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原來桂枝還是韓家的兒媳婦呀!”登福似笑非笑的看著桂枝。
“當家的別趕我走,我……”桂枝臉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有個地洞鉆進去。
“別耽誤時間了,早出發(fā)趕回去過年,”桂枝爹看登福不像開玩笑的,趕緊催人走。
“走了,”桂枝娘對著兩個兒子揮手。
“就這樣走了?”桂枝大兄弟不甘心的問到。
“門拐還有一根扁擔落下了,”登福笑笑的對桂枝大兄弟說完。
“不走你死在這算了,”桂枝爹轉頭對著車夫說了一聲走。
“你去送送你爹娘吧!”登福淡的看不見情緒臉色。
桂枝木木的跟在后面送人,這幾天家里但凡她說過的地方,放的東西此刻全都在車上了。
“可以算是一根不剩的搬空了,爐子罐子碗米酒,當家的說了又說別說出來,她……。”
桂枝滿目疼痛難忍,猛然轉身回看。
登福站在門口一動不動,橋頭站著的是菊香跟俊山嗎?這么丑陋不堪的一幕刺的她痛疼難忍,慢慢轉過身體看牛車遠去。
桂枝爹回頭看三女子,孤零零的站在風口上。
兩個兒子一臉麻木貪婪,桂枝娘一臉得意的表情,趕車的車夫嘴角露出不屑,滿滿一車東西讓他突然心下生涼,三個女子……!
“過完年在來三女子家一趟,”桂枝娘歡喜的說著打算。
“你們是劉家人?她是你們再嫁的兒媳婦嗎?”車夫忍不住問到。
“我爹我娘是她親生的,什么再嫁的?”桂枝大兄弟不耐煩的說到。
“你們不是劉家的呀?那你女子日子夠嗆了!”
“什么意思?”桂枝娘立目語氣不好了起來。
“你女子再嫁的婆婆可厲害了,當初為了不同意她大兒子娶寡婦,都準備送官的,后來還是小林莊里正出面壓下來的,然后韓大家大兒子就被攆去田頭蓋棚子住了好幾個月。”
“送官?俺們進村好幾天怎么沒聽說過?”
“韓家要送親大兒子見官,是十里八村都知道的事,都傳遍了的?!?p> “你們搬空你女子家,她婆婆在村里也是有名的厲害人,十有八九得給你女子送走,心地好點會送給你家,心地硬估計會送回原婆家?!?p> “放屁,俺家女子那么大的肚子,那可是他老韓家的種,我女子給她家懷娃,我拿點東西怎么了?”桂枝娘一蹦三尺高的跳起來。
趕車人笑笑到:“私奔生的孩子出生就該溺死,就是心軟不溺了,以后也抬不起脊梁做人,你三女子婆婆能認她懷的娃嗎?”
桂枝爹啞然的看著車夫,眼里閃過三女子蹲在地上空洞的眼睛。
三女子當時賣給劉家的時候,不都是不走了嗎?他沉默的跟在車后面。
“那個大哥,天寒地凍的你去把大嫂扶回家吧!東西沒了我讓俊山給你在燒,人要是有點什么不就虧了嗎?”菊香尷尬的開口勸。
孫俊山跑去登福家看了一圈跑過來,“好家伙!大哥,得虧牛車送去俺家了……”
“俊山我記得你院子里還有事沒弄完,”菊香開口打斷了孫俊山的話。
“我沒……對,我先回去把東西裝了,”孫俊山不好意思的笑笑。
“我總是不屑你二哥摳著你們,沒想到我踩你們草堆踩的比你二哥還厲害!”
“怪不得爹娘看不上我,我還眼瞎自傲自己有本事,不靠爹娘能買上田,蓋的起大房子,菊香你說大哥可不可笑?”登福笑的一臉無力。
“怪我,以前娘說我心眼憨,我不當回事,現在才明白娘說的沒錯,我真就是心憨,人跟人之間的好都是有界限的,咱們還是相互扶持的兄妹,我跟俊山會有自己的孩子,大哥我們回去了!”
孫俊山接過火把扶著菊香回家了。
桂枝低頭走過來,登福轉身回了自己家。
菊香回到家躺在床上看著屋頂,漆黑黑的看不出什么,反而有一種熟悉裂變的人影。
孫俊山均勻的呼吸聲傳出來,菊香側頭看看他,無聲的笑了笑。
天大亮,兩個人起身洗漱完,孫俊山捅開爐子燒了熱湯出來,又拿出一個干凈的小缽準備盛滿送人。
“以后都不在給大嫂送早飯了,”菊香看了一眼說到。
“不送了?大哥家都搬空了,連鐵鍋都掰下來拎走了,”孫俊山一臉佩服的不知道說什么好。
“那也不送了,大哥的吃喝拉撒自然有大哥大嫂自己操心,我過度的幫助反而讓他們生了私心,以前都是我想簡單了?!?p> 孫俊山放下碗看著菊香到:“我不會跟你起心思,就算我們沒有孩子,我也愿意就這么過下去?!?p> 菊香對孫俊山笑笑,“會有孩子的?!?p> “嗯,我們還年輕,”孫俊山也笑了起來。
登福徒手去菜窖挖了藥蛋子出來,拿到院子里砌了一個泥巴簡易坑,點上木炭鏟了草灰墊底,藥蛋子放進灰里埋著燒熟。
徒手接了涼水洗漱完,燒的藥蛋子也好了,登福刨了好幾個出來,拿了兩個給桂枝。
桂枝沉默的坐著接過熟藥蛋子,剝開外皮吃了兩口就吃不進去了。
“吃得下就多吃點,吃不下也得吃,菊香以后不會再給我們送吃送喝了,我?guī)闼奖嫉臅r候吃這樣的都算是好的了?!?p> “當家的……我……我不知道我娘會……”
登福拿著熟藥蛋子扛鍬走了。
桂枝豆滴大的眼淚落在手上,溫熱的藥蛋子讓她不敢抬頭看空空如野的家。
菊香的小鍋每天都是越燒越香,煎炸烹煮的燒個遍。
好幾天了她真就沒在去登福家了,他們吃什么,用什么的也沒詢問,更沒出自家院子的大門。
人有的時候你最討厭什么人,你就會成為什么樣的人。
桂枝不知不覺的走了重復的日子,缺愛的人很貪婪,特別是感情和心又很貧窮,得了絲絲的好就能生了事非的性情
菊香也在檢討自己,“她是不是真的越過線了?以至于大嫂也理所應當的認為她跟俊山該還恩情給登福?”
