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雞湯
“大嫂還是喝不慣嗎？”菊香看桂枝端了一碗湯喝了兩口就膩住了。
桂枝連連擺手，菊香趕緊遞上齁甜的蜜餞過去。
“這總不吃葷也不是辦法，你需要營養(yǎng)，孩子也需要營養(yǎng)，我給你燉點排骨蓮藕試試怎么樣？”
“菊香對不起讓你燉了這么半天……”桂枝低下頭小聲的說著。
她也想喝下去，就是端到嘴邊嗓子頭涌的厲害。
“沒事沒事，前天晚上鹵了兩個老鱉，俊山跟大哥一人一只還沒吃過癮，大嫂不吃我也不吃，還是鹵了給大哥他們下酒算了，我回去給你做個醋溜甜肉去?！?p> “讓你忙活了半天，”桂枝不好意思的起身。
“等我懷了，大嫂也給我做好吃的，別有心里負(fù)擔(dān)，我回去了?！?p> 菊香端著熱鍋回去了，得！等孫俊山回來吃吧！
拿刀割了排骨上的瘦肉下來，用刀背敲砸了半天。
切成一條一條的裹上面粉放油里炸至微微焦。
調(diào)好糖醋汁，大火燒開鍋，肉段放進(jìn)去翻炒一會兒，倒進(jìn)料汁燜上。
調(diào)一點芋頭粉勾芡，鍋蓋冒著熱氣揭開倒芋頭粉水進(jìn)去，開始燒勾汁濃糊，菊香夾了一塊肉出來吃，酸甜適中剛剛好。
盛起來蓋上蓋子一路小跑送去登福家。
“大嫂，嘗嘗糖醋肉合不合你的口味，”菊香揭開蓋子把菜端到桂枝跟前。
一股酸甜的味道直沖桂枝的嘴巴，不自覺的口腔里流淌滿了口水，她拿起筷子吃了一塊肉，感覺不過癮還轉(zhuǎn)身拿了一個勺子舀了一口湯汁吃。
“原來是喜歡吃重口味的呀，大嫂喜歡吃就拌點米飯吃完，我得回去看下我的爐子了火還沒熄呢?！?p> “妹妹你回去熄爐子，這糖醋肉我愛吃我給吃完?！?p> 菊香得了保證才放心回去忙活，中午她隨便切了一點鹵肉草草吃了飯，切了一節(jié)排骨下來放鍋里焯水晾干留著晚上用。
撒了一點碎米喚雞回來，看了又看那兩只不生蛋的母雞被抓住了。
她家五只雞，有三只下蛋都做了特別的記號。
不生蛋的還準(zhǔn)備過年吃了，現(xiàn)在有孕婦需要，也不用等過年了。
菊香的概念里自己喂的雞就沒想過賣，大概跟生活水平提升了有關(guān)系。
登福家五只雞個頂個的下蛋，要是讓大嫂殺了吃，估計比登天還難，也的確不能殺，孕婦不是還要吃雞蛋補(bǔ)充補(bǔ)充營養(yǎng)嘛！
拉開爐子燒熱水，菊香拎著兩只雞去了屋后，手起刀落的處理了雞，見血的東西她還真沒怎么弄過，平時都是孫俊山去弄的。
看著地上的雞蹦跳了半天不動了，菊香才敢上前用棍子戳了戳，拎著雞回家燙洗褪毛。
家里家外忙活了大半下午，天空下起了雪粒子。
登福今天給洪管家送菜，孫俊山去送爐子，順帶在幫著去鎮(zhèn)上賣魚，臘月關(guān)頭正是賣年貨的好時節(jié)。
小爐子上冒著噗登登的熱泡，雞湯的香味陣陣飄出來，菊香深吸了一口氣，轉(zhuǎn)身端出一碗面炒熟，排骨過油沾熟面下鍋炸焦撈出瀝干。
關(guān)好火去菜園子拔了一把蒜苗回家洗干凈，下鍋炒熟盛出來，換排骨進(jìn)鍋干燜燒干油汁，炒好的蒜倒進(jìn)去增加香味。
“好香呀！你殺雞了？”孫俊山牽著牛車進(jìn)來，老遠(yuǎn)就聞到了香味。
“家里兩個不生蛋的雞都?xì)⒘?，大嫂吃不下老鱉湯，那雞湯就給她補(bǔ)補(bǔ)吧！今天的魚賣的怎么樣？”
