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車位置對面不遠(yuǎn)處剛好有個賓館，葉真真開了間房，打算先睡一覺。
手機(jī)響了，成功將葉真真從噩夢中拖出來。
眼前一片黑暗，葉真真晃了神，又被手機(jī)聲音給拉了回來。
“在干嘛？”
還是那句話。
葉真真說：“在睡覺?！?p> 那人問：“貨送到了？”
葉真真說：“嗯，送到了。”
那人松了口氣，問：“什么時候回家？后天，能回得來嗎？”
葉真真問：“要干嘛？”
那人說：“發(fā)工資了，請你吃飯?！?p> 葉真真抽了抽鼻子，說：“回不去。”
那人說：“怎么？！想躲著我？”
葉真真眼圈紅了，說：“對。”
那人沉默了下，罵道：“媽的，想找死是嗎？你還欠我錢?！?p> 葉真真眼淚瞬間流了下來，說：“放心，鐘離，錢會還給你的。”
鐘離愣了三秒，問：“路上安全嗎？”
葉真真吞了口口水，眨了眨眼睛，把眼淚逼了回去。
“安全。”
鐘離沒說話，半晌后問：“什么時候回家？”
葉真真深深呼了一口氣，說：“過兩天?！?p> 鐘離問：“想在那玩兩天？”
葉真真說：“嗯，從來沒來過西北，想看看不一樣的風(fēng)景?！?p> 鐘離笑了，說：“那幫我也看看。”
葉真真哽咽了一聲，說：“好?！?p> 鐘離聽到了，問：“怎么了？”
葉真真沒吭聲。
鐘離問：“是不是她給你打電話了？”
葉真真說：“她不知道我手機(jī)號，這號只有你和佳佳知道?！?p> 鐘離笑了一聲，說：“那就好?！?p> 葉真真深吸幾口氣，漸漸理順了呼吸。
鐘離聽出了異樣，追問：“你聲音不對，是不是感冒了？”
“嗯，有點(diǎn)?！?p> “晚飯吃了沒？”
“吃了?！?p> “吃的什么？”
“羊肉面?！?p> “好吃嗎？”
“不好吃，太油了?！?p> “媽的，整天挑食。給你扔山溝里，餓幾天?！?p> ……
“你在哪？”
“在賓館。”
“我是問你在哪里的賓館。”
“川益下面的一個鎮(zhèn)，曲陽?！?p> 鐘離調(diào)出地圖軟件，輸入曲陽，地圖顯示兩地距離接近兩千公里。
“媽的，跑這么遠(yuǎn)。要是想找你追債也鞭長莫及，來回路費(fèi)也夠嗆了?！?p> 葉真真噗嗤一聲笑了，說：“你要是來追債，我就請你吃羊肉大餐?！?p> 鐘離想了想，笑著說：“這個可以有?！?p> 門外忽然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緊接著有人擰動了門手把。
葉真真大聲問道：“誰啊？”
門外沒人應(yīng)聲，葉真真昂起頭往門口看去。
屋內(nèi)黑暗，走廊的燈光透過門下縫隙照在屋內(nèi)地面上，一人站在門口，影子穿過門縫在屋內(nèi)地面留下兩道長長的陰影。
半晌，無人說話。
還好，進(jìn)屋的那一刻，順手將門反鎖了。
葉真真咬住了下唇上的肉，爬起來，走到門口，趴到了門上。
沉重的呼吸聲隔著門板清晰入耳，葉真真心一窒，喝道：“誰？我報警了！”
沒有人說話，呼吸還在，地面上的影子動也沒動。
葉真真攥緊了手機(jī)，大聲吼道：“喂，110嗎？我門外有人…嗯，對…火車站不遠(yuǎn)的愛家賓館…兩分鐘后來對嗎？…好好…”
等了大約一分鐘，門外響起輕微的腳步聲，漸漸恢復(fù)了平靜。
又等了大約十分鐘，葉真真插上門栓，開了一條縫。
門外什么人都沒有，只有走廊的燈光散著昏黃的光暈。
葉真真關(guān)門反鎖，躺回床上，深深呼了一口氣。
“葉真真！”
葉真真心一緊，坐了起來。
屋里除了自己，沒有他人。
“葉真真！”
葉真真這才意識到，是手機(jī)在說話。
通話沒有掛斷。
鐘離吼道：“你他媽怎么不說話？你他媽不是說很安全嗎？”
葉真真沉默了一會兒，說：“我在路上被兩輛車跟蹤了?！?p> 半晌后，鐘離問：“甩掉了？”
葉真真說：“嗯，我把那兩輛車撞翻了，甩掉了?！?p> 鐘離說：“報警了嗎？”
葉真真說：“報了，他們讓我在這等兩天?！?p> 鐘離罵道：“你他媽豬腦子啊，你把人車撞翻了，還敢一個人待在賓館里。你趕緊去派出所待著。”
葉真真遲疑了一下，說：“我怕他在樓下……”
鐘離退出語音通話界面，一邊輸入號碼，一邊說：“現(xiàn)在報警，馬上！屋里待著哪也別去，聽到了沒？”
