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晚,你總說感覺不到我的愛,可對于我而言,我們在一起生活的那七年大概是我最后偷來的時間,你大可以不用處心積慮的去勾引我,你的每一次回眸,看向我的目光,又或者你騎電車帶我,柔軟的頭發(fā)蹭到我的下巴,每一刻和你在一起的時間里,我都無法自已的動情,可那樣動情的我卻是個膽小鬼。
那天是你最喜歡的雨天,我換上了你最愛的向日葵顏色的床單,上面還殘留著不久前陽光的味道,我像往常一樣在廚房為你準備晚餐等你回家,你總是挑食,于是我早早就去商場買了最新鮮的食材。
你愛吃魚和黃瓜,喜歡西蘭花和必須要是螺旋形的意面,醬汁占滿的冰箱,你說醬汁簡直是最最偉大的發(fā)明,你可以靠它們一直活著哪怕每天只吃饅頭和白水面。
你回到家滿身疲憊,可眼睛卻還是晶晶亮亮,映著窗外青灰色的天和從發(fā)頂落下的橘黃色的光。你向我跑過來,撞進我的懷里,身上是雨天潮濕的氣味,我深深的眷戀,可仍是將你推開。
你愣了一下,有些我熟悉的失落從你的眼睛里跑出來,我忍住想要吻上你眼皮的沖動,從你身邊裝作不甚在意的走過。
那頓晚餐你吃的格外沉默,我在心里悄悄吶喊,多吃一些,我今天可是做了你最愛吃的菜呢。
還有新?lián)Q上的床單,你一定很喜歡的。
還有不要不高興,不要難過。
可你聽不見我的聲音,我還是食言,沒能撫平你皺起的眉頭。
再后來,你收拾行李準備出差,我有些茫然,你從沒有離開這么久,可我看著你把雜亂的衣服收拾整齊放進行李箱,膝蓋硌在行李箱邊沿,俯身漏出一截蒼白又單薄的腰線,卻還是不肯停在你身后拉下你溫暖的毛衣,也不肯說出你希望的那句你可不可以不走。
我裝作等待洗衣機停下的樣子靠在陽臺邊抽煙,煙霧飄散在風里,又竄進我的眼睛,一片朦朧又嗆人的煙霧模糊了我的視覺和嗅覺,甚至在某一瞬間我嘗到了舌尖的一絲苦意,于是行李箱輪子在地板上滾動的聲音格外清晰。
然后是你的腳步聲,離我愈近,最終停在我面前,我盯著快要散開的煙霧,甚至不敢去看你悲傷的眼睛。
你叫我的名字,用一種我陌生的聲調(diào),我疑心你是不是哭了,可我不敢問你,也不敢看你,沉默沒有像煙霧一樣散開。
你摟住我的脖子,手指冰涼柔軟,像小狗一樣蹭我,說你要記得想我。聲音又是我熟悉的那個阿晚了。
你偷偷把嘴唇貼緊我的唇,你的嘴唇和手指一樣冰涼,像是沒有溫度,我不合時宜的想
為什么我們習慣用溫度來形容溫暖。
這是一個短暫的吻,可足夠我回憶過一年又一年的沒有你的冬天。
再見,我張開緊閉的嘴巴,漏出干澀而沙啞聲音,笨拙的說出它今天的第一句話。
為什么相愛的人不可以永遠在一起?
