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茬
吃飽喝足登豐一副大爺?shù)哪幼?,他面前堆滿了骨頭,微醺的面頰還時不時的打著飽嗝。
菊香看了皺了皺眉,想說什么見孫俊山對她輕輕的搖頭,她壓下了想說的話,起身收拾著桌子上的碗筷。
孫俊山也起身幫忙收拾。
“妹婿別油了手,讓菊香收拾,她在家都做慣了的事,女人家不能寵過了不然不老實(shí)。”
嘭……韓大年手里的煙袋鍋扔到了桌子上。
“我不像二哥有本事,如今是個手藝人,我也只能在生活上幫幫菊香了,”孫俊山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完。
“手藝人也要頂門立戶過日子,你還會一個燜木炭的手藝,你跟菊香以后的日子不會差的,”韓大年真心實(shí)意的安慰著女婿。
“回來就聽我爹說妹婿去鎮(zhèn)上賣了好幾次木炭了,依我說咱們鎮(zhèn)上有幾家能燒的起木炭的?得去府城賣?!?p> “你這跟菊香成親了我們都是一家人,二哥對你也不藏私,明天你拉著一車木炭跟我去府城賣去,二哥給你找找熟人,保準(zhǔn)一筐比在鎮(zhèn)上多出好幾個子來。”
“這哪好意思麻煩二哥,臨近過年的,爹跟娘還盼著二哥在家多親近些日子,俊山就沒賺大錢的命,在鎮(zhèn)上賣賣木炭養(yǎng)家糊口就行了,”菊香走進(jìn)來朗聲代替了孫俊山回答。
“你個婦道人家懂什么?你跟俊山要是真怕麻煩我,一車木炭拉去府城賣完,分我一半的炭錢就行了,都是實(shí)在的親……”
“好大的口氣,分一半炭錢?憑啥分你一半?你是給他出三十文的牛車錢了,還是給他砍一挑木柴了?你知道去一趟府城來回要四天嗎?府城各個地盤都有地保,你把俊山弄去擱哪擺著賣?韓大年冷聲的問著兒子?!?p> “憑我?guī)眯鋈ジ恰?p> “人俊山長兩條腿自己不知道去府城讓你帶?你去府城有六年了,你來告訴爹,你在府城認(rèn)識了什么地主老爺?”
“或者什么大戶人家管家賣你薄面?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幾斤幾兩,外人說著光鮮手藝,這都是自家人,誰不知道你是被人使的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的學(xué)徒?”
“就連你當(dāng)學(xué)徒的錢,都是你娘跟菊香打嘴里扣出來才有的,你如今回來,一趟比一趟拿大了,說到手藝人,俊山家里才是正經(jīng)的祖?zhèn)鳡F炭手藝人?!?p> “你去村里打聽打聽看有幾個人知道的?都像你似的,手藝有沒有還是兩說,見人架子端的到挺高,過完年你娶了親就要支應(yīng)門庭了,我倒要看看你的木匠手藝能掙幾個錢進(jìn)帳!”韓大年冷笑的說完,無視面皮發(fā)燙的兒子。
登福娘看著老伴當(dāng)著女婿的面奚落兒子,她眼睛一立似要不愿意,不料韓大年厲眼瞪了過來,她抿著嘴才沒說話。
“爹你這是干啥呀?二哥昨晚才到家,難得吃完一頓團(tuán)圓飯的,學(xué)手藝的人難免都有些脾氣,就俊山他本家五叔子,他去租個牛車,五叔都還說了半天,二哥剛剛也就是隨口說說你怎么還當(dāng)真了!”菊香不輕不重的說完,臉上帶著淡淡的笑。
“你爹就是這脾氣一輩子也改不過來了,俊山別見怪,”登福娘連忙笑著對女婿說到。
“二哥有點(diǎn)酒多了,俊山扶爹跟二哥去休息,我把碗刷了我們再走?!?p> “不在這吃晚飯了?”登福娘問到。
“不在吃了娘,家里爐子西角搭了棚子,還缺個頂蓋,這幾天雨雪沒晴天,俊山見天的搭呢!”
