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事還要追隨到我的那彪悍的父親,他叫做余雷。
有一座很大的山在海上,人們叫它蓬萊仙島。有一座不大不小的山矗立在海邊,父親給它取名鯨骨山。
父親是一個強壯的男人,他的名字是自己取的。他告訴我們那天他一個人在海上乘著船從蓬萊回來發(fā)呆看天的時候忽然意識到自己還沒有名字,于是決定給自己取一個名字。
蓬萊島上除了他師傅有名字之外他們十幾個人都沒有名字,他師傅的名字叫做楊皂樹。可能是那個對他們像父親一樣的男人不識幾個字就干脆根據(jù)數(shù)字來稱呼區(qū)分他們,我父親在那里的稱呼是“三”。
他打算給自己取個響亮的名字,但苦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該叫什么好。他看了看船上的鯨骨,靈機一動就決定自己要姓魚。鯨魚也是魚嗎。又想了想自己還見過什么厲害的東西,就想到了天上的雷,師傅告訴過他,那是天上神仙的鞭子,當初他們的船就是被神仙打爛的。
他便把這兩個字拼在一起作為自己的名字——魚雷。只是上了岸后他嫌那個“魚”難寫就換成了這個“余”,這兩個字也成為了他一生唯一會寫的兩個字。
他們生就在蓬萊,余雷知道那里到底是什么樣子。那不是世人嘴里說的仙境,沒有神獸和隱居于此的仙人和仙人的不死藥。有的只是貧瘠的土地,茫無邊際的大海,抓不完的魚,天天都在刮的風,和岸邊那艘破船。
楊皂樹曾一次次向他們講述,他們不屬于這兒,他們的家應(yīng)該有肥沃的土地,有糧食,有衣服穿,病了有藥治,而不是活活等死……每次這些孩子們都會聽的入了迷,傻傻的望著他,試圖讓他多講一會來滿足自己的幻想。
這些話對楊皂樹來說就像是一個無法抵達且過分美好的夢境,被他一次次用言語夸大的編織出來讓自己和他人信以為真。
這座偏僻的小島上為什么會有人還要往前說起。
楊皂樹他們很小的時候他們的父母出于各種原因把他們送到了皇宮里,被一個叫徐福的聚在一起,湊夠了五百童男五百童女,準備東渡蓬萊為始皇帝求藥。出行前的那一段時間對楊皂樹他們來說幸福無比,吃的飽穿的暖簡直不要太幸福。
直到他們上了船準備出發(fā),那一天整個鹽山城聲勢浩大壯觀無比,他們五百童男五百童女身著素服整整齊齊的盤膝坐在船上。海邊的風一直刮不停,船桿上的“秦”字王旗在風中像一只猛虎張牙舞爪。船頭的徐福披頭散發(fā)赤裸雙足朝著遠方椅子上的男人行禮,椅子上的男人看到后輕輕點了點頭。隨后身旁的士卒吹響了軍號,緊接著,戰(zhàn)鼓聲起!所有的士卒慷慨而歌!力士們吶喊著把船送下了海。
這一幕震撼了圍觀的人,震撼了船上的他們,把這一幕牢牢的刻在腦海中。
出發(fā)以后他們這些小孩子都以為會像徐福允諾的那樣出去一趟就回來了,回來之后便成了大秦的功臣??墒聦崊s不能如此。
船一直開著不知道在第幾天他們在夜里遇上了特別大的暴風雨,閃電像鞭子一樣一道又一道的劈向大海,大風一直刮,船穩(wěn)不住了。徐福見狀就站在船頭頂著風雨做法,胡亂喊了一堆話后,下令把五十對童男童女丟進海里,以息神憤。
結(jié)果卻是船在黑夜里丟了方向,一道閃電直接劈到了船上,船裂開了,開始漏水半截船身沉了下去?;靵y中的人們開始逃竄,徐福好巧不巧被老天收走。
第二天天亮之后,死的死傷的傷,活下來的人們得以看清楚到底發(fā)什了什么,他們看到了自己迷迷糊糊的上了一座島,自己的船破損不堪的擱淺在岸邊。不多的士卒們的立即明白了首要目標是活下去,指揮人們把船上能用的通通拿回來。
不到一半的人活下來得以慶幸無心悲傷,卻不知道這才是一個開始。當天傍晚他們看到時不時有一些巨大的魚躍出海面,圍繞著他們同伴的尸體打轉(zhuǎn)。他們眼里這些巨大的魚就是罪魁禍首是這些魚用了妖法讓海上揚起風浪把船掀翻,只有這樣這些魚才能吃掉他們。
而幾個和徐福親近的士卒看到這些大魚后卻開始歡呼,他們大喊:“到地方了,這兒就是蓬萊!”因為徐福告訴過他們有數(shù)不清的奇珍異獸守護著蓬萊仙島,其中就有一種魚,身形碩大呼風喚雨,名為鯨鯤。既然這是魚真的豈不是這座島上就有仙人和不死藥!
