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江南有佳人
臨安城內(nèi)西南,都護(hù)將軍府。
這是一處景色別致的江南園林,院中樓臺水榭,長廊曲折,假山林立,花木掩映。
院落正中,有一番人工開鑿的水池,水池中是一延伸而來的小徑,盡頭有一涼亭。
此時亭中正倚欄站著兩名女子。
其中一人眉目清秀,白面薄唇,只是發(fā)絲全無,頂著個光亮的腦袋,竟是個女尼。
而她身邊的女子,年約二十五六,姿容婉約,儀態(tài)萬千,倒是個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婦人一般。
女子生得一張傾國傾城的面容,云鬢輕梳,娥眉淡掃,頭上插著玲瓏釵,發(fā)髻斜墜金步搖,正拿著一個木質(zhì)的碗,裝著些魚食,不時向水池中拋灑,引得魚兒爭相搶奪。
此女便是都護(hù)將軍沈青的女兒沈楠嘉。
沈青早年與齊國公周良有故,故此兩家為了聯(lián)姻,便定了個娃娃親,讓沈楠嘉嫁給了大她五歲的齊國公的三公子周賢。
只可惜那齊國公一家在都城玉京,沈青家在臨安,周賢與她自幼便未曾見面,眼看著成人,周賢在玉京中看上了青梅竹馬長大的趙國公家的女兒王婉,二人私定終身。
后來種種原因,趙國公家的女兒病重,沒幾日活頭,在齊國公的逼迫下周賢不得已與沈楠嘉成親。
妹妹病重,心上人卻另娶他人,這一下熱鬧了趙國公家大兒子,以為是周賢喜新厭舊,害了自己妹妹,由此嫉恨上了兩家,竟在大婚之日大鬧一場,周良見兒子大婚竟然是這種場面,自然惱怒不已,可又拿趙國公一家沒有辦法。
周賢心中惦記著王婉,便想退婚,可沈青自然不愿意,就這么僵持著,周賢自成親當(dāng)日便夜不歸宿,沈楠嘉自己對周賢也無感,又有意成全他和王婉,一直獨(dú)守空房,并不說什么。
后來王婉病死,周賢也不想耽擱沈楠嘉,便讓其改嫁,畢竟清白的身子還在,到哪里都不會夫家為難,他自己則斷了念想,參軍入營,遠(yuǎn)赴西北邊塞。
沈青便將女兒接回到臨安城中,以期為其另尋夫家,只可惜沈楠嘉有了上一次的遭遇,再不提成親之事,只以婦人自居。
回到臨安城后,她便深居簡出,一直躲在深閨之中,一耽擱便是數(shù)年之久。
而她身邊的女尼名為慧空,自稱是城西一個靈秀庵中的尼姑,
尼姑這類人,常常會走街串巷,到住戶家中求些布施,也有那好客的人家,心地善良,便好生招待,以求善緣。
再加上她們往往都心靈手巧,又懂些佛經(jīng),能說會道,頗受人待見。
這位女尼慧空便是如此,常在都護(hù)將軍府中走動,一來二去,便與沈家的千金熟稔起來,經(jīng)常來府上見她,日常里便與沈楠嘉一起做些女紅刺繡,講佛誦經(jīng),一來打發(fā)些時間,二來也能養(yǎng)些性子。
此事她寶相莊嚴(yán),神態(tài)可敬地立在沈楠嘉身邊,看著對方的動作,偶爾與她交談上兩句。
“小娘子,小娘子……”
一聲嬌喊由遠(yuǎn)及近,只見一個嬌俏的身影穿過院落來到?jīng)鐾ぁ?p> 那婦人見到來人,無奈地掃了她一眼:“嬋兒,告訴你多少次了,不要大呼小叫的,沒個規(guī)矩,小心老夫人聽到又責(zé)罰你?!?p> 來人竟是買藥歸來的嬋兒。
嬋兒吐了吐舌頭,看向一旁的女尼:“慧空師父也在啊?!?p> 那女尼行了個佛禮,以示招呼,隨后對二人道:“天色不早,貧尼也該回去,就不多打擾二位檀越了。”
沈楠嘉點(diǎn)了點(diǎn)頭,朱唇半啟:“慧空師父慢走,我讓嬋兒送你?!?p> 嬋兒乖巧地應(yīng)了一聲,將藥放在涼亭的桌上,便送尼姑離開。
不一會,就回到亭中,卻聽那婦人道:“我叫你去買藥,怎的到這么晚才回來,莫不是又自己偷偷在城中閑逛?下次再不叫你去了!”
