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們要求，一視同仁
在第十七車間把第一批成品做出來，并且組織了志愿者去并城一些人流密集的地點搞宣傳后的第二天，李多多帶著一個姑娘，敲響了白展辦公室的門。
“白主任，這位是小玥……是十六車間的副主任，韓玥?！崩疃喽鄠?cè)了一下身，把一直在她身后的那個姑娘露了出來。
出現(xiàn)在白展面前的，是一個身材高挑的長腿姑娘，她皮膚很白，瓜子臉，氣質(zhì)柔和。
只是這姑娘看白展的神色，帶有略微的緊張。
白展認識她。
她是第十六車間的副主任。
第十六和十七都是新車間，車間里都是四十個年輕姑娘。
不同之處是十六車間一直沒選車間主任，而十七車間則有了白展。
李多多拉了韓玥一下：“我和小玥說了，咱們車間改造“肥又丑”這件事，小玥給十六車間的姐妹們做了工作，她們車間愿意參與……小玥姐，你和白主任聊聊？”
白展也點點頭：“韓玥是吧？坐！”
韓玥神色緊張，一步一步挪到白展面前的椅子上坐下。
然后把椅子往后挪遠了點。
……至于嗎？我口碑真有這么糟糕？
白展臉抖了一下，但還是沖著韓玥露出微笑：“韓玥同志，關(guān)于改造褲子這件事……”
“白主任，叫我韓玥就行了?！表n玥打斷了白展。
她定了定神（其實經(jīng)過剛才那一系列動作，她的神色已經(jīng)鎮(zhèn)定下來一些了），對白展說道：“白主任，說實話，關(guān)于你們寄希望于改造肥又丑，然后賣掉換自己工資這件事……我是不看好的?！?p> 白展瞇縫著眼，微笑著沒有說話。
韓玥抿了抿嘴唇，繼續(xù)說道：“而且，車間的姐妹們，也基本上沒人相信那褲子能賣出去……本來就丑，而且……”
她后面的話沒說出口。
而且我設(shè)計的褲子，樣子太怪誕，你們也覺得沒搞頭是吧……其實你說出來我也不介意的……
白展嘴角小小地抖了一下，對著韓玥笑了一下：“所以呢？”
韓玥頓了幾秒：“但我們最終還是決定，配合十七車間，參與到這件事中來。”
李多多問了一句：“為什么?。俊?p> “因為，前天的時候，張副廠長去我們車間了，他向我們宣布，十七車間下個月補發(fā)工資的名額，讓給我們車間了。”韓玥神色平靜了下來，“我們本來就是第一批接受補發(fā)工資的，現(xiàn)在廠里也只欠我們兩個月工資，而十七車間已經(jīng)三個月沒發(fā)工資了——我們所有人都很生氣，覺得這樣很不好，所以決定靠自己勞動賺工資。”
李多多聽到韓玥前面的話，先是露出了怒容，但當(dāng)她聽完韓玥后面的話，神色又平靜了下來。
她吸了口氣：“小玥，你說的生氣的人，也包括張蕾蕾？”
韓玥點頭：“是的，也包括張蕾蕾?！?p> 白展沒再多說什么，他沖著李多多點點頭：“多多，你帶著韓玥去復(fù)印一下圖，交代一下工藝方面的事兒，另外是去宣傳的志愿者組織好了嗎？”
李多多點頭：“組織了八個志愿者，每個組出兩人，在城里找了四個人流大的地方……”
韓玥忽然打斷了他們的對話：“你們需要找志愿者去宣傳褲子嗎？我們車間的人也可以參加的?！?p> 李多多搖頭：“小玥，你們把生產(chǎn)組織起來就可以了……出去搞宣傳多辛苦啊，我們來就行了?！?p> 韓玥看看李多多，又看看白展，站起了身：“白主任，我們十六車間，要求一視同仁?！?p> “韓玥，你們……”
白展剛要勸，韓玥打斷了他。
她眼神堅定：“我們要求，一視同仁。”
白展沒再說什么，沖著韓玥笑了笑，接著沖李多多點點頭：“既然韓玥這么堅持，那就讓十六車間的同事們也參與進來吧?！?p> 韓玥深吸了一口氣。