“還行，沈舉人家要了兩筐，那管家吃了大哥做的酥魚感覺不錯，就讓府里采買要了兩筐回去，他們有自己的廚房，估計要自己酥?！?p> “洪管家那里也要了三筐，”好像是他們老太太發(fā)話說了：
“帶點去任上送人還是什么的，其余的都是在街上散賣了?！?p> “沈家管家讓我大后天送木炭去，說他們府里這兩天莊子上送年貨結(jié)賬，大后天又是個開祠堂祭祀的好日子，三畜頭上完香就不要了，讓我去遲一點帶回來?！?p> “那感情好呀！能拉回來一點是一點，省的我們還花錢買肉了，家里的大肥豬也該賣了，東莊那邊有小豬仔的在買一頭回來喂?！?p> “不殺嗎？”
“你傻了？我們現(xiàn)在能殺豬嗎？等你以后兒孫滿堂了，家里年年都?xì)⒇i，孩子們要是不殺豬我都不愿意?！?p> “為什么？殺豬還要兒孫滿堂才給殺嗎？”孫俊山覺得好古怪。
因為這就叫“積善之家，必有余慶?！?p> 孫俊山聽不懂，看著菊香半天發(fā)懵，“都聽你的，你懂的多都是對的。”
菊香聽了哭笑不得，“不是我懂的多?！?p> 打比方：“就是大哥這個孩子出生了，二哥也取上了媳婦，生活條件跟大哥家差不多，日日有幾個錢進(jìn)家，全家老少吃喝不愁，我爹就會到年關(guān)就殺豬。”
“這意味著家里不缺賣豬的兩個錢，殺年豬也是表示家里富裕子孫滿堂，來往賓客盈門的興旺?！?p> “所以你看大戶人家，殺年豬都要挑黃道吉日的，先年關(guān)祭祀完祖宗，然后請人來往吃年豬飯，表示一年平順富足?！?p> “殺個豬還有這么多道道！”
“生活就是經(jīng)驗，你以后經(jīng)歷了就會明白，殺年豬對你就是一種幸福的期望，你去換個衣服，菜好了我們?nèi)ゴ蟾缂页燥??！?p> “我馬上就來，”孫俊山牽著牛進(jìn)了牛屋。
出來抱了一抱草送進(jìn)去喂好牛，然后才進(jìn)屋換了干凈的棉襖穿上。
“趁熱喝了暖暖，”菊香遞給他一碗熱湯。
“這湯喝著不錯呀！大嫂怎么不喜歡喝？”
“大概是太膩了吧！六個老鱉我都給鹵了，你要是喜歡喝這湯我都給你留著。”
“留著吧！孫俊山喝完湯放下空碗，伸頭看菊香切大腸豬肚條的?！?p> “這大腸真有嚼勁，那天晚上一盤大腸幾乎都被二哥一個人包圓了，回去的時候又是哭又是鬧的?！?p> “大哥搭理他了？”
“沒有，連拉帶拽的把人送回去了?！?p> “二哥酒品真是不咋的，大嫂跟你忙的里外不得歇，燒給他吃燒給他喝，他竟然還埋怨大嫂不孝順！”
“大哥聽了臉都?xì)饧t了，埋怨大嫂不孝順不就是埋怨大哥不孝順嗎！”
“大嫂怎么個不孝順法？”
“說大嫂不回去伺候婆婆，娘在家里冷鍋冷灶的，人家娶媳婦都是回去伺候公婆，大嫂這倒好進(jìn)門就跟婆婆分開住，吃的穿的哪一樣都超過了婆婆的。”
大哥就生氣問他，“他孝順?biāo)跃透镆X給屠翠巧養(yǎng)書生花？刮爹娘嘴里的吃食出去貼補(bǔ)屠家？”
“從他出門學(xué)手藝好幾年了，他月月都給屠家買糕點送簪子的，他給自己家送了什么？”
“自己再不好還知道給爹娘送吃的，自己都舍不得做棉衣，給爹娘的一入冬就送了去，家里一草一木哪樣是爹娘給貼補(bǔ)蓋起來的？”
二哥被說的無理了就砸東西鬧，說村里人都看不起他，大哥這個親兄弟也和外人一樣嘲諷他，大嫂那天晚上氣的進(jìn)屋里哭呢！
“我昨天怎么沒聽你回來說？”
“大哥大嫂不讓回來跟你說，你都出門子了，二哥又是沾皮上，你要是開口說話了，他準(zhǔn)能找到借口跟你要東要西的。”
