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打算
玉京。
靖陽侯徐維岑的侯府大堂內(nèi),正有兩人在說著話。
其中一人身著蟒袍,坐在主座,面帶恭敬,而客座上則坐著一個身穿玲瓏袈裟的僧人,眉須皆白,但寶相莊嚴(yán),雙目有神,從面容上,看不出半點老態(tài)。
正是那日與孫太醫(yī)一同為皇帝療養(yǎng)的大師,菩提寺覺空方丈的師弟,老僧覺明。
“還未請教侯爺,叫老衲前來,所為何事?”
徐維岑使人看了茶,待下人退去關(guān)上房門后,才呵呵一笑道:“大師,我聞聽昨夜里東南方有異象忽現(xiàn),不知是否屬實?”
覺明大師道:“看來侯爺?shù)南⒑苁庆`通。”
“哪里,不過是與司天監(jiān)的某位小吏有些就交情罷了。”徐維岑竟也不瞞他。
覺明和尚沒有接話,等待著徐維岑繼續(xù)開口,既然對方請他過來,必然不可能是只問這一件事。
果然,徐維岑沉吟一聲,似乎做了決定,道:“明人不說暗話,既然大師應(yīng)邀前來,那就是給我這個侯爺臉面,那我也就直話直說了。”
“侯爺請講?!?p> “若我沒記錯的話,大師曾說過,如今圣上雖看起來氣色不錯,不過是回光返照罷了,實際上撐不了太久……”
“正是?!?p> “那敢問大師,不知道是可曾想過,若是圣上駕崩之后,太子年幼,這朝堂之上,又該會是誰來做主?”
覺明大師沉默不語,緩緩搖了搖頭:“我等出家人,向來不關(guān)心朝廷之事?!?p> 徐維岑心中清楚,作為菩提寺的僧人,其方丈還是皇帝冊封的護(hù)國主持,若說沒想過此事,那就有鬼了,不過是對方不想說罷了。
他只得道:“那我就有話直說了,如今明眼人都清楚,自上一位皇后去世后,圣上獨寵陸皇后,而一旦圣上駕崩,太子年幼不能理政,大權(quán)自然要落到這位陸皇后手中。”
“或許吧。”
覺明大師仍然風(fēng)輕云淡的模樣,似乎對此漠不關(guān)心。
徐維岑也不以為意,話題一轉(zhuǎn),問道:“對了,此外我尚有個問題要向大師請教。”
“侯爺盡管問詢。”
“據(jù)我說知,如今天下之靈地大小共七十二,雖說是由你們佛門和道門共同占據(jù),但因我朝太祖太宗皆降過旨,對佛門格外關(guān)照,所以被佛門所占據(jù)者遠(yuǎn)超半數(shù)……”
“而佛門寺廟眾多,但所得世人之供奉,其中近半入了你們菩提寺,而你們菩提寺一門,所得天機(jī)氣數(shù)更是數(shù)倍于其他寺廟,可是如此?”
“不錯。”覺明大師掃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不知侯爺此話何意?”
“大師你我心中都清楚,菩提寺能有今日之地位,只怕少不了先帝與當(dāng)今圣上的扶持,可一旦圣上駕崩,到時候陸皇后把持朝政,你們菩提寺再想同現(xiàn)在這般,怕是有些不太可能了?!?p> 覺明大師沉默片刻,道:“侯爺何出此言?”
“大師可能還不清楚,當(dāng)今陸皇后的娘家可是一向信奉道門,她爹更是與上清宮的老道有交情,只是先前過世的那位陸皇后性子溫順,從來不插手佛道之事,安坐后宮罷了,但眼下這位陸皇后的性子,我不說大師應(yīng)該也有耳聞,她若臨朝攝政……別的不說,任由你們菩提寺在玉京一家獨大這種事,就絕無可能?!?p> “我菩提寺一向為國護(hù)法,是非自有定論,況且,佛道兩教向來互不交惡,便是陸皇后真的要拿我菩提寺如何,也是命中之定數(shù)?!?p> “互不交惡?”徐維岑皮笑肉不笑地道,“大師莫要框我,佛道兩教有所爭執(zhí)可不是一日兩日,你們有圣上為靠山,自然說得輕聲,可道門之人未必這么看?!?p> “即便你們菩提寺與世無爭,就確保道門不會借此機(jī)會在背后搗亂么?這天下之氣機(jī)有定數(shù),你有他無,他有你無,總歸是要爭奪的?!?p> “阿彌陀佛,這就非是老衲所能定奪了。”
“大師不能定奪,我能!我倒是有一種辦法,可保的你們菩提寺之地位?!?p> 徐維岑緩慢而有力地道:“那就是廢掉陸皇后!”
覺明并不意外,神情淡定地道:“恐怕侯爺一開始要說與老衲聽的,便是此事吧?”
“沒錯,若是能勸說圣上廢掉陸皇后,并冊立小女為后,以咱們之間的關(guān)系,我敢保證,菩提寺依舊是天下宗門之首?!?p> “據(jù)老衲所知,皇后娘娘在宮中并無多少勢力,即便是圣上不在,以侯爺和貴妃的實力,想要與之抗衡,也非是沒有辦法,又何須找到老衲一個出家人頭上?!?p> “小心駛得萬年船的道理,大師不會不懂吧?”徐維岑淡淡地道,“蘭兒畢竟只是貴妃,只要陸皇后還在那個位置之上,就不得不防范,誰知道她背地里是否與道門勾結(jié),在商量著如何對付我們,和你們菩提寺呢?”
徐維岑想要勸對方幫助自己的女兒奪取皇后之位,自然會將后果刻意夸大了幾分,不管對付信或者不信,都必須慎重考慮。
“侯爺把此事告訴老衲,不怕老衲泄露了此事以博取帝后的信任么?”
“大師會這么做么?”徐維岑盯著他反問道。
覺明大師沉默不語,徐維岑哈哈笑了兩聲。
“我既然敢說出來,自然是有些把握,實不相瞞,我已聯(lián)合朝中諸多大臣,要借天現(xiàn)異象之事問罪于陸皇后,到時候司天監(jiān)也會專門上奏,之所以想到大師,是看在往日的交情之上?!?p> “而一旦小女得位,憑借這份功勞,菩提寺的地位,就再無人動搖,更何況,大師別忘了,皇子可是小女親生,即便是還政于他,也都是我自家的孩子,還是會向著你們佛門的?!?p> “侯爺需要老衲做些什么?”
“大師放心,我知道你們佛門所修菩提心的根基,自然不會讓你去做什么傷天害理之事,只求一點,日后如若圣上問起立后之事,大師只要多為小女美言幾句便好……”
這天現(xiàn)異象,是提出廢后的最佳時機(jī),徐維岑又怎肯錯過。
他知道,菩提寺的圣僧深受皇帝器重,天現(xiàn)異象之事,單司天監(jiān)上奏并沒有多大效果,此事皇帝必然會私下里詢問菩提寺眾人的意思,到時候,菩提寺的僧人只要借以天機(jī)之意,暗示陸皇后為禍患源頭,再提出蘭貴妃才是得天意之人,便是一大助力。
覺明沉默片刻,才喊了聲佛號。
“阿彌陀佛,既然侯爺話已經(jīng)說到這份上,老衲再開口拒絕,也未免有些不識抬舉?!?p> “能得大師應(yīng)允,此事成矣!”
徐維岑忍不住笑了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