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來日方長

　　美惠是被樓下的汽車聲音吵醒的，憑著記憶伸手抓過桌上的鬧鐘，半瞇著眼看到才7點鐘而已，打算繼續(xù)蒙頭睡去。

　　窗外傳來重物鈍感的聲響，因為距離不遠所以聲聲入耳，聽起來就像是隔壁正在搬家一樣。

　　隔壁……難不成是流川家？被這突然的想法驚到，美惠的困意全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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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顧不上換衣服，美惠穿著睡衣飛奔到樓下。

　　一箱一箱打包好的物品依次被搬上車，流川一家三口正在旁清點。眼前是再普通不過的搬家場景，可美惠甚至沒有上前質(zhì)問的勇氣，雙腿像是灌了鉛沉重，從開始的大步奔跑到現(xiàn)在的停滯不前。她想等流川一個解釋，眼眶卻不爭氣地先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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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走了?！绷鞔ㄗ叩矫阑菝媲埃降恼Z氣，簡單的一句話，沒有起因也沒有后續(xù)，就像是在講述一件與己無關(guān)的事。

　　在若干天的冷戰(zhàn)之后，美惠怎么也不會想到，她等來的不是和好如初，而是流川的一走了之。

　　美惠用力掐了自己手臂一把，她真的懷疑自己還在睡夢中。

　　可迅速泛濫的紅印和痛感直擊神經(jīng)，也擊碎了美惠最后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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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可以一聲不響就走掉？”沒有流川預(yù)想中的責備和生氣，美惠的聲音里只有留戀。

　　穿反的拖鞋，被晨風(fēng)吹亂的頭發(fā)，匆忙下樓生怕錯過他的心情，再明顯不過。

　　眼前女孩隱忍著的哭腔，在眼眶里打轉(zhuǎn)的淚水，讓流川在這個微涼的早晨體會到，什么叫做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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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很抱歉?！绷鞔]法回答更多，事情并不在他的掌控之中。由于父母工作性質(zhì)特殊，對于一家人即將遠赴歐洲這件事，沒有通知任何親戚朋友，對于美惠，他也只能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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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日子對于流川來講，同樣是五味雜陳。

　　因收到心儀大學(xué)的邀請而開心，卻又時而想起全國大賽的失利，加之被泰勒放棄的沮喪；后知后覺，那天他自我地推開美惠的做法，也一定傷了她的心；最后，得知了父親的安排后，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復(fù)雜到極點。

　　此刻除了抱歉，本就不善言辭的流川，更想不出其它的話。

　　惟有本能地將美惠擁入懷中，輕撫著女孩的長發(fā)，落下一聲嘆息，輕不可聞地消散在晨霧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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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誰說過的，擁抱比親吻更能表達愛。

　　感受到收緊的雙臂，那是流川未說出口的不舍。

　　美惠不敢說自己有多了解流川，但這是她喜歡了這么久的人，少年的秉性里，從沒有欺騙這種東西。

　　以為是在高中畢業(yè)才會面臨的分別，提前一年上演。

　　在一個周末的、她差點就要錯過的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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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貪戀著流川懷里的溫度，美惠舍不得放開，他的懷抱寬大而溫暖，替她遮擋晨間的涼風(fēng)，想到這幾日無端浪費的時光，如果早知道分別的日子近在咫尺，她一定不要和他冷戰(zhàn)。

　　美惠揉捏著流川白襯衫的袖子，要把它們?nèi)喑霭欛?，最好是怎么也熨不平的那種，就仿佛這痕跡越重，她在流川心里的分量也越重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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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貨車司機的喇叭按了兩次之后，美惠抽身離開，仰頭看著流川的眼睛，長長的睫毛之下，那瞳孔如閃碎的星辰，是全宇宙最珍貴的角落，堅毅而溫柔，她真的好喜歡這雙眼睛，和它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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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退潮時的浪花，明明舍不得沙灘，卻也只有無奈放手。

　　流川在她耳邊最后的話是：

　　“等我?！?p>　　.