我在廟里的佛像前磕了三個頭,上了三炷香,捐出兜里僅剩的皺巴巴的五元紙幣,不怎么虔誠的詢問。
佛沒有給我回答,我想也許是佛說了,我沒有聽見,于是我又跑到殿前問焚香的師父,師父帶著弟子誦經(jīng),沒有責怪我的無禮,只讓我跪下來聽他們誦經(jīng)。
香霧裊裊,木魚有些發(fā)悶的聲音在我耳邊一下又一下的響起,有些像是心跳的頻率,可我的心跳沒有和那聲音共鳴,于是就成了那些我因為睡不著而頭痛欲裂的夜里幾近要把我割裂的聲音。
我倉皇的從殿后的小門逃走,又回到了那個滿是香客的地方,迎面撞上了到處也找不到我的阿晚。他的眼睛含了淚,我伸手拭去,灼人的淚便就源源不斷的落下來。
我慌了,扯住他的手腕把他帶出去,又在寺廟大門的臺階前磕了三個頭,希望佛能原諒我們的不敬。
他看我被蹭滿是灰的額頭,用手背給我擦干凈,我應該很狼狽的樣子,讓他哭著哭著就笑了,他說你傻啊,為什么在這里磕頭。我結(jié)結(jié)巴巴話都說不利索,在佛前哭不好,會哭一輩子的。
他又哭了,只不過這一次眼淚從左眼流出來,我不知道這會有什么不同。
我們并排朝山下走去,他問我你跑到哪里了,哪也找不到你。又停頓了一下,忍住又要哽咽的聲音繼續(xù),以為你又要不見了。
我不會安慰人,又害怕沉默會讓他更加難過,于是向他解釋說去了另一個菩薩那里求一求。
他說,求什么?
我答,求身體健康,財源廣進。
他笑了,說你求的大家都這樣求,菩薩會記不住的。
我說,沒關(guān)系,我也沒有那么想實現(xiàn)。
他轉(zhuǎn)頭看向我,眼睛是哀愁的,讓我想到秋天的蟬。
他說,我也向菩薩替你求了,這一次菩薩應該可以聽見。
“看到你第一眼就能夠讓我心動”
耳機里的音樂還在繼續(xù)播放,你被老師點起來回答問題,我看見你緊張的扯了扯衣角,顯然是不知道答案,你低頭用手指偷偷戳我的胳膊,我感到好笑,拖了會兒沒告訴你,直到老師快要從講臺上沖下來,才握住你的手腕,在你掌心寫下一個c。
你是不是故意的,下課的時候你惱火的找我茬,我雙手交叉墊在后腦勺一副吊兒郎當?shù)馁v兮兮模樣,你眼睛要冒火,可我卻覺得你的眼睛好美,像是盛了窗外沾滿陽光的金黃色梧桐葉子。
那段時光很長又很短,阿晚,有許多次我做噩夢時如果那夢里出現(xiàn)一秒鐘那間舊掉的教室,就不會很怕了。
你總說我不是那么愛你,我怎么會不愛你呢,你說接吻時我總是出神發(fā)呆,是不是倦了,可怎么會倦呢,每天我想吻你一百次,每一次都在心中排練演習,可你吻上我的那一秒鐘我還是頭腦空白,不敢閉上眼睛讓自己陷入那美好的陷阱里。
你說你要愛我更早一些,其實不是的。
那年夏天,雨下的很急,我們在操場打球被淋的濕透,天一下子變得灰蒙蒙的,操場上到處是沒有帶傘逃竄回班的學生,我們撐起一件衣服和他們一樣在雨里奔跑,雨水從你的臉頰滑過脖頸最后落進衣領里,我聽見耳邊呼嘯而過的風聲。
回到座位上你看見我被澆濕的狼狽樣子笑個不停,我無奈的看著你,從桌上拿起鏡子對著你,你愣了一秒,又笑起來,那笑聲和雨聲一同落進我心里。
你說你喜歡下雨天,因為下雨天睡覺會很舒服,所以你頂著還沒有完全干的頭發(fā),趴在桌子上也很快就睡著了,我聽著雨聲,老師喋喋不休的講課聲還有你均勻的呼吸聲,百無聊賴的看著你睡覺的模樣,眼睛落筆輕輕描繪你露出的白凈額頭,長長的睫毛,眼尾一顆紅痣,總是有些粉粉的白嫩臉頰,一直到你紅艷艷的嘴唇,視線再也沒能離開。
我最后一次抬頭看向講的入神的老師,所有人都聽的昏昏欲睡,沒有人注意到這個角落,于是我偷偷伸出一根手指落在你的嘴唇,那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手指下的觸感是柔軟而溫暖的,還有一些雨一樣的潮濕。
我悄悄吻了那根手指。
那是我第一次吻你,在我心跳五次的時間里,我好像已經(jīng)吻了你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