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色已是微變,長期的晴好后,山間突然起了不小的涼風(fēng)。
這一天的光線很淡,連天空都有些隱隱的發(fā)黃,點(diǎn)綴在其中的紅線,更是讓人生出了一種蕭瑟之感。
此時(shí)的漓江府里,張英杰一行人已經(jīng)到了,略作休整后,他們正按部就班的,與甲方進(jìn)行著交接。
而在1府之隔外,在封家祠的另一處院子,今天的氛圍,卻是異于往常的沉重。
此時(shí)此刻,封家老三的宅子里,已經(jīng)是一片縞素。男男女女細(xì)數(shù)下來,已有50人出頭。
他們多半身著正裝,就連古裝打扮的老者也有不少,都或坐或站的圍在了正廳各處。
只是古樸的宅子里,很少有人在傷心痛哭,堪堪維持著莊重的氛圍。
“封家的規(guī)矩,未滿古稀者不得大辦喪事。而我家勝男年幼,按照祖訓(xùn),今日就葬于我封園竹林…”
“感謝各位親友前來吊唁,封老三不勝感激?!?p> 封家歷代傳承,主家一脈壽終正寢,即可入主封家祠堂,主家暴斃,或分支老死,則入封家福園。而分家橫死,就只能各家自行安葬。
封老三的心里很痛,可規(guī)矩就是規(guī)矩,他也無能為力。
他這一脈不是主家,而且今天,主家也沒有給他足夠的臉面。
看著自家的幾個兄弟,和主家派來的4個小輩,封老三的心里一抽,接著說道:
“今日家主沒來,有什么事我封老三就當(dāng)家了,諸位兄弟,還有諸位侄子,都沒有意見吧?”
“三弟自家的事,我們做兄長的,自然不會干涉過多…”
“三叔說哪的話,您是長輩,我們這幾個做后輩的,聽著就是了!”
“那好,啟明你帶勝男去竹林下葬,啟勝你照顧好親朋好友…”
“各家今日能說話的,跟我移步到書房來?!?p> 封老三和封老五很像,一身的綢緞顯得干凈利落,雖然年紀(jì)頗大,但他的步子很穩(wěn),只有呼吸間有些凌亂。
“我們封家一共3支,主家現(xiàn)有2子1女,如今都還健在?!?房那邊4子2女,已經(jīng)有3子過世,這其中還包括1家絕后。”
招呼張二虎小心的跟著,封老四又時(shí)不時(shí)的,介紹著自家的幾個老人,他的腳步略顯頹廢,語氣沉重的嘆道:
“哎,我們3房5子2女,人數(shù)上是最多的,可也已經(jīng)絕了2戶,如今就只剩你1,3,4,5外公,和小姑婆了。”
“而外公這家…唉!”
聽到絕戶一詞,張二虎的心里也是隱隱作痛。
他知道外公的潛臺詞,封家3房雖說只絕戶了2家,可他外公這1房,如今只剩下外公和表妹2人,也算是已經(jīng)絕戶了。
“外公,咱們家還有我,您放心,只要我張二虎還在,寶怡就一定也在?!?p> “哎!外公就只剩你們倆了?!鳛橥庑杖?,二虎你本來是不能參加會議的,主家這次是念著我們幾家無后!”
“外公…”
“不說了,二虎啊,過會兒你要多聽少說!”
封老三的書房很大,作為家族性的產(chǎn)業(yè),光是一個書房,就已經(jīng)有五六十個平方。
賓主落座之后,或坐或站的老老少少,足有15個人之多。其中和張二虎一般年歲的,就有男女5個。
而在他們之中,除了主家的3個青年外,都默默的站在了各自長輩的后面。
“勝男新喪,作為爺爺我很痛心!…沒有抓到那個兔崽子,我封老三更是恨的牙痛!”
“可事有輕重緩急,既然大家都來了,咱們就不藏著掖著。各位有什么想法,可以先談一談。”
封老三的話說的干脆,想來像今天這樣的事,在封家并不少見。
可封老三干脆,與他同座的7個中老年,還有那3個青年人,卻是一個比一個能忍。
他們多半是掃視著別人,或者干脆低頭不語。
“三哥,既然大家都不表態(tài),那老四我就先說了…”
“你把勝男讓給二虎,老四我愿意出20萬元,然后我下轄的二羊莊土地,也劃出20畝給你?!?p> 封家有地一千五百余畝,自封老四這一代人劃分,分支男子分田百畝,而女子50。
這是一份很大的產(chǎn)業(yè),雖然依山伴水難以開發(fā),但在生產(chǎn)上卻算得上是良田福地。
“老四,你還是小氣了,這點(diǎn)資源對于普通人家合適,可對于咱們哥幾個,就有點(diǎn)太寒酸了…”
說話的是二房二子,也是二房里唯一存活的一個獨(dú)苗,他的年紀(jì)已然80,可看起來也就70歲的樣子。
“我們家愿意出價(jià)60萬,我那大羊莊的良田,也可以讓出30畝…”
“我們家修緣天資出眾,雖然達(dá)不到主家的高度,但在封家里也是拔尖的!”
