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被子
牛車進村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下來，因為都是走熟的路，穩(wěn)穩(wěn)當當?shù)陌残牡搅思摇?p> 進院子后菊香下來扒開稻草，把牛車上幾個空木筐拿進小屋。
孫俊山則是點了火把打開地窖板，從車上扒下一代米扛著小心的下地窖放好。
上來的時候把面和另外一袋米扛去了睡覺的屋里，留著平日的吃食。
菊香去廚房端出前一天做好的東西熱熱對付一口，一天冷風吹下來她都快散架了，人站著都發(fā)抖完全不想做飯了。
“東西都搬完了嗎？飯好了?！?p> “好了，車上剩下的就是爹他們的了?！?p> “那趕緊吃飯，”菊香盛了滿滿一碗遞給孫俊山，她自己盛了一平碗。
滾燙的飯吃進肚子里，她才感覺自己活了過來，一身的涼寒氣才稍稍驅(qū)散了下去。
“你吃完飯碗放在那我來洗，堂屋的爐子我已經(jīng)捅開了，一會水熱了你燙燙腳，腳熱了人才會緩過來，”孫俊山看已經(jīng)吃完飯拿空碗等他的菊香說到。
“那交給你了我去烤一會火，”菊香牙齒打顫的起身去了堂屋。
孫俊山吃完飯洗好鍋碗出來，“我去爹那里送東西一會就回來了，”說完拿著油燈趕著牛車出了門。
爐子上的水滾燙起來，菊香拿盆過來倒水進去開始泡，凍的沒知覺的腿慢慢的流暢了血液，腳腕處通紅變得奇癢無比，她使勁用手拍打腳腕，直至變得紅腫發(fā)燙才歇下手。
太冷了她也坐不住等人了，睡前給孫俊山留了一盞油燈，進被窩蜷曲著縮成一團抱著膀子睡了過去。
孫俊山回來插好門，給牛放好草料，去院西角燜一天最重要的爐子，進屋打水洗完上床。
只聽見菊香囈語到：“冷”。
他輕輕爬到床尾坐進被窩里，抱著菊香冰冷刺骨的腳放在懷里捂著。
一夜好夢里菊香都在追逐著火爐的源頭，白天真是給她凍壞了。
孫俊山依然是五更天起床，先來到西院摸了摸圍爐，感覺不是很涼，應(yīng)該是余溫還沒散完。
緊接著就是套牛車搬木筐，然后烙餅子燒熱水，一切都裝點好了，才進屋叫醒菊香起床。
“什么天了？”菊香睡眼惺忪的爬起來。
“你現(xiàn)在起來剛好，熱水我都打來了，”孫俊山指指冒著熱氣的盆。
有了昨天的教訓，菊香把她能穿的衣服，里三層外三層的都給穿上了，不管薄厚能抵寒風就行。
孫俊山昨夜還給她用竹棍做了一個擋風的板子，今天一路比昨天一路簡直好太多了！
到了鎮(zhèn)上孫俊山一路問人，總算來到一座氣派的府邸跟前。
菊香抬頭看，金燦燦的兩個隸屬篆刻牌匾“沈府”。
“俊山你趕著牛車繞繞，看看后門在那。”
孫俊山聞言趕著牛繞了半天才找到側(cè)門，跳下牛車上前拍了幾下門。
門從里面打開了半扇，出來一個約么二十多歲的小年輕，“敲門什么事？”不耐煩的聲音問到。
“這位小哥，我是陳大夫介紹來送木炭的，”孫俊山溫和著笑臉回答。
小廝看了一眼不遠處的牛車，“進來吧！”說完把另半扇門也打開了。
孫俊山趕緊過來牽牛車跟進去，牛車一直跟著小廝進了后罩房。
“干什么的？”走過來一個面相嚴厲的婦人。
“陳大夫介紹來送木炭的，”小廝趕忙恭敬的應(yīng)答。