雖嘴上有些埋怨,但面上滿是柔色,不見羞惱,分明是親密的緊。
嬋兒是她自幼的貼身丫鬟,情同姐妹。
“小娘子,我正要與你說哩,今日真是不得了了!”
她一邊陪著楠嘉夫人向房中走去,一邊嘰嘰喳喳地將買藥回來時遇到的事全說了一邊。
見自家夫人只是嘴角帶著淡笑,也不言語,嬋兒有些急:“呀,小娘子你別不信,那個小道長真的厲害哩!”
“什么厲害,我看你這丫頭分明是思春了,被別人三言兩語便唬住,這世上哪來什么高人,若是都能未卜先知,緣何不先替他自己算算?”
“小娘子這話說的就不對,既然沒有什么神仙高人,那你又何必與那位慧空師父談佛理?!?p> “她一個貧姑,前來布施,我不過是好心,正好也討教些女紅的手藝而已?!?p> “是是是,就小娘子你最心善!”嬋兒道,“那小道長說了,小娘子這病一定會好起來哩!”
“不過是些奉承話,你也當(dāng)?shù)谜?!?p> “誰說是奉承話了,臨走時人家分明還交代了幾句?!?p> “交代什么?”楠嘉夫人好奇道。
“他滿口的稀奇古怪的話,聽得人家頭暈,好像說要夫人近些時日不要與外人接觸,會引來禍患……”她邊說邊點(diǎn)頭分析,“我覺得小道長說得沒錯,外面人心叵測,可要小心著哩!”
楠嘉夫人輕笑一聲:“你個丫頭才多大,就知道人心叵測,再說,我?guī)讜r也未曾與外人接觸過,他這話不過等于沒說?!?p> 嬋兒嬉笑了一聲,神秘兮兮地道:“就知道小娘子不信,我只要說一件事,小娘子保證信了?!?p> “哦?”
“小娘子可知道咱們臨安城之前的那個命案?”
“命案?我記得城中已經(jīng)貼了告示,還是你告訴我的,怎么了,和這有什么關(guān)系?”
“當(dāng)然有關(guān)系!你還記得么,那破案的就是午陽觀的靈運(yùn)道長,我剛才說的小道長,也是午陽觀的!”
“那又如何?”
“什么叫那又如何,小娘子,你想哩,那小道長一定是靈運(yùn)道長的徒弟,既然師父都這么厲害,徒弟肯定也不差是不是?”
“那可未必,他說你就信?”
“小娘子分明是不識好賴人,人家小道長是心善哩!”
楠嘉夫人道:“那他可曾管你要錢?”
“沒有?!?p> “當(dāng)真沒有?”
“真的,人家哪敢騙小娘子哩?!?p> 沈楠嘉沉默片刻:“行吧,姑且信了你的話,你以后可不要和這種方外之士打交道,小心著了他們的道。”
“知道啦!”
嬋兒為了倒了杯茶,關(guān)切道:“小娘子,下午頭疼可又發(fā)作了么?”
“發(fā)作了一次。”楠嘉夫人嘆了口氣,“這幾日,似乎越來越頻繁了?!?p> 嬋兒還想提議要不喊那小道長來看看,想了想自家夫人的態(tài)度,還是沒有開口,只是道:“那小娘子先等一下,我去吩咐人把藥熬了?!?p> 沈楠嘉沒有說話,擺了擺手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