看著二房的爺爺,張二虎的心里有些壓抑。他知道30畝良田的作用,也知道60萬元的購買力。
作為張家灣村長的兒子,他知道張家灣的村民,一個家庭攏共也只有良田4畝,和50萬左右的實(shí)際資產(chǎn)。
張二虎不想外公再競爭下去,以免把最后的棺材本,也拿出來給他鋪路。
“二弟好闊的手筆,我這當(dāng)老大的,也真沒有多少閑錢了…”
“這樣吧老三,大哥我家底薄,就再加5畝良田吧?!?p> 以資源購買靈魂,其實(shí)并不道德,更何況還是在親屬之間??煞饧业膫鞒腥绱?,他們早就是習(xí)以為常了。
一條靈魂,60萬元,外加35畝良田。
這個籌碼很足,一時(shí)間也讓眾人猶豫不決…
桌面上,封家2房二子,3房老大,老四,和當(dāng)事人老三,都靜靜的看著,坐等著其他幾家發(fā)言…
“我封老五棄權(quán),孫輩里就沒有成器的,唉!”
“三哥,今天四哥把二虎也帶來了,就是說我們的外姓后輩,今天也能夠參與對吧?”
“對,主家有話,從這一次起,三代以內(nèi)的外孫都可以算,…你們幾個外嫁的,就只能算自家的親孫子?!?p> 封老三的話說的沉重,看著自己的妹妹,他先是嘆了一口氣,然后說道:
“我們封家有本事的,都走的太早了。今天還留在這里的,也都是些不中用的!”
“再這樣下去,我們封家怕是要敗了…唉,16家絕了5家…”
“三哥,糟心的話就不說了。”
“既然家主有話,那小妹這次就出80萬,再加名下良田35畝?!?p> 價(jià)格越高,張二虎的心里越懸。
先不說這底價(jià)外公給不給的起,單就在桌面上,就還有1個姑婆,和主家的叔伯們沒有表態(tài)。
張二虎不敢言語,眼神偷偷的掃過桌面,正好看到了2房的姑婆開口。
“既然小妹都開口了,那我也要為我的乖孫說上一說?!?p> “我們家遠(yuǎn)在山南,家境也不富裕,就出個良田50畝,然后50萬現(xiàn)金吧?!?p> 老婆婆的話說的利落,鋒銳的眼神掃過幾位兄弟的雙眼,又慈愛的落在了身后的男孩臉上。
“你爸爸走的早,奶奶真希望你能多活幾年…”
“七姑四姑,叔叔伯伯們…,今天的事,本不該我們來和長輩爭利…,可侄子今天既然來了,也就不藏著掖著…
“興旺我作為長房小輩,可奈何家里也有小的…,我這里就出資金百萬,良田50畝?!?p> 天價(jià)!
這是多數(shù)人都不敢想象的數(shù)字。
長房的實(shí)力雄厚,張二虎是有心里準(zhǔn)備的,可出現(xiàn)這個價(jià)格,卻還是震撼了他的認(rèn)知。
他想轉(zhuǎn)身離去,可他的身份,卻又不允許他行動。
“長輩們在上,既然興旺哥已經(jīng)開口了,那我封文正也來說說底線?!?p> “我家長子不成氣候,此番是為二子出面。文正我愿出資金百萬,良田60畝?!?p> “若哪位價(jià)高于此,文正就先行恭賀。”
封家的議會平和而激烈,既沒有爭吵,也沒有喧嘩,卻又讓人驚心動魄。
張二虎記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到外公家的,只知道后來完全是渾渾噩噩。
他的心里有些后怕,好在是沒有做出犯上的舉動。
而在那場會議里,封勝男的標(biāo)價(jià)被搶到很高,雖然最終落在了他的手里,可也讓他外公掏空了老本。
資金百萬,加良田80畝!
這是一個駭人的數(shù)字,如果不是張二虎發(fā)誓會為勝男報(bào)仇,那么這個價(jià)格,只怕還會被主家給壓下去。
是夜,漫天星辰。
張二虎靜靜的泡在浴桶里,盯著眼前的桃木匣子發(fā)呆。
雖然他知道匣子里的是什么,也曾經(jīng)歷過了一次,可他還是有一種不真實(shí)的感覺。
封家馭鬼之術(shù)。
以自身為宿主,與鬼魂共生,用自己的生命力為代價(jià),來換取鬼魂的一部分實(shí)力。
資質(zhì)最次者駕馭1鬼,超越尋常人的極限,最強(qiáng)者駕馭5鬼,擁有制霸一方的實(shí)力。
只是封家現(xiàn)在沒落了,如今最強(qiáng)的,就只有家主的長子文正,已經(jīng)駕馭了3鬼。
畢竟人的壽元是有限的,馭鬼需要縮短的壽命也是一定的。
藥水溫暖,讓張二虎的全身放松,遍布在他全身的符文紋身,也正在緩慢的吸收著藥力。
他的左臂寄生著外婆,因?yàn)檫@里離他的心臟最近,血緣的羈絆下,他承受的反噬也相對最低。
看著面前的匣子,張二虎的腦海里不斷的思索著,在他的右腿和右臂之間,默默的做著衡量…
他想以右腿為宿體,因?yàn)檫@樣的選擇,他就可以增幅不少的速度。
但雙腿間的不平衡,卻又需要很長時(shí)間的磨合。
而且勝男姐姐和他略有羈絆,如果用在右臂上,也要安全的多…
默默起身,張二虎合衣而坐,昏暗的房間內(nèi),他的右手最終還是伸進(jìn)了木匣之中。
沒有復(fù)雜的儀式,沒有特殊的道具,只有他身上的符文,在自行的蠕動著。
張二虎很冷,還有些疼痛,可他愣是沒有吭上一聲。
他就這樣靜靜的,一直坐到了天亮。
“二虎哥,爺爺他病了,快,你快和我一起去醫(yī)院…”
“五爺爺也來了,你快點(diǎn)!”
“外公病了?”
“快,快走!”
突然的變故,讓張二虎懵了一瞬,可是下一刻,他還是快步的跑出了屋子。
即使是踉蹌了一下,他也渾然未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