……
下午的時候，兩個車間一共出動了十六個姑娘，分成八組，在并城選了八個人流量較大的地方，拿著褲子和她們倉促準(zhǔn)備的宣傳頁（印刷宣傳頁的錢是白展個人墊付的），搞起了沿街宣傳。
宣傳的計劃是：姑娘們向人們展示褲子，這個過程中，如果有人覺得喜歡……
抱歉，不賣。
是的，白展的要求是，如果遇到有人感興趣，統(tǒng)一告訴他們，本周六上午，西山大學(xué)南門外廣場，有這款褲子的現(xiàn)場宣傳銷售活動，到時候現(xiàn)場買有折扣，還有禮物。
對白展這個計劃，姑娘們的反應(yīng)是……
“唉，多多姐，你說白主任是怎么想的?。勘緛磉@褲子就造型奇怪，還不讓咱們賣，還不讓咱們帶成品……”
和李多多一起的姑娘，叫王瑞霞，是個性格很潑辣的小個子姑娘，外號是小辣椒。她手里舉著兩條肥大的褲子，幾乎快要把她人都遮住了。
小辣椒王瑞霞跟在李多多身旁，一邊走，一邊繼續(xù)說道：“多多姐，你說白主任為啥不讓咱們賣啊……能賣一條算一條啊……”
她們的目標(biāo)，是位于西山大學(xué)南面的另外一所大學(xué)：財經(jīng)大學(xué)的校門口。
財大和西山大學(xué)都很大，學(xué)生非常多，聚集了很多這褲子的潛在消費人群。
李多多搖搖頭：“白主任這樣安排，肯定有他的道理，咱們執(zhí)行就是了?！?p> 她心里也不清楚白展的想法，只是下意識地覺得，這個荒唐了很久的白主任……這次，也許真的能帶她們走出困境。
小辣椒又搖了搖頭：“我就是覺得挺不靠譜的……褲子也丑，姐妹們愿意拋頭露面出來宣傳就不錯了，還不讓賣……”
李多多安慰道：“試試唄，反正咱們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小辣椒點點頭：“我明白，不然我也不會出來當(dāng)志愿者了?！?p> 兩個姑娘在財經(jīng)大學(xué)門外，有許多小攤販擺攤的位置，支起了她們的宣傳牌，牌子上寫著“國營服裝廠最新款褲子，‘我型我酷’品牌初次亮相并城”。
李多多扶著牌子，旁邊的小辣椒王瑞霞，手里舉著兩條褲子。
兩個姑娘臉上都有些緊張。
她們的褲子，很快被一些路過的行人看到了。
行人們臉上，紛紛露出了古怪的神色。
兩個姑娘甚至可以聽到其中一些行人的交談聲。
“那褲子什么樣兒啊?！?p> “國營服裝廠好歹也是國營大廠，怎么弄出來的褲子這么怪？”
“不知道，你看那品牌……是不是和什么不靠譜的商人合作了？現(xiàn)在的商人啊……”
甚至還有一對兒文質(zhì)彬彬，看上去像是教師模樣的夫婦在看到兩個姑娘手里的褲子后，明顯露出了厭惡的神情，之后皺著眉，搖著頭，避嫌似得加速離開了。
王瑞霞的臉一下子就垮了：“多多姐，你看我說什么來著……咱們這次恐怕是敗了?！?p> 李多多深吸一口氣：“再堅持一會兒吧，總不能剛來了就打退堂鼓吧？”
小辣椒咬著嘴唇，瞇著眼看向遠處，輕輕點了點頭。
她們?nèi)淌苤终Q的目光和夏日的烈陽。
不久，下課的鈴聲響起，大批學(xué)生從校園里走出。
兩個姑娘有些緊張地站直了身子。
走出校園的學(xué)生們，注意到了兩個姑娘，紛紛對她們和她們手里的樣品，投來了好奇和異樣的目光。
小辣椒哀嘆一聲：“多多姐，果然沒人過來……”
李多多心里也嘆了口氣。
就在這時，一個年輕男生語氣興奮，喊了一聲：“哎？這褲子很酷啊！”
她倆楞了一下。
她倆隨即就被大群學(xué)生包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