“我爹當(dāng)時沒說什么嗎？”
“說了，都是自己的兒子，更何況小兒子還喝醉了不清醒，只能言語呵罵也做不了什么?！?p> “撈兩個老鱉出來，我把菜切好就去大哥家吃飯。”
孫俊山去鍋屋拿了一個大盆出來裝，去下一個大籃子，把湯蓋上鍋蓋整鍋放進(jìn)去，然后在放大盆小盆的。
菊香進(jìn)鍋屋出來手里拎著一只半的生雞。
“燉的不是整雞嗎？”孫俊山看了問到。
“就燉了一半，這雞給大嫂留著細(xì)細(xì)燉，夠她一時半會吃半個月的?！?p> “我看你也饞雞湯，你留一碗下來，我去給你拿碗，”孫俊山說著就要去廚房拿碗。
“別拿碗了，我在饞還能跟雙身子的人搶吃的嗎？等過年了你去鎮(zhèn)上買一只雞回來，我們燉了好好吃一頓不就行了?！?p> 孫俊山眸光閃了閃，轉(zhuǎn)身接過菊香手上的東西，兩個人拎著籃子拿著雞出門了。
登福家吃飯的小鍋屋亮了兩盞燈，桌子上擺了一個熱鍋子，圓子燴酥魚冒著熱氣。
“菊香你把家里的雞宰了？”桂枝看見孫俊山進(jìn)來，順手把手里的雞掛在吊鉤上，手臂上的菜籃子還沒放。
“一年了也不生蛋，殺了也能省點喂的，”菊香笑嘻嘻的說完。
從籃子里端出雞湯鍋放在鍋臺上，打開鍋蓋連肉帶湯的給桂枝盛了一碗，“大嫂趁熱趕緊吃了，我燉了一下午可香了！”
“剩下一只半你留著慢慢燉，吃完了就讓大哥去買人家不生蛋的雞回來吃，別不舍得吃，你這是頭一胎，身體得補(bǔ)壯實養(yǎng)好了，以后在想生都不受大罪?！?p> “妹妹……”桂枝眼里閃過水光。
接過碗坐在木樁上，吹著油黃黃的雞湯，小小的喝了一口，鮮香濃郁的湯讓她忍不住喝了一大口。
登福在旁邊看了，“菊香說的對想吃什么我們就買什么，你愛吃以后每天都燉，我明天賣完魚回來順著莊子在買幾只不下蛋的老母雞回來，身子壯實了多少只雞的錢賺不回來？”
“大哥這想法才是對的，該花錢的時候就得花，有人在才能賺到錢。”
“你看娘摳了一輩子閑天一頓稀飯，忙天一頓干一頓稀，年紀(jì)輕輕就老的厲害，你看她跟爹攢到錢了嗎？還把自己的身體累垮掉了，”菊香坐下來語重心長的說完。
“她是貼補(bǔ)老二貼的，”登福不以為意的說到。
“就是在貼補(bǔ)手上應(yīng)該還有一點吧？要不天旱那兩年咱家怎么過來的？為什么我沒嫁人的時候只會出去挖野菜，打胡麻葉熬油吃？荒廢的菜園子即使挖出來也撒種子不種菜？”
“因為娘不舍得花錢買菜種子，她認(rèn)為我會挖野菜，能省一塊菜園子出來多種些糧食?！?p> “可是春秋兩季真多收了糧食嗎？其實并沒有多收，菜園子土太肥了種子撒進(jìn)去都燒死了，全家一年到頭都是野菜的，見不到一點油腥味?！?p> “大哥今年分出來住，買了葦塘養(yǎng)著魚種蓮藕?！?p> “大哥你自己說你虧本了嗎？你花出去的錢賺回來了沒？”
“你以為我是臨時起意，讓你租塘養(yǎng)魚的嗎？”
“我早就覺得可行了，你說我要是跟爹說包魚塘，娘能同意嗎？”
“我怕是頭被打青都是娘疼愛我了，娘太護(hù)錢了，什么東西都要求只能賺錢回來，自己不能掏一點本錢，掏一個子都像拿刀割肉一樣，這樣省的有什么意義嗎？”
“確實！我今年聽了你跟俊山的話，不說大富大貴什么的，家里能頓頓吃的上肉都沒問題，你這樣一說娘是挺護(hù)錢的，”登福仔細(xì)想了想她娘行為，真就是這個樣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