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幫師姐敲病歷的時候突然收到了溫陽的信息,他說他到N市了,問我能不能抽出一天的時間給他。
他已經(jīng)好久沒理我了,我很想他,回過去一個“嗯”。我把病歷寫好之后讓麗卿姐檢查,檢查無誤后向程老師請了假,本來我還想著程老師不答應(yīng)的話我就把今天的班調(diào)到周末,可程老師居然很爽快的答應(yīng)了。
我回宿舍收拾了收拾,換了一身休閑裝,化了個淡妝。他到宿舍樓下接我,我見他穿的也是一身休閑裝,會心一笑。
我一上車就問他是什么驚喜需要他如此費心費力,連消息都沒時間回。他卻并未回答,只顧自說著“好久不見,我很想你”,聽到這句話我沒有想象的那么開心,卻也沒有因他回避我的問題而生氣,只是覺得心頭澀澀的。
他把我?guī)У絅市的一家大酒店,我故意把腳步放慢了些,奈何他還是發(fā)現(xiàn)了,拉起我的手走了進去。
一進門就聽到小提琴的聲音,循聲望去,一位身著黑色連衣裙的小姐姐在那里半坐半站,優(yōu)美地拉著小提琴。可惜,我聽不懂她拉的曲子,我低頭笑笑。
我剛走到座位旁,服務(wù)員就很友好地幫我拉開了椅子,我很不適應(yīng)。所有的菜都是溫陽點的,等菜間歇,溫陽很溫柔地笑著告訴我飯后有驚喜,我卻反問他確定于我而言是驚喜嗎?我想他是發(fā)覺了我的臉色不對。
“溫陽,這首曲子是什么名字啊?”我看向拉小提琴的小姐姐,久久聽不見他的聲音,我回頭看向他,剛想說些什么,服務(wù)員就開始上菜了。
我沒再說什么,只跟他說好好吃飯,畢竟美食當(dāng)前,任何情緒都不該影響它的味道,這是對食物最起碼的尊重。
他點的菜很對我的胃口,我告訴他很好吃。他笑笑不說話,直到前往驚喜的路上,他問我上菜時想跟他說什么。
我苦澀的笑笑,向溫陽提起了他沒理我的那幾天里遇到的一件事,因為實在不是什么好事情,也就沒在日記里提到。
那天桃花源組織村民做核酸檢測,村民必須十個人組成一隊后才能登記,做核酸檢測。我們好不容易湊夠了十個人,卻被一個關(guān)系戶擠了進來,導(dǎo)致這十個人里有一個落了單,做不了核酸檢測。如果是別人也就算了,可那個人是我媽媽。如果登記村民的人是別人也就算了,可那兩個人是跟我爸爸關(guān)系不錯的叔叔。
當(dāng)時的我并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就問那個登記名單的叔叔,我們正好十個人,怎么就把我媽媽落下了呢?他很冷漠的說了三個字,不知道。我忍著怒意跟他說,既然名單已經(jīng)亂了,那就按順序把我媽媽排在下十個人的第一個好了,他拒絕了我。哦,那個時候,我媽媽一直在說,沒關(guān)系,她再等等,最后肯定得做的。
這兩個跟我爸爸關(guān)系“很好”的叔叔的所作所為徹底讓我怒了,我開始大聲跟我媽媽說道。我覺得我在有條不紊地控訴他們的行為,可媽媽卻讓我別說了。他們畢竟是家里的親戚,我聽從著閉了口,卻委屈的掉下了眼淚。眼淚這東西,從來不是我想控制就控制得住的。
這本是一件小事,卻在我心里有了撼動。因為這些年我對誰都是平聲平氣的,就算是喊也只是窩里橫。我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內(nèi)斂、口拙、膽小的人,可我當(dāng)時竟當(dāng)著全村人的面控訴自家親戚的行為,雖然是面朝媽媽。
我突然覺得也許我對自己的認(rèn)知出了問題,我是任性的、沖動的、懦弱的。因為不想家人擔(dān)心,不想自己受傷,不想造成無法挽回的后果,所以我固步自封,自己給自己套上了無形卻無比沉重的枷鎖。
說到底,是我無能。講到這里,我轉(zhuǎn)過頭看了看溫陽,此時的他眉頭微皺,嚴(yán)肅又認(rèn)真的目視著前方。
我也轉(zhuǎn)過頭目視前方,看著街上車水馬龍,繼續(xù)說著。
我突然認(rèn)清了現(xiàn)實,現(xiàn)在的我就是一個求學(xué)的學(xué)生,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F(xiàn)在的我,沒有能力保護我的家人,甚至還要眼睜睜看著他們受委屈。那時我就想,如果我成為他們眼里的成功人士,那他們一定是把我的家人供起來都來不及,又怎么會像現(xiàn)在這樣委屈我媽媽成全那個插隊的人。
我剛剛講完,溫陽就停了車,邀我下去,只說是驚喜到了。我下車之后并未挪步,看著他的背影,狠下心道:“溫陽,你不覺得我們之間的差距太大了嗎?我覺得我們還是……”
“我愛你是我的事,我不要你覺得,我只要我覺得,我覺得你就是我這一生命定的愛人,如果你愛我,就不要放棄我。”
說到“放棄”兩個字時,我從他受傷的眼神里看到了渴望和無助。
他走過來拉住我的手,一邊走一邊試圖爭取著什么。他說,于我而言我們存在的是貧富差距,我年齡還小,他等我追上他,與他齊頭并進。他說,于他而言我們存在的差距卻是愛與不愛,他愛我,我不愛他,這種差距很難改變,因為他沒有那個自信可以控制我的心。
最終,他停在一家店門口,故作輕松地笑著說這就是給我的驚喜。我從他的話里得知,他這些天是忙著在N市開分店,他說這樣他就可以常常來這里陪我,順便工作。
我看了店里的女裝,都是我喜歡的款式,有時候我也很好奇他為什么只賣女裝,畢竟他是一位男士,賣男裝我更能接受些,嗯。
他對我來說是一個很奇怪的存在,除我之外的重啟者,他就那樣簡單地推開了走近我的那扇門。他說他控制不了我的心,也許我該慶幸我偽裝的不錯,畢竟我的心情時時刻刻都在被他的一舉一動牽扯著。
沉默良久,我向他道歉,其實對只剩下幾十天的我來說很多事不必要那么較真的,只是動了情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心緒時刻被對方牽動著,哪里還有當(dāng)初的理智。
溫陽說,他很開心我開始叫他的名字。我趁機告訴他其實我也不喜歡他叫我丫頭。他愣了愣,說丫頭長大了,已經(jīng)要做自己的女王了,自此開始改口叫我的名字云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