“讓你爹跟你二哥去幫忙,三個人搭起來天把兩天的就結(jié)束了?!?p> “就差個棚子蓋草了,早上也是俊山聽人說二哥回來了,我們臨時說過來看看的,”菊香抱著碗筷進(jìn)廚房開始刷洗。
廚房收拾利落拿著抹布進(jìn)堂屋,堂屋已經(jīng)被孫俊山收拾好了。
菊香放下抹布對著送到門口的登福娘說到,“娘,藥膏要勤擦,有事就讓爹幫忙做一下,實(shí)在不行我回來給做幾頓飯?!?p> “要你回來幫忙做啥飯?雨雪冷趕緊回去吧!”
目送菊香跟孫俊山走遠(yuǎn)她收了臉上的笑,插上門走進(jìn)韓大年睡覺的屋里。
“他爹你老毛病又犯了?當(dāng)著女婿的面把登豐說的一文不值?登福娘一臉怒色的看著躺在床上的老伴,小聲的質(zhì)問起來。”
“我要不說你那寶貝兒子,明天俊山真拉一車木炭跟他去府城,我看他怎么收場,來回四天不吃不喝就得給人家六十文錢,到了府城你擺攤就得十幾文錢,你要是能賣掉木炭還好,你要賣不掉還要原樣拉回來,瘋了出錢去受凍?”
“咱登豐不是說了嗎?他認(rèn)識……”
“他說的你也信?你個平頭小學(xué)徒人家憑什么跟你套交情?咱家有錢嗎?還是咱家有當(dāng)官的?”
登福娘被說的啞口無言,“他不是說他常常得師傅夸贊嗎?”
“是嗎?通過他回來的這幾趟,你覺得他在坊子里能被常??滟潌??能被夸贊的學(xué)徒都是眼頭亮堂手腳勤快麻利的,登豐有嗎?”
登豐……登福娘張開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說他被師傅提前放回來的,我看八成是被攆回來的。”
“他爹這話可不能胡說,”登福娘急眼了。
“胡不胡說過完年我去一趟就知道了,哪個坊子這個時候不都是最忙的?哪個師傅舍得放手藝徒弟在紅火的生意日走?年前到正月十五元宵節(jié)都是好生意,放著錢不賺放人走傻嗎?”
登福娘被說的越發(fā)的心涼,有些受不住的坐在床沿上,喃喃自語到:“怪我、怪我,都怪我!當(dāng)初本來是登福要去學(xué)手藝的,登豐在我跟前成天的吵鬧,我想著老二看著確實(shí)比老大機(jī)靈,學(xué)手藝的人不都要機(jī)靈才學(xué)的快嗎?沒想到落了老大的埋怨,帶著劉寡婦跑了,老二如今學(xué)的一事無成的!”豆滴大的眼淚順著臉頰就下來了。
韓大年一臉黑沉沉的坐在床上一言不發(fā)。
“他爹怎么辦呀?老屠家那邊會不會……?”
“眼下正月去拜年,你遞話說要兒媳婦,老屠家要是愿意嫁就嫁,要是不愿意就算了,登豐手藝沒學(xué)成,咱小池子養(yǎng)不住大魚的,早做打算的好?!?p> “屠木匠整日在外奔跑,登豐學(xué)的好不好他隨便試探兩句就能知道底,與其讓他嘲笑看不起登豐,不如我們自己趁早解決。”
“也只能這樣了,”登福娘擦著眼淚止不住的傷心。
“這幾天你也別給老二好臉子,自己都是個破落戶,還想擺架子壓俊山。”
“女婿是外親,你一次兩次的這樣做,他不跟你計較說什么,你要不識抬舉總這樣,妮兒那門親遲早都會因?yàn)槔隙嗔?。?p> “妮兒在家的時候,家里什么好吃的都緊著老二吃,即使吃不完都給留著給他下一頓吃,說到頭那是插門在家里,今天當(dāng)著女婿的面你看他餓死鬼投胎嗎?”
“妮兒現(xiàn)在成親的人了,身份是人家媳婦,俊山不是憨實(shí)的人,老二看著菊香小兩口苦兩個錢就想去扣來,妮兒礙于我們的養(yǎng)育之恩給一次兩次,時間久了你覺得俊山能同意嗎?”
“他一個人十來歲就沒了爹娘,村里眼紅他田地的有多少個人,你看俊山的田被人占去了嗎?”
