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輩的相看
孫俊山跟菊香對幾個孩子都是半放養(yǎng)狀態(tài)，只要不做出格的事情，一般他們都不會過問打擾，當(dāng)晚熄燈睡覺的時候，都沒想過問小兒子來鎮(zhèn)上的情況。
思修此后就留在了鎮(zhèn)上，原因是要收收心準(zhǔn)備溫書生員的考試。
兒子主動要求學(xué)習(xí)的事，菊香能不答應(yīng)嗎？自然是頭點的跟小雞吃米一樣，家里準(zhǔn)備好吃的妥當(dāng)了，她跟孫俊山才回到鄉(xiāng)下。
到家后紅梅就對她微笑的點頭，看來多地的事相的很滿意！
“有沒有說什么時候訂親？”菊香偷偷的問她二嫂。
“仲夏就定親，女方家對多地很滿意，你們那邊看的怎么樣？”
“姑娘不錯，但是我跟俊山都不同意現(xiàn)在定親，想等思遷考一輪解元過后在說?！?p> “思遷等兩年完全沒問題，多發(fā)過了年都十八歲了，如今也中了秀才，我跟你二哥心里已經(jīng)很滿意了，在不定親就過了年齡，他們兄弟都在排隊等著，孩子得一個一個安排掉才行?！?p> “思修呢？”紅梅到處看了一眼。
“在鎮(zhèn)上溫書呢，還有兩天書館就開館了他年冬不是玩就是鬧的，落下了不少課業(yè)的?！?p> “幾個孩子也就思修恣意張揚一些，玩鬧的性子灑脫不羈跟你最像，心眼跟你也很像?！?p> “他沒心沒肺的樣子跟我像？”
紅梅聽了頓時笑開了，“他敦厚憨實娘都說跟你年輕的時候最像了。”
“我還以為像俊山呢！十五歲的人了心眼憨實的很！”
“她走了，”紅梅看周圍也沒別人了小聲說了一句。
“你二哥去鎮(zhèn)上打聽了一天，她回來兩個月跟鎮(zhèn)上一個破落戶攪合在了一起，前天也不知什么原因，兩個人動手打了起來，她夠有種的把那個破落戶捅了一剪刀，然后無聲無息的離開了。”
菊香聽完半天沒回答，那不就她找她的那一天嗎？
“二哥怎么知道她捅了人？”
“那個破落戶自己嚷嚷的，還說……紅梅眼里閃過憐憫，還說她回來就是尋前夫家和親兒子要錢的。”
“走了就別伸張了，多地也說好了親事，仲夏的時候日子一定也就成親了，方家要是知道她給人當(dāng)外室還回來了，這門親怕是會散?！?p> “也是，”紅梅左右看著防止有人過來聽到話了。
“他大伯說要給多地在府城買房子，等小兩口成親了就讓他們?nèi)ジ蔷幼?，到時候還教方家閨女做荷花香膏，也算是給二兒子安排好分出去過了?！?p> “那是他虧欠這個孩子的，當(dāng)年要不是他一意孤行，不至于造成兩個兒子，大的遠走不回來，小的如今要躲去府城住。”
“她雖然待的時間短，有一千個不是，但是不能全盤否定了她的付出呀！”
“這么大的房子，門口的葦塘雙塘，東莊的十幾畝好田，鎮(zhèn)上的鋪面房，哪一樣沒有她的影子在？這些合該是她的兩個孩子得的?！本障阏Z氣微冷的說完。
“誰說不是呢！前人栽樹，后人乘涼！都是他大伯的親兒子，算起來多谷多塘是趕到好時候了！”
“一切都有爹娘操心著，你別參合進來了，累死累活落一身埋怨的，”紅梅好心的拍拍菊香的手善意的提醒她。