　　當夜色變得深沉，美惠猜想著，這個時候的流川是不是已經(jīng)沒心沒肺地睡著了。

　　于是按下臺燈的開關(guān)鍵，打算好好睡一覺。

　　可是她睡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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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guān)燈，開燈。

　　再關(guān)燈，再開燈。

　　燈光明滅之間，卻晃出了白天隱忍的淚花。

　　夜深人靜，又想到了國文老師在黑板上書寫的四字成語，來日方長。

　　一句沒有時效的“等我”，是流川留給她的全部承諾，也是接下來的日子里，她的全部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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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川，我已經(jīng)開始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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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生活不會因為誰而按下暫停鍵，就像分鐘追趕著時針，一圈一圈，孜孜不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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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澤北入選了國青隊，仙道和智花雙雙通過了大學(xué)面試，美惠接任了戲劇社社長，校園生活按照既定的秩序，見證少年少女的成長。

　　班主任老師輕描淡寫地用“轉(zhuǎn)學(xué)”將流川的離開一筆帶過，期間也有不少人來詢問美惠關(guān)于流川的事情，但她都禮貌搖頭不予置評。

　　擔任戲劇社社長后，美惠比之前更忙碌了些，成績也穩(wěn)中有升。課間嬉鬧的同學(xué)里，美惠安靜做題的樣子，妥妥一個不諳世事的優(yōu)等生。

　　只不過，她在傳閱試卷時，偶爾也會叫錯后座同學(xué)的名字，這時候，班上的同學(xué)才發(fā)覺，她表面的平淡不是真的無動于衷。

　　校園八卦你一言我一語，他們說美惠好像再也沒有去看過籃球賽，他們說美惠可能被流川分手了……當猜測拼湊出答案，一切似乎都合理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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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的國體大會，流川的缺席令人略為遺憾，湘北籃球隊少了日常的“狐猴大戰(zhàn)”，對于彩子和晴子來講，更方便管理，但也少了吵吵鬧鬧的樂趣。

　　彩子手邊的慣用物品，也從折扇換成了筆記本，最近的訓(xùn)練還算比較順利，她的折扇已經(jīng)有一陣子沒派上用場了。

　　前不久還在頭疼于湘北的問題兒童，如今卻有些懷念。曾經(jīng)的彩子，儼然是整個籃球隊最有威嚴的“大姐頭”，如果有人遲到早退、訓(xùn)練走神，即使是三年級的前輩也會受到彩子的“扇子攻擊”。

　　“晴子啊，湘北籃球隊現(xiàn)在這么聽話，我還有點不習(xí)慣呢?！币惶斓挠?xùn)練結(jié)束，離開體育館，彩子一邊鎖門，一邊發(fā)出了這樣的感嘆。

　　“流川不在，連平時那么活躍的櫻木話也少了很多?！?p>　　“就是說嘛?！?p>　　.

　　“安西教練說流川是因為父母工作調(diào)動要轉(zhuǎn)學(xué)的，但是他走得也太倉促了，都沒有跟籃球隊的大家好好告別?！?p>　　“就算我們提前知道，以他的性格，也不會讓我們幫他辦歡送會的?！?p>　　“也對哦……”晴子抬頭看向路邊孤單的楓樹，若有所思，“流川離開，最舍不得的人，是美惠啊?！?p>　　女孩子之間總是更容易共情。

　　“嗯?！辈首狱c頭，順著晴子的目光也看到了那棵樹，之前它旁邊本來還有一棵的，但卻沒有抵擋住暴風(fēng)雨的侵襲，于是留下的那棵，在深秋的日子里就顯得格外孤單。“自從流川離開后，美惠再也沒有來過體育館了，大概是怕觸景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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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為朋友，她們能做的只有陪伴，盡可能讓美惠遠離八卦中心。

　　“我相信，沒來得及好好告別的人，是一定會再相見的。美惠也好，籃球隊的大家也好?！鼻缱由鷣順酚^，并且相信他們的羈絆深厚，便有了這樣的期許，“在不久的將來，大家還會進入同一支隊伍，一起比賽也說不定哦！”

　　彩子也想象了一番，湘北的問題兒童軍團若干年后再會的場景，如若成真，也是蠻值得期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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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空氣打斷了交談，有風(fēng)吹過枝椏，楓葉發(fā)出沙沙的聲音，搖搖欲墜的葉子帶著最后的不舍離開枝頭，在女孩們的身后劃過起承轉(zhuǎn)合。

　　不論是人山人海的賽場上加油吶喊，還是體育館里籃球擊打地面的聲音，那些平凡的過往，承載著美好記憶的片段，都與那個沉默寡言的男生有關(guā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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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光飛逝，季節(jié)輪轉(zhuǎn)，轉(zhuǎn)眼又到一年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