“我心里明白了,妮子和女婿跟我們走的親,是拿我們當(dāng)親父母對待的,”登福娘摳著紗布苦澀的說完。
……
由韓登豐口無遮攔的挑起風(fēng)波,被韓大年無情的打壓了下去,日子相對還是很平靜的過著。
菊香從鍋里盛出煮熟的貓爪子,用搟面杖搗爛成泥,撒點(diǎn)面粉進(jìn)去開始和起來。
正在在她專心的切著棗糕塊的時候,一陣喜慶的嗩吶聲傳來,她心里感覺奇怪還沒正經(jīng)的見過嗩吶班子呢!
“菊香,”院子門道口站著一個滿臉淚滴的姑娘,一身紅紅的棉襖映襯著地上未化的雪,煞是好看的很。
“要哭滾回去哭,我家不給你哭,”菊香厲聲訓(xùn)斥起來。
黃玲子被菊香突如其來的厲聲震住了,在她的印象里菊香一直都是少言少語的人,被逼急了也不曾有過高聲的言語。
“我姓韓,俊山姓孫,你姓什么?你今日出嫁憑什么來我家哭?是你的夫家允許你來的嗎?我這就問問他是什么意思?大清早的來我們家,想讓我們倒霉嗎?”菊香說著一陣風(fēng)的來到黃玲子跟前,眼看著就要越過她了。
黃玲子拽住菊香的襖子,“菊香我不哭了,菊香你別去,我來就是想告訴你,讓你好好照顧俊山哥,”說著說著眼淚又下來了。
“你真是好笑,你以孫俊山的什么身份來告誡我?你三番五次的來惡心我,你是覺得我軟綿好欺負(fù)?你若真是那什么三烈九貞的烈小姐我到也佩服你一番,偏你就是爛草的深情一文不值?!?p> “菊香這是怎么了?黃玲子你這都要上花轎了,還來找菊香干啥?”費(fèi)老太走過來厲聲質(zhì)問到。
“姑母,她來告誡我日后好好照顧俊山呢!我問她大清早的來我家梨花帶雨的哭,是以什么身份來囑托我?偏她一句也說不出來?!?p> “我就是來看看,菊香我沒別的意思……”
“看什么?菊香這有什么可讓你看的?你馬上上轎子了,這要是被你夫家知道了,你就甭想上轎子了,臨娶被退的姑娘可是沒有好下場的,玲子你可要掂量清楚,費(fèi)老太利眼盯著黃玲子說到?!?p> “我……我……”
“我還真當(dāng)你烈性的,不成想全都是油皮,你現(xiàn)在敢去你夫家媒人跟前說一句,你不嫁了嗎?你心里放不下孫俊山,我馬上給你騰位置?!?p> “總好過你左一趟右一趟的來尋我,你第一次尋我逼我退親,我當(dāng)場讓你說,你說我逼的你不能活?!?p> “今日你都要上花轎了,又來尋我說著不三不四的話,怎么我就這么好欺負(fù)?任你搓扁了揉圓了的捏團(tuán)?索性我做一次善人,我去給你夫家媒人說了,省的你心不甘情不愿的,都是別人誤了你?!?p> 菊香心里真的就火氣上來了,大清早的開門就過來哭,這是過來哭喪呢?真是晦氣!
黃玲子瘋魔了,弟媳也瘋魔了?她都是出門子的人了還理她干啥?都是女人何苦做那個孽呢?”
費(fèi)老太大兒媳跟小兒媳聽見吵鬧聲也過來了,費(fèi)家大兒媳點(diǎn)了眼色給小的,她則是抱著菊香不給她走。
“還在這站著干啥?你家里梳頭的不都急瘋了?你也是姑娘家,先不說臉皮不臉皮的,今天要是媒人帶回去一點(diǎn)風(fēng),你夫家往后能給你好日子過嗎?”
“菊香說你是油皮我看沒錯,你要真是三烈九貞的烈姐兒,你就不會三番五次的來撩撥了又跪地求饒,連說帶推的把人推走了?!?p> 菊香在費(fèi)家婆媳好一頓的安撫下,才平靜下來。
費(fèi)家婆媳趕忙出門去黃家打聽情況,就怕黃家又出什么幺蛾子,孫俊山好好的人家招災(zāi)散了。
好在黃玲子嘴慫,回家勉強(qiáng)找了一個理由糊弄了過去,上好妝在一眾人的目光下拍拍打打的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