“我曉得二嫂的好意，我呀也就是操心的命，看不過眼說兩句而已?！?p> “知道你的脾氣，晚上別做飯了過來吃，你幾個侄子陸續(xù)都要去念書了，也團聚不了幾次了?！?p> “知道了二嫂，我回去看看思遷怎么樣了?！?p> 她回到家：屋里思遷打包了不少書籍，還簡單的收拾好了行李。
“你這是也要回學(xué)院了嗎？”菊香有些意外的看著兒子。
“明早就走了娘，早點過去好溫溫書?！?p> “娘不是不贊成你們……”
“我明白的娘，你希望我專心學(xué)業(yè)，在該學(xué)習(xí)的年紀(jì)中好好學(xué)習(xí)不要被分心了，其實爹跟我說的時候我一瞬間就明白了，若我真的像二表哥那樣……”
“我大概也就止步于此了，看二表哥就曉得了，他現(xiàn)在在學(xué)業(yè)上就有些心不在焉了，兒子曉得爹娘的苦心了，”思遷摸摸頭頓悟的看著他娘笑。
“不是每個人都對學(xué)業(yè)都有進益，娘也不是非讓你考中舉人狀元啥的，只是希望你心智成熟的時候在選擇一份感情?！?p> 古語有言：“男子先成家在立業(yè)，它并不是說你成家了就能立業(yè)，而是告誡你，當(dāng)你感情和心智都成熟了，知道選擇一份什么樣的良益終身伴侶成家立業(yè)?！?p> “妻能懂你所想，夫能目你所思，而不是整日夫不知妻，妻不知夫的，娘就是希望你們都幸?？鞓贰！?p> “就像爹娘這樣的吧？爹娘的恩愛確實讓兒子心念向往的，我一定不會辜負爹娘的期望。”
“感情沒有絕對的完美，你要學(xué)會接受它的殘缺，沒有誰的感情歷來就是如此豐沛，只有心靈契合，彼此都付出才是有苦有甘的生活?！?p> “你如今十六了，娘不想給你說什么大道理，路要自己一步一步走才會回味無窮，”菊香語重心長的看著思遷。
“兒子知道了，”思遷不由得鄭重點頭到。
菊香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娘突然去鎮(zhèn)上的事你應(yīng)該猜到了，你姐夫的親娘回來了，你多地三表哥大概要么止步于童生，要么止步于生員，以后在無進益之志了！”菊香說完眼里閃過淚光。
思遷輕輕的攬住他娘，眼里也閃過惋惜。
“三表哥在想進益也是不能了，他……解元考試需要互保，還得官衙開持爹娘的戶檔，首先這一點三表哥就通不過審查?！?p> “娘至今都無法原諒自己當(dāng)年的錯誤，那時候我不曉得這里的厲害，只以為你姐夫的名聲難聽而已，也就是你們四五歲上學(xué)堂的時候，才知道多地未來的路也這么嚴(yán)重。”
“你姐夫當(dāng)年快要出生的時候，他外祖一家來過你大舅家投靠，只不過他們心思不正，你大舅就把人打發(fā)走了，走前你大舅家?guī)缀醣话峥樟?，加上這個因素你姥姥始終不能接受你姐夫的親娘?！?p> “大冬天的她懷著身子，出了這事整日棲棲惶惶的不可終日。”
“你二舅那時候都二十了還沒個親事，家里急切的需要活計生路，也顧不上安慰多地的娘，你大舅整日里不是田地，就是下荷花塘的忙碌?！?p> “全家還要出動幫你二舅支撐菜地瓜地，可能就在那個時候吧！她心里生出需要娘家關(guān)心走動的迫切。
“你姐夫出生的時候，附近的十里八村都傳瘋了，說你姐夫是私生子，是奸生子，是……”菊香泣不成聲的說不下去了。
