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鮫人成仙，改變的不僅僅是身份，而是他們歷經(jīng)千百萬年，才養(yǎng)成的獨特體質(zhì)。換句話說，如今他們雖然叫做“鮫仙”，實則上已沒了鮫人的血統(tǒng)與本領(lǐng)，既不能滴淚成珠、也荒廢織績，而且還具有了人的屬性與樣貌，與原先真正的鮫人沒有任何相似的地方了。
“那他們?yōu)槭裁匆苋リ懙厣仙畎?？”她繼續(xù)問道。
老嫗沉默了半晌，項右右見了，剛想換個話題，誰知她突然開口道：“很久以前，鮫人族的族母，與一位神人相戀，便領(lǐng)著一部分追隨她的族人，跟著那位神仙去了炎州大陸。在那里，他們設(shè)立了鮫仙族?！?p> 額滴神??！原來是這么個意思，都怪書上寫得不清不楚的。她心中叨道：當(dāng)時看那書說什么“鮫女入北炎、立仙族”，就覺得哪里怪怪的，還以為是全部女鮫人扔下男鮫人，跑去陸上定居了??！現(xiàn)在看來，這“鮫女”兩字，指的是鮫人的女首領(lǐng)??！
“還好還好！”她情不自禁地道了句。
“她不僅帶走了她的追隨者，還帶走了所有的女鮫與幼鮫。”
老嫗突然又道了一句，項右右聽罷立馬張大了嘴，結(jié)結(jié)巴巴問道：“怎……怎會發(fā)生……這……這種事?。俊?p> 一整個族群中，女人與小孩全都離開，只剩下男性，那還不要滅族了！這……太可怕了，這種事在現(xiàn)代是絕對不會發(fā)生的。
“男鮫最終落得個眾叛親離的下場，也是他們咎由自??！”老嫗的語氣明顯有些憤慨。
“那最后男鮫們?nèi)绾瘟?？?p> “他們?yōu)榱松妫罱K投靠了龍族，與女龍相結(jié)合繁衍后代……”老嫗說到此處，又停了下來。
“與龍族結(jié)合！難道說……”項右右震驚地望著老嫗。
“正如小娘子所想，便是如今，我們這些南炎海底的鮫龍一族?！崩蠇灳従徴f道。
天哪，原來他們真的是“鮫龍”，而不是神話書里的那個“蛟龍”啊！這翻話，無異于晴天霹靂，震得她心神不穩(wěn)，氣血倒流，心中一時堵得慌。
“這……這么說鮫人都滅……滅絕啦！”
老嫗點點頭，道：“那些上了岸的，隨了神人，都失了鮫人的真性；而那些留在海里的，隨著時間的流逝，已化為泡沫，如今只剩下無數(shù)的‘鮫龍’，他們身上都沒有純正的鮫脈，流不出鮫珠、織不出鮫綃、所以我才會說，這世上已無鮫人?！?p> “原來是這么回事！”
項右右嘆了口氣，突然想到了文嬸，心中思量道：如此看來，文嬸是這個世界上最后一位鮫人了?。]想到在這里，鮫人的命運會是如此凄慘，好好的一個神話種族，怎么變成這樣了呢？男鮫與女鮫之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啊，要惹得全族的女人都遠(yuǎn)走他鄉(xiāng)。應(yīng)該不只是主母愛上神仙那么簡單吧?；蛟S，這只是女鮫離開男鮫的一個借口，他們之間一定有什么矛盾?？晌膵鹱鳛榕o的一員，當(dāng)年又怎會跑去三仙島了呢？
她萬萬沒想到，這“鮫仙”與“鮫妖”的仇恨，是世世代代結(jié)下來的，而不是簡單的只是為爭奪地盤。她腦中浮現(xiàn)出曹植的《七步詩》中最有名的那兩句：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忽然又覺得他們兩族，好像也算不上是同根。
“婆婆，這么悲傷的過往，到底是因何而起的??？”她又問道。
“事隔已久，老朽我也不太清楚。”老嫗一個勁地?fù)u著頭。
想必這內(nèi)里的原因，恐怕只有文嬸知道了，如果有機會回蓬萊仙島，再找文嬸問問吧，眼下還是以找柏舟、找那對紅玉的線索為重。
項右右本想直接問老嫗：元娘究竟是何許人。可又覺得太唐突，她便換了個法子問道：“那元娘是……是哪族的姑娘啊？”
老嫗咬了咬牙，半晌才擠出三個字——鮫仙。
“啥……”她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正是那南炎陸地上的鮫仙族！”老嫗加重了“鮫仙”二字。
想不到主上的愛人，竟然是鮫仙族的女子，可這兩族不是一直都有仇恨的么！
忽然，她想起遂尹爹爹與繾皌娘親?？磥戆⒁聊鹊牡锱c他們一樣，也是這九州四海中的一對“羅密歐與朱麗葉”。真不知道還有多少他們這樣的苦命鴛鴦，要是這世界沒有戰(zhàn)爭、沒有仇恨，大家都和平相處，該有多好！
“既然阿伊娜不會水下呼吸，那她為何不隨元娘一塊生活在炎冿鎮(zhèn)上，要如此大廢周章，住到海底來？”她望著這海里的造景，顯然是個巨大的工程，要耗費許多的法力與資源。況且海底常年不見陽光，對小孩子生長也是不利的。
“元娘她……生下阿伊娜不久，便去世了?！崩蠇灥馈?p> 她聽罷，心中咯噔一下，急著問道：“什么情況，剛才主上不是說還帶著阿伊娜一起，去炎津鎮(zhèn)尋她嗎？”
老嫗忽然垂下眼皮，嘴唇微微抖動著，刀刻一般的皺紋里，布滿了淚珠兒。她用顫抖的聲音說道：“不怕小娘子笑話，元娘……是死在主上面前的。主上一時受不了打擊，暈厥過去。我們將他與阿伊娜帶回來后，他便不愿相信元娘已逝這件事。于是每年四月底，他都會帶著女兒去炎津鎮(zhèn)上尋她。結(jié)果到第五個年頭……他將阿伊娜給弄丟了?！?p> 看著老嫗的模樣，聽著老嫗的話，項右右情不自禁地想起發(fā)狂后蜷縮在地上的主上，心中突然生出十萬分的憐憫與悲痛，淚水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我這是怎么了，難道是因為元娘的命運與繾皌娘親一樣，生下女兒后，不久就撒手人寰了嗎？還是因為看到那主上，就想起了遂尹爹爹？又或者是因為他們的女兒呢？
她眼下只覺得非常難過，就好像這事是發(fā)生在自己身上一樣。
“那元娘為何會死去??？”項右右繼續(xù)問道。
“被仇家殺害的?！崩蠇灮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