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我可以請這個人，來當(dāng)我的助手嗎
溫主任坐在辦公室里。
他的手里是一本厚厚的賬本。
看著賬本上的數(shù)字，溫主任的眉頭，比平時松開了不少。
因為肥又丑被賣掉，白展又十分痛快地把貨款交回了廠里，這段日子，廠里的壓力小了許多。
但溫主任的眉頭，并沒有完全散開。
一個積累了這么多年問題的老國營工廠，如同一個病入膏肓的耄耋老人，并不是幾千條褲子就能拯救的。
廠子的問題，恐怕已經(jīng)沒有辦法可以拯救了。
但……
溫主任看了一眼自己對面，書柜里的許多照片。
那是他在廠里這些年，一步步走過的足跡。
從他在基層當(dāng)工人，到車間主任，再到計財處，成為計財處主任，成為廠里的實權(quán)大佬之一……
溫主任臉上的神色，漸漸沉重起來。
他沉重地嘆了口氣。
即使是廠子已經(jīng)無藥可救，他也不想讓廠子就這樣垮下去……
溫主任的目光再次落到了手里的財報上。
那財報上，清晰地顯示著。
幫助他們賣掉庫存，解決問題的，是第十七車間，是白展和他的“我型我酷”。
我型我酷……
一想起我型我酷，溫主任的臉色就又沉了下來。
他不輕不重地哼了一聲。
這幾天，他從許多人嘴里聽到，十七車間的車間主任白展，不準(zhǔn)備組織廠里繼續(xù)生產(chǎn)肥又丑！
不生產(chǎn)？那廠里喝西北風(fēng)嗎？
年輕人，思想太簡單……光考慮自己……一點集體組織意識都沒有！
一想到白展那個不著調(diào)兒的口碑，和他之前一星期來不了一次廠里的行為軌跡，溫主任就感覺有些頭疼。
這么有潛力的褲子，這么好的品牌，為什么會是白展弄出來的？
如果是廠里的該多好……
思索間，溫主任又看到了自己桌上那個精美的盒子。
Ericsson……
溫主任哼了一聲，他站起身，拉開門，喊來他的副手。
他把那個盒子遞給他的副手：“小趙，你把這個盒子，給我送到香江人住的賓館去……你能到到他們的房間吧？”
他的副手點點頭：“溫主任，我能找到，不過……”
“不過什么？”
“不過，香江人剛剛來咱們廠了啊，現(xiàn)在正在會客室里，張副廠長負(fù)責(zé)接待他們?！?p> 溫主任心里咯噔一下。
他不動聲色地把盒子拿回來：“行，沒你事兒了，我自己去會客室看看?！?p> “好的，溫主任。”
小趙走開后，溫主任想了想，還是把那個盒子塞柜子里，起身出門，朝會客室走去。
接近會客室的時候，他已經(jīng)聽到里面?zhèn)鱽淼穆曇?，和爽朗的笑聲了?p> “歡迎，熱烈歡迎！香江是咱們國家經(jīng)濟(jì)最發(fā)達(dá)的地方，香江的朋友能來內(nèi)地投資，是咱們西山省商界的福氣！哈哈哈哈！”
是張副廠長的聲音。
溫主任微微皺眉，不動聲色地敲門，接著直接推門進(jìn)了會客室。
會客室里，沙發(fā)上，一面是張副廠長和辦公室主任，對面是一老一少兩個西裝革履的人，有兩個辦公室的工作人員正在給四人倒茶。
溫主任一進(jìn)會客室，屋子里的人齊刷刷看他。
張副廠長看到溫主任，先是一愣，接著大笑著沖他招招手：“石儒同志，這二位是香江來的朋友，你上次見過的！來，坐！”
那個年長一些的香江商人，姓蘇，叫蘇榮恩。是香江最大的服裝公司的老板。
他們之前到山西考察，沒幾天，就拜訪了國營服裝廠。廠里所有的高管，無一例外，全都拜訪了一遍。
溫主任想起了自己辦公室那個盒子，他面無表情地沖著對面點點頭，坐下了。
蘇榮恩操著一口香江口音的普通話，沖著人們笑著道：“幾位西山的朋友，給大家介紹一下，我身邊這位小友，是我們蘇氏服裝公司的首席服裝設(shè)計師，卓一梵先生?！?p> 他的語氣十分自豪：“卓一梵先生，之前在琺國留學(xué)，之后又在許多國際服裝品牌的公司工作，服裝設(shè)計方面，十分有才華，被稱為最有天分的十位年輕設(shè)計師之一?！?p> 張副廠長立刻用極為夸張的語氣高聲道：“哦！歡迎卓先生來我們長指導(dǎo)工作！”
一旁的辦公室秦主任也連連表示“歡迎”。
溫主任在心里哼了一聲。
“指導(dǎo)……倒是談不上，不過我這次來，的確有事情想和你們廠打聽打聽。”卓一梵慢條斯理地說道。
卓一梵是個白凈、瘦削，身高不足一米八的年輕人。
他穿著一身白西裝，油頭一絲不茍地梳成背頭，手上還戴著一副白手套。
他不緊不慢地從身旁拿過一個袋子，從里面拿出一條褲子，在人們面前展示了一下。
“這褲子，是貴廠造的嗎？”
肥大的黑色褲子，中間膝蓋位置掛著一條帶子，上面還有很多個性的字詞。
并城國營服裝廠出品，肥又丑。
沒跑了。
張副廠長點了點頭：“沒錯，這是我們廠的產(chǎn)品，怎么了？”
他忽然神色緊張了一下：“莫非我們廠的褲子，在設(shè)計上有抄襲模仿卓先生的地方……”
溫主任心里也咯噔了一下。
如果是白展那小子……也不是沒有可能……
卓一梵慢條斯理地?fù)u了搖頭，操著一口香江口音的普通話：“張先生多想了，卓某不是這個意思?！?p> 他手里舉著那褲子，臉上帶著一絲玩味的神色。
又打量了那褲子十幾秒后，他緩緩道：“卓某只是覺得，在內(nèi)地居然能有人，有這樣的設(shè)計靈感……很不容易。”
他看向國營服裝廠的領(lǐng)導(dǎo)干部們：“卓某想問一下，我可以請這個人，來當(dāng)我的助手嗎？你們不會舍不得他吧？”
張副廠長皺了一下眉頭：“卓先生，這恐怕有點難度，卓先生，你大概不太了解內(nèi)地的制度……”
卓一梵搖搖頭：“卓某并非不了解內(nèi)地的規(guī)則，卓某只是知道，只要價格合適，一切都可以談。更何況你們廠已經(jīng)……”
“咳?！睖刂魅未驍嗔俗恳昏蟮脑?。
“張副廠長，卓先生，我想，我也許有辦法，說服這個褲子的設(shè)計師，讓他來當(dāng)你的助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