這幾個士卒堅信不疑,無暇顧及這剩下的童男童女。這之后的一個月里他們翻過了島上的每一座山,走遍了島上的每一個角落,妄圖得到傳說中的不死藥。結(jié)果自然不言而喻,他們也從一開始的興奮到后面的失望,憤怒。
這些活下來的孩子們是幸運的也是不幸的,幸運的是活了下來,不幸的是在這座島上為了活下去要過于艱辛,他們要快速的適應(yīng)這座島,在哪里才能找到淡水,海里的水喝了可能會死,怎么才能找到吃的,那些東西能吃那些不能吃………還有的就是人們開始拉幫結(jié)派,內(nèi)斗,相互藏私。
十天后又陸陸續(xù)續(xù)死掉了一百多人,再之后,島上鬧起了瘟疫,每天都有人在黑夜里,白天以各種形式死去。幸存下來的終于有人意識到是這些尸體引發(fā)了瘟疫,于是他們連夜把尸體丟盡了海里,這些尸體在海里漂泊像極了一朵朵盛開的白蓮花。每當有新的尸體丟進海里就會有鯨魚在附近游蕩,楊皂樹他們恨透了這些鯨魚,對著這些鯨魚無力的嘶吼,甚至能得到鯨魚冗長的回應(yīng),可這只會讓他們更加憤怒。
一個月后等這些士卒回來活下來的人已經(jīng)不到一百個,男多女少。此時的楊皂樹已經(jīng)成為了這幫孩子們的首領(lǐng)之一,楊皂樹他們把孩子們團結(jié)了起來。然而這些失意的士卒一回來就想要接管這些孩子們,他們自然是不同意的,可他們只是小孩,打不過他們,之后士卒沒收了他們所有的武器。
幾天后這些發(fā)了瘋的士卒終于把手伸向了那些女孩,那天晚上男孩們聽到了一聲聲凄厲的哭喊,像刺一樣扎在楊皂樹他們心里。第二天他們看到不遠處的海面上再次飄起了白蓮花,他們再也無法忍受,當天晚上楊皂樹糾集了所有的男孩趁著深夜對著士卒發(fā)起了進攻,他們手里拿的是石頭,削尖了的木棍,還有僅藏的三把刀,而士卒手里拿的卻是亮閃閃的刀。
結(jié)居自然是楊皂樹他們贏了,卻是死傷慘重,一半的男孩直接死掉,還有一部分因為受了重傷無藥可醫(yī)只能看著藍天等死,這副場面是楊皂樹不愿看到也不愿回想起的,如果是提前告訴了楊皂樹會有這樣的結(jié)局他可能真的會選擇去順從他們或者等到偷到兵器之后再做反抗。
他把所有的憤怒歸功于那些鯨魚身上,他認為沒有這些鯨魚或許就沒有后來的悲劇,這一點他深信不疑。
之后活下來的人只剩下了三十一個女孩,十九個男孩。隨著年齡的增長,他們開始成雙成對,在島上用石頭和木頭蓋起了房子,扎下了根。
楊皂樹成了最德高望重的那一個,他也是唯一識字的人。島上每當有新生兒都會來他這取名字,可取著取著他就發(fā)現(xiàn)自己識得字已經(jīng)用光了,之后再有人來索性就用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排下去。
如今他最喜歡做的事就是一遍又一遍重復的將給孩子聽故事,最多的是繁華如仙境的長安城。三就是其中一個,他沒有姓不像李一田二這樣,因為他不知道自己的父親究竟是誰,所有人都不知道,甚至看不出來長得想誰。大家只知道突然有一天島上多了一個嬰兒,被叫做:“三”剩下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因為島上的嬰兒能夠順利長大的比較少,加上女多男少,所有人對此都不介意,愿意一起撫養(yǎng)他。
三也在慢慢長大,十一歲的他在聽到要殺掉一頭鯨之后便帶著他的刀跳進了海里,在別人的驚呼聲中他游了幾里后就因為沒了力氣重新游了回來。為此他被別人笑了好大一陣子。刀在這座島上是實力的象征,意味著這個人可以獨自生存,可以用這把刀幫助到別人,只有這樣的人楊皂樹才會發(fā)給他一把舊刀。
現(xiàn)在聽故事的小孩也已經(jīng)長大,楊皂樹也開始慢慢變老,重復著講著他的故事。三今年已經(jīng)十七歲了,他現(xiàn)在的夢想就是殺掉一頭鯨好得到楊皂樹的批準離開這里。
終于在一個中午他再次看到了遠處的鯨魚,他帶著刀游了過去,岸上的人看著他哈哈大笑,這已經(jīng)不知道是他第幾次嘗試了。然而這一次,海面上泛起一大片猩紅,他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