那婦人面色一松，“是有這么一回事，來幾個人把木炭抬去庫房里?！?p> 菊香聞言趕緊扒開稻草，看著幾個年輕力壯的小廝抬木筐倒木炭，那管事婦人走過來看品質(zhì)，見每一筐都是這樣的，她也就沒了挑剔目光。
空的木筐放在牛車上，孫俊山跟著去結(jié)錢。
菊香沒什么事打量著四周，看見不遠處有三個屠夫拿著刀在刮豬毛。
寬大的條凳上排列了十來條大肥豬，其中一個屠夫手里拿著豬肚肺隨意的仍在地上，離屠夫有七八步遠還站著一個背手的人，看衣著打扮應(yīng)該是一個管事，他正低頭看靴子邊沾的血點子，她眼睛一亮趕忙走了過來。
“這位大管家，請問你們府里這豬三樣賣嗎？”
那管事轉(zhuǎn)過頭看菊香，見她穿的并不好，不過會喊人，這一聲“大管家”喊的他心情舒暢不已。
“你要買？”
“府里豬三樣要是賣，我就買，我是今天來送木炭的，我當家的去前邊了?！?p> “把這幾頭豬的三樣都送給這個小娘子了！”說完蹭了蹭地，期望把靴子邊的血點擦掉，在屠夫抬頭看過來的時候他轉(zhuǎn)身進了罩房。
屠夫們聽見管事這么吩咐，就以為菊香是他家親戚，故而都對菊香笑笑，讓她拿幾個木筐放過來。
菊香自然連跑帶跳的送來木筐，同時趁人不注意還給了三人每人二錢銀子。
三個屠夫臉上皆帶著笑，看沒人看著還割了扇子骨扔進去，然后才扔豬頭，豬蹄，內(nèi)臟什么的。
裝滿了就兩人幫忙抬到牛車上用稻草蓋好。
十頭豬整裝滿了六個木筐，然后擺手讓菊香趕緊拉車出去。
菊香心里挺不好意思的，看他們樣子應(yīng)該是雇進來殺年豬的，這樣做豈不是自己也變成了吃大戶？
她哪里曉得這里的彎彎繞，屠夫是沈舉人莊子上的養(yǎng)護。
大戶人家平時吃肉都是不吃三樣的，更何況過年殺年豬？
他們這樣做：“一是賣那管事的好，二是：得了錢自然知道什么東西送了不打緊，還能讓被送的人記得他們的好，要是在管事面前說上一句兩句好話，什么不都有了？”
孫俊山背著筐興沖沖的過來，“俊山你身上有沒有一塊銀子了？不拘大小?！?p> “有的，你要用嗎？”說著孫俊山就要掏給她。
“不是我用，你趕車經(jīng)過后罩房，給一個管事送點吃茶的錢，剛才他送了我五六筐豬三樣，里面還有他們不要的扇子骨頭，菊香小聲的說完。”
孫俊山回頭看了一眼牛車，眼里閃過笑，“我知道了，一會經(jīng)過那里你牽牛車先出去，我給完就出來了?！?p> 經(jīng)過菊香的指認，孫俊山走了進去。
菊香先把牛車牽出來在旁邊等著，沒一會孫俊山滿臉笑的走了出來。
“送給他了？”
“嗯，他還拿了三個凍熟的肉菜給我，”孫俊山把背筐抱到前面給菊香看。
“今天車上沒有糧食了，我?guī)闳グ残牡某匀獍樱睂O俊山重新背好筐接過牛繩。
菊香本想說不吃的，看見孫俊山單薄的衣服，她應(yīng)景的跟著嘴饞點頭。
牛車趕到包子攤邊拴好，菊香走過來叫到：“老板給我們來兩碗熱湯，一籠肉包子?！?p> “要兩籠肉包子，”孫俊山聽了又多要了一籠。
“兩籠哪能吃完？不夠了我們在要就是?！?p> “吃不完帶回去當晚飯，省的回去你還僵著身子做飯，給你筷子，”孫俊山拿出一雙干凈的筷子給菊香。