“如果我那時候要是明白的話，是能勸住你大舅的，是我呀！是我的推波助瀾，你大舅生了將兩人事做成的想法?！?p> “多地的娘被帶回來時候還是姑娘家，如果有心掩蓋她是可以遠嫁得一份體面的幸福的，生出的兒子們也不用東奔西走的被人指著罵?！?p> “是我的自以為是，還有所謂的理解和好心害了一個家，還害了兩個孩子?！?p> “思遷，你兩個姐姐也是因為那個錯誤的決定，才與這個家?guī)缀跣瓮奥返?，為了彌補你姐夫，我送走了我兩個女兒去陪伴他長大，我這一生，都要為自己的剛愎自用做彌補！”菊香哭的跟個孩子一樣蹲在地上淚雨滂沱的。
只有當(dāng)母親了才知道有些錯真不能犯，切膚之疼深入骨髓的，剜了皮還有肉還有骨。
“姐姐她們是明白的，也能理解娘的做法，這些年來姐姐們雖然東奔西走的，卻從未對爹娘疏遠過，娘你若是不放心三表哥，兒子將來考中狀元登科了，會一輩子照看著表哥，不讓娘擔(dān)心一分?！?p> 孫俊山站在小屋門口看著妻子，他一直都知道菊香心里背負著沉重的包袱，這個包袱是她一輩子都卸不掉的重擔(dān)。
他沒看到院門口還有一個青色的身影，隱在角落筆直的站著。
“你三表哥是個敏感的孩子，也是一個有志氣的孩子，你不能事事都依了免得讓他頹廢了?！?p> “娘也會鞭策他考生員，成親以后就留在府城當(dāng)個教書先生，我跟你爹在扶持他們小兩口過起來，只是爹娘給不了你們過多的東西了，娘欠他們兄弟的太多了。”
“我跟弟弟都理解娘的心，不會有計較的心思?！?p> 孫俊山走過來扶著菊香，“兒子們都懂事的很，多地幾乎是你帶大的，那孩子的秉性隨和溫厚，等他當(dāng)了爹就會明白你的苦心了?！?p> “不是我們不讓他見親娘，實在是不能見，要不是你心不忍說劉家找她，她拖兒帶女的能放過多地嗎？”
“你在想想女婿，他就怕連累兄弟被人議論不敢回來，快別哭了，一會孩子來了就露餡了?！?p> 菊香聽了慌忙用袖子胡亂的擦紅腫的眼睛。
“我進屋梳洗一番，”說完匆匆的進了屋，孫俊山也跟進了屋里去。
“三哥……”思遷看進來的多地有些意外。
“我聽到了，我就奇怪我人生無論大事小事，姑姑姑父從不缺席的，我相看這么大的事，他們怎么會選你的跟我同一天相看。”
“三哥……！”
“她是不是又想回來糾纏我了？姑姑坐不住了吧？肯定是這樣的，姑只有遇到我娘的事才會慌神，上一次慌神還是我哥回來，因為他私下里見到我娘了?！?p> “我娘她不是不讓你們母子見面……”
“我知道的，我沒有怪姑，她事事都為我考慮，我拿姑當(dāng)我母親一樣看待?！?p> “我只是不明白這該我爹解決的事情，反而是我姑事事沖在前面為我解決，他這一生從未為他做的事彌補過，我們兄弟的大事小事都是我姑一手包辦了，”多地說完笑了起來，臉上的笑意悲涼且無奈。
“大舅……他……”
“他心安理得的讓我姑背了所有的錯，我哥跟我說過，當(dāng)時奶奶為了我娘的事，都跪下來求過他?！?p> “小四，你說我姑勸的他能聽進去嗎？你不知道吧！為著我爹我娘的事，姑當(dāng)年都上過吊，人差點都沒搶過來，村里上了年紀(jì)的人都知道這事?！?p> “他寧愿我姑送命都不愿意回頭，誰的話他能聽進去？他們的自私是半斤對八兩?！?p> “別跟我姑說我來過，”多地轉(zhuǎn)身步履平穩(wěn)的走了出去。
思遷眼里閃過無數(shù)的光芒，“他娘的心地還是太仁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