“菊香你看!”孫俊山下了牛車把手里的兩只老母雞給菊香看。
“怎么買了兩只?明天過年殺一只不就好了?”
“我們自己吃一只,給爹娘也送去一只,爹的老寒腿好了不得補補嗎?”
“你這女婿當的稱職,比我想的周到,”菊香打趣的笑孫俊山。
“我拿去屋后給殺了?”孫俊山也笑起來。
“我們的殺了,爹娘的你拿去讓娘自己殺算了?!?p> “行,孫俊山綁好一只雞腿,拿著另一只去屋后沒一會就回來了。”
“我去送了就回來,”孫俊山提著雞跑的飛快進村了。
菊香拿著掃把對著窗外框子掃了又掃,端著漿糊挨著窗邊框刷了一層,然后小心的蒙上窗戶紙,窗子中間貼上喜慶的窗花。
孫俊山兩時辰后才回來,家里門窗煥然一新都貼上了紅紅的窗戶花。
“怎么去這么久?”
“二哥不知道什么時候也學會了拔罐子,我去的時候他正在給娘拔罐呢!我在邊上看了一會?!?p> “他還會學正事呀?”菊香挺意外的。
“你看你,別從門縫里看人把人都看扁了不是?姑母帶著三嫂去家里說閑呱,娘說她腿疼的厲害,二哥就接口說給娘拔罐子。”
“不是男女有別嗎?”
“這不是特殊情況沒辦法嗎?誰不知道拔罐子費錢?人家還不下鄉(xiāng)來,你別說二哥真有那股子聰明勁,拔的我姑母都心動了,當即就讓二哥也拔了好幾個罐子?!?p> “走的時候直說好,”三嫂也是一臉笑意走的。
“他真是傻人有傻福,”菊香冷哼哼的說完。
“我送的雞娘給殺了,說明天過年就吃,家里兩個病號需要補補,還是我給殺的,”孫俊山拿著大掃把掃屋檐的蛛網灰。
“兒子長臉了娘能不高興嘛!”菊香聽完笑的樂不可支。
“大哥那邊使用的東西都買回來了嗎?”
“重要的都買了,肯定不像之前那么齊全,湊合著用唄!我說給大哥現燒,大哥說啥也不要,說家里有什么用什么。”
“他跟大嫂好了沒?”菊香不放心的問了一句。
“應該好了吧!不過以后肯定不會像以前那么好了,大嫂……她……也不怪大哥生氣!”
“千交代萬交代的都沒用,地窖鎖都被砸了搬的空空的,要不是看情況不對,牛車送我們這來了,牛車也會被牽走?!?p> “牛車牽走了,娘肯定不會放過大嫂的,誰家買的起牛呀!都是官府記檔的?!?p> 菊香聽完就沒在說了,專心的跟孫俊山打掃家里衛(wèi)生。
衛(wèi)生打掃完,炸的糕點麻雀圓子也涼了,孫俊山拿出油包紙舀一碗包一包起來,留著過完年拜年送人。
登福從牛車上卸下東西,拎出兩塊肉一扇排骨。
明天就過年了總不能冷冷清清的,家里腌的所有菜都沒了,桂枝平時寶貝的跟什么似的舍不得吃,一朝就空了。
“這個給你,”登福拿出一支銀簪子給桂枝。
“當家的……!”桂枝死氣沉沉的眼睛一下子明亮起來,伸手接過簪子。
“我答應給你的就不會食言,”登福說完拎起一塊肉出門去村里了。
“他給過桂枝錢讓她自己買喜歡的樣式,她爹娘這一遭來應該都沒了吧!”
“拿回去你們自己吃,我跟你娘不缺吃的,你妹妹上午剛送一只雞過來,都洗好殺好了,”韓大年沒接大兒子的肉,臉色溫和的解釋了一下。
“要,憑什么不要?不要都搬給人家了,我們做爹娘的圖什么呢!”登福娘冷笑著走過來,伸手一把奪大兒子手里的肉。
登??此锩嫔薨道淠D身要離開。
“老大吃完飯再走,你娘剛包了餃子,準備去給你們兄妹送的呢!”
“不用了爹,娘的餃子永遠的都是有數的,我們要是吃了,總有人會少吃一口。”
“不想吃就滾走,你不是能耐嗎?”登福娘冷笑起來。
“你毛病又犯了是吧?明天就過年了你今天是不是想挨打?跟孩子不能好好說話?”韓大年說著就脫了腳上的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