老板同時也送來兩碗熱騰騰的湯，黏稠的湯里還有肉絲，菊香端起碗就喝了一口。
“客官你們的兩籠包子也好了，”老板又送來包子。
“菊香肉包子也是熱騰騰的，聞著好香你快吃！”
“別管我你也吃，吃飽了我們?nèi)ルs貨鋪買點棉子種子，棉花真是太貴了，明年我們自己種就不用花錢了?！?p> 孫俊山吃了一口包子點頭，“一會再去糧食鋪一趟?！?p> “還去干啥？昨天不是買齊了嗎？”
“去買點黃豆跟綠豆，我昨晚聽你做夢老是說黃豆綠豆芝麻的。”
“我都是做夢瞎想的，別買了，東西都是死貴?！?p> 孫俊山聽了沒回話，“老板再來一碗熱湯！”
一碗熱湯送了過來，“把這一碗也喝了，”他把碗往菊香跟前推，剛才見菊香的湯喝完了還有點沒飽的樣子。
菊香端起碗倒了一半進他碗里，剩下的留給自己喝。
兩人吃完包子還剩下九個，菊香拿油紙給包起來帶回去吃。
孫俊山則是去了小攤跟前結(jié)賬，總共花了十八文錢，結(jié)完賬過來背著筐走了。
走到糧鋪子停下來，剛走到門口，昨天的伙計看見孫俊山，頓時眉開眼笑的。
“客官今天買點什么？”
“黃豆和綠豆什么價？”孫俊山開口問。
“黃豆七文錢一斤，綠豆五文錢一斤，客官你需要多少？”
“胡麻呢？”
“胡麻跟綠豆一樣的價錢，”伙計領(lǐng)著孫俊山看貨。
“黃豆給我一包，綠豆也是一包，這胡麻給我來五斤就行了，還有糯稻給我來二十斤?！?p> “好嘞客官！您稍等等，”他身后立刻來了兩個伙計約重量，有過第一次的交易了，這次秤好直接給抬送去了牛車上。
孫俊山來到柜臺聽見掌柜子的算盤噼里啪啦的響，從筐里拿出兩串銅錢，余下補添十文錢遞過去。
趕車去了雜貨鋪，買了一斤棉子種子花了一兩銀子。
孫俊山又抱了六壇子酒放進空筐里擠緊，這是為了防止顛簸的路上把壇子相互碰碎了。
一路添置下來耽誤了大半天的功夫，走到彈被子的路口，孫俊山遠遠的看見，昨天那個胖胖的老板在棚外到處看呢！
把車趕過去，“老板，我們的被子打好了沒有？”
“今天中午就給趕出來了，”說著招了兩個伙計抱著被子秤給孫俊山看。
“昨天給了一兩銀子的定金，我現(xiàn)在找補十七兩銀子給你，你查看一下，”孫俊山把剩下的錢遞給了棉鋪老板。
那老板經(jīng)過驗看完走過來笑到：“以后有什么需要再過來買！”
三床四四方方的被子，被油布包裹的嚴嚴實實的放到了車上。
回去的路上菊香心里算了一下昨天加今天的花用，“掙錢真難！掙來的錢真不經(jīng)花！粗略的統(tǒng)計下來，花了四五十兩了！”
“俊山，二十筐木炭賣了兩百兩，昨天加今天花了四五十兩添置東西，我想著在拿出十來兩銀子給我爹，算是他日夜幫忙砍柴的錢，你看可以嗎？”
“那有什么可以不可以的？咱家的錢都是你掙的，你花的都是該花的地方，我聽你的?！?p> 孫俊山絲毫沒覺得菊香過份貼補娘家，他知道菊香的難處，她聰慧理解人，岳父岳母對自己也是疼了又疼的！
“都是你天天風里雨里砍柴賺的辛苦錢，用錢肯定是要跟你商量，我要是不聲不響的貼補了這是不尊重你。”
孫俊山回頭看看菊香，她正愛惜的抱著被子閉眼呢！
牛車緊趕慢趕的總算在天擦黑進了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