葉真真掛了語音，立刻報警。
十來分鐘后，敲門聲響了。
葉真真心一緊，問：“誰？”
門外一個女聲說：“姑娘，是你報的警嗎？”
葉真真下床，拔掉門栓，打開了門。
門外站著一男一女，身穿藍(lán)色制服。
女警簡單地問了些情況后，讓葉真真一起去前臺看監(jiān)控。
屏幕里，一個穿著帽衫的男人低頭站在房間門口，帽子蓋在頭上，將頭臉遮得嚴(yán)嚴(yán)實實，看不清面容。
女警問：“認(rèn)識嗎？”
葉真真搖頭。
女警看了男警一眼，讓賓館老板把視頻發(fā)給自己。
葉真真道：“警察同志，我是外地人，一個人不敢在這里住，能不能去派出所……”
女警看了她一眼，說：“帶上行李跟我走吧?！?p> 葉真真忙跑回屋，去取背包。
進(jìn)了派出所，葉真真跟著女警走進(jìn)了一間屋子。
女警指著屋里一張長凳，說：“困了，可以躺在這里休息一會兒，有事叫我，我就在隔壁?！闭f完，就出去了。
已經(jīng)接近十二點(diǎn)。葉真真裹緊了棉衣坐下，撥通了鐘離的電話。
“我在派出所，很安全。”
鐘離語氣很堅決，說：“明天買張火車票，直接回來。”
葉真真說：“我車還在這里?！?p> 鐘離問：“車重要，還是人重要？”
葉真真沒吭聲。
鐘離怒了，吼道：“你他媽腦子讓驢踢了？！”
葉真真抿了抿嘴，說：“鐘離，不要說臟話了，我不想聽?！?p> 那邊沉默了。
良久，鐘離說：“害怕的話，和我說說。我盡量控制。”
葉真真說：“我明天一早開車回去?！?p> 鐘離道：“你瘋了？”
葉真真說：“我沒瘋。我不可能在這里待一輩子。”
鐘離說：“如果他們路上堵你呢？”
葉真真說：“我換條路走?！?p> 鐘離沉默了良久，說：“注意安全。”
屋里很冷，葉真真打了個盹，就被凍醒了。
第二天大清早，葉真真拿了背包出了派出所。
輪胎被扎破了一個，葉真真去加油站把油箱添滿，然后換掉了輪胎。
順著導(dǎo)航，葉真真挑了一條寬闊的路走。八點(diǎn)鐘的時候，車已經(jīng)在曲陽鎮(zhèn)30公里外了。
離開曲陽鎮(zhèn)40公里后，葉真真發(fā)現(xiàn)自己再次被跟蹤了。
還是那輛面包車，車頭還癟著。盡管道路寬闊，路邊都是房子，可是那車大搖大擺、毫無顧忌地緊跟著。
葉真真瞇了瞇眼，拿起手機(jī)報了警。
又開了一段路程，前方突然變成了山路。
見那車還在后面不遠(yuǎn)處跟著，葉真真降下車速，撥通了電話。
手機(jī)鈴聲剛響了兩聲，鐘離的聲音就傳了過來：“你在哪？”
葉真真說：“我房間抽屜里有一本新華字典，第240頁夾著一張農(nóng)業(yè)銀行的卡，密碼是030621?！?p> 鐘離聲音有些沙啞，問：“為什么說這些？”
葉真真看了一眼那車，笑著說：“沒什么。怕你追不到債，先告訴你錢在哪里?！?p> 鐘離聲音很平靜，問：“你在哪里？”
后視鏡里，那車也降了車速。葉真真說：“我在回家的路上，明天夜里應(yīng)該能到。后天請我吃飯，你說過的。”
鐘離追問：“你在哪里？”
葉真真說：“后天見。”說完，就掛了電話。
片刻后，手機(jī)鈴聲響了，葉真真沒接。
那車在一段荒無人煙的地方將葉真真逼停了。
車上下來一人，穿著黑色帽衫，帶著口罩和帽子。
葉真真瞇了瞇眼，昨天爬車的人，昨晚監(jiān)控視頻里的人，都是眼前這人。
葉真真打開車窗，空出一條縫，大聲問道：“你們一路跟著我，到底是為了什么？”
那人沒說話，把防水布掀開了，爬上了車廂。
片刻后，那人跳下車，走到副駕駛座車窗下，問：“車上的東西呢？”
葉真真問：“你們是為了那些木頭？”
那人又問：“東西呢？”
葉真真說：“已經(jīng)交給貨主了?！?p> 那人問：“什么時候？”
葉真真說：“昨天上午十一點(diǎn)多。”
那人沉默了一會兒，說：“你撞毀了我兩輛車、撞傷兩個人，要么給錢要么給命?！?p> 葉真真說：“我已經(jīng)報警了?！?p> 那人哼了一聲，說：“你認(rèn)為我會害怕警察？！”
葉真真搓了搓牙齒，咬住下唇上的肉，抓緊方向盤，啟動了車子。
那人立刻往路旁邊跑。
葉真真沒想撞他，見他躲開了，調(diào)轉(zhuǎn)車頭，開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