐺的小銀環(huán),走起路來叮當(dāng)作響。
小女孩一邊走著,一邊手里還在把玩著一團(tuán)黑黑的球狀物。
“阿嬤,我們要去哪阿?”女孩收起手上的東西,快步走到老嫗前面,背過身子倒著步走。雙手也放在身后頭。
老嫗撇了一眼小女孩,悄悄伸出蛇頭杖的杖尖墊在女孩腳后頭。
小女孩似乎早有預(yù)料,向后輕跳,一下子越過了橫在路上的杖尖。
女孩嘿嘿地笑著,得意地對老嫗說道:“阿嬤,上次就被你絆過一次,同樣的招數(shù)對我來說可不管用呢!”
老嫗氣到舉起蛇頭杖,裝作要打女孩的樣子,“被絆過一次還不好好走路,是不是還要我夸你?”
“阿嬤我錯了!我錯了!再也不敢了?!迸⒆焐线@樣說著,心中卻在暗暗發(fā)笑。她早就知道奶奶是裝的,畢竟她長這么大還沒被奶奶打過。但是她還是裝作求饒的樣子,滿足一下奶奶的自尊心。
老嫗嘆了一口氣,不管女孩繼續(xù)走自己的路。小女孩見狀跟了上去,問道:“阿嬤你還沒回答我問題呢?”
“輪墟那老頭子收了新徒弟,年齡與你相仿,適逢這時(shí)他還在,帶你走動走動?!?p> “哇!”小女孩雙眼放著光,“呂爺爺他終于收徒弟了!是吉瑞還是小七?”
“都不是,你不認(rèn)識的?!?p> “我不認(rèn)識的……”小女孩重復(fù)著老嫗的話,猛然想起什么,“阿嬤,這個人是不是和阿媽一樣都是從外面來的吧。”
“是。”老嫗答道。
“哇喔~~”
“你可讓我省點(diǎn)心吧!別整出什么幺蛾子了。”老嫗看著自己寵愛的孫女,卻有些說不出的頭疼。
“那你還讓我見他!”女孩不滿道。
“那人有著大因果,必有大作為,認(rèn)識認(rèn)識對你沒壞處?!?p> “等等,阿嬤,你看!那是朵兒爺嗎?”談話間,二人已經(jīng)快走到輪墟道人住處。小女孩老遠(yuǎn)就認(rèn)出了正在和黎秋平較勁的貓貓朵兒爺。
老嫗瞇起眼睛向遠(yuǎn)看去,那一人一貓還真是輪墟道人的兩個徒弟,只不過為什么他們現(xiàn)在看上去如此詭異,都像是被鬼上身了一般抽搐哀嚎。
“這是在做什么?”老嫗摸了摸下巴,有些不明所以。倒是小女孩指著他們哈哈大笑,眼淚都快要笑出來了。
“阿嬤,你看他們跟失了魂一樣,真逗兒!”
“壞了!”老嫗忽然想到了輪墟道人的法門,便認(rèn)定這是在修煉什么逆天的道術(shù),連忙捂住女孩的眼睛。
“阿嬤,我還沒看夠呢!”
“還看!要是等會兒暴露出因果天機(jī),幾條命都不夠你看!”老嫗一手拖著小女孩急忙往回走,一手輕抖蛇頭杖,便有一只拇指大的紅色扁蟲從蛇眼中爬出。
只見老嫗對著扁蟲說了些什么后,那蟲就往輪墟道人屋子飛去。
……
畫面轉(zhuǎn)到輪墟道人這,自從黎秋平走出屋子后,他就靜坐在蒲團(tuán)上在思索著什么。期間有聽到門口傳來黎秋平和朵兒爺?shù)墓纸?,也?quán)當(dāng)作他們在玩鬧,具體是什么動靜他也沒細(xì)究。
一只紅色小扁蟲飛進(jìn)屋內(nèi),他認(rèn)出這是老嫗的手筆。
“留音蟲?”老者好奇地將它放在耳邊。
“你個XX,老XX,XX擱道上修XX的因果。這不純純害人嗎?我孫女要是出什么事,我%#$%@和你拼了?!?p> “這女人嘴怎么這么臭阿!”輪墟道人嫌棄地丟下留音蟲,慢步走到窗邊,“什么在道上修因果,瞎說什么呢?”
但見窗外一孩童一小貓,白眼外翻,舌頭外吐,鬼哭狼嚎且又歡蹦亂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