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遲遲,卉木萋萋。倉庚喈喈,采蘩祁祁……”
黃昏的斜陽下,秀才望著車窗外的荒涼,唱著這車上大約只有他自己能懂的詩句,聲音中帶著微微的悲涼。
“秀才哥,你這念的是什么經(jīng)哦,聽著也忒沒勁。”阿蒙嘴里叼著一根鐵絲,把腳搭在機槍支架上,沖著前面喊道。
秀才無奈地笑笑,沒有理他。
這本是一首暢快的詩歌,講的上古周宣王時期,朝廷出兵討伐蠻夷,得勝而歸的情形,這一句描繪的是凱旋路上的春天景象。
此刻的星火小隊同樣是打了勝仗,同樣是凱旋而歸,只是蒼茫大地再無春色。
當火紅的太陽落下山去的時候,皮卡車也隨之停了下來,這里有一處背風的斜坡,是錢富貴選定的過夜之處。
在這個沒有路燈,沒有護欄,沒有交警與救援,道路崎嶇同時還天災和其他威脅的年代,在野外夜間行車是非常不明智的選擇,尤其是單車獨行更是如此,若非必要,沒有人愿意去冒這個險,錢富貴當然也不例外。
“翰林,你整點吃的,幾個今天晚上都好好休息下,明天要穿越橙區(qū),得打起精神來,只要順利到達大石鎮(zhèn),我們這趟任務差不多就算是完成了?!卞X富貴簡單安排了一下,然后拿著槍一個人往周邊的山坳里走去。
“應該是去巡視地形去了?!卑⒚稍诶钏牡纳磉呎f道:“你別看隊長平時大大咧咧的,其實為人謹慎得很,每到一處落腳點,都要親自去探查一遍才肯放心。”
“細心,是正確的。”李四點頭說道,對錢富貴的做法表示肯定。
大半天的時間,在話癆薛小蒙一遍又一遍地勾搭下,李四的語言表達能力,相比剛見面是要流暢了許多,對于薛小蒙各種各樣的問題,他也都一一回答,雖然有些答案幾乎等于沒有回答,但是至少他沒有感到厭煩或是生氣。
或許正如薛小蒙所說,他其實也是一個很喜歡“擺龍門陣”的人,只是因為在以前沒有人和他說話。
夜色漸深,月黑風高。
背風的土坡下生著一個火堆,隱隱可見火塘中還燒著幾個土豆。
如今這個世界上存活的樹木不多,但是完全失去了生機的干枯枝丫卻不難找,到處都是可以用來生火的柴火。
皮卡車擋住另一個方向的來風,車斗的籃板上拉出來兩根鐵管,在火堆的上風口處支起了一個簡單油布方篷。
荒野中晝夜溫差極大,四月份的天氣乍暖還寒,再加上時不時吹過的一陣帶著沙塵的大風,如果沒有帳篷和火堆或是車輛,在荒野中過夜是一件非常難受的事情,基本上無法入睡。
但是在這種環(huán)境中一旦睡著,就會睡得十分死沉,尤其是凌晨三、四點鐘的時候,更是睡眠最深的時候,說是雷打不醒都不為過。
此刻正好就是這個時點,星光下,星火小隊的營地中一片安靜。
遠處的山溝中,有輕微的發(fā)動機聲音響起,聽上去像是摩托車的四缸發(fā)動機發(fā)出的聲音,不過距離較遠,傳到營地這邊來的時候,聲音已經(jīng)微不可聞。
那些摩托車的聲音逐漸靠近,等到星火小隊營地這邊可以清晰聽見的時候,那些摩托卻不再壓低聲音,主動暴露了出來,只聽見一陣陣好似猛虎咆哮的轟鳴,七八輛越野摩托從山坳中沖從,伴隨著一陣哇啦啦的呼吼,他們占據(jù)著土坡山的高點,將星火小隊這個臨時營地團團圍住。
這伙人的摩托車上布滿了尖刺和鐵鏈,他們穿著破爛的皮衣,臉上用機油畫著鬼臉,在黑夜中看上去猙獰可怖,十分兇悍,為首的那一人,摩托車尾上插著一桿骷髏黑旗,臉上帶著一具金屬鬼面,居高臨下望著營地的帳篷。
不過此刻,這具兇悍恐怖的面具下面的眼神中卻帶著疑惑,下面這個營地太安靜了,一點動靜都沒有。
他們以往在襲擊獵人隊伍甚至鄉(xiāng)村據(jù)點的時候,戰(zhàn)術(shù)一般都這樣,先潛入靠近,然后突然暴起,依靠氣勢驚嚇住對方,等慌亂之后再逐個擊破。
可是眼前的這個獵人營地也太怪了,別說慌亂,連一點動靜沒有。
正當這個頭領準備拿起手里的沖鋒槍對著帳篷來一梭子的時候,一道光亮突然射來,就像是汽車遠光大燈一樣的刺眼,直直地打在他的臉上。
“兄……”
他抬起了手似乎想要大喊,但是才剛剛發(fā)出一個音節(jié),一枚子彈便精準地命中了他面具上的縫隙,擊中了他的腦袋。
這只是一個開始,黑暗之中密集的槍聲隨之響起。
瞬息之間,形勢逆轉(zhuǎn),反而是他們這伙人慌亂了起來,有人大開車燈尋找敵人,也有人調(diào)轉(zhuǎn)車頭,反身就跑。
短暫的交火之后,現(xiàn)場留下了六具尸體,星火小隊的眾人從遠處的一片亂石堆后走出。
隔著老遠,錢富貴就端起戰(zhàn)錘式給這幾具尸體每個身上補了一兩槍,確認都死透了之后,然后才招呼阿蒙過去收拾下他們的遺物,回收下有用的東西,他自己則走上土坡,站在高處檢查還有沒有漏網(wǎng)之魚。
不一會,阿蒙拿著一堆槍彈還有汽油走了回來,沖著正在火塘里掏土豆的陳翰林喊道:“秀才哥,你說這些家伙什么會在這里?”
秀才將目光從錢富貴的身上收了回來,他搖了搖頭,繼續(xù)擺弄翻弄火塘里的土豆,讓它們燒得更均勻一些。
虎頭虎腦且說話毫無顧忌的阿蒙把頭轉(zhuǎn)向另一邊,問道:“李四,他們是沖你來的嗎?”
李四同樣搖頭:“不知道。”
好奇心旺盛的阿蒙撓著頭,“那這就納悶了,你在之前有和這些家伙遇到過嗎?”
這時錢富貴走了回來,看一阿蒙回收回來的那些“老古董”槍械,感慨道:“就憑這樣的家伙事,骷髏族現(xiàn)在都敢進黃區(qū)來打秋風了,我原本以為在斷頭橋那里可能會遇到這些鬼東西,沒想到今晚就干上了,這荒野中是又要變天了嗎?”
錢富貴的話雖然說得輕松,但是作為隊長,他的話還是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蓋棺定論的意味,一句話就給這伙人的行為給定了性,這伙人是出來“打秋風”的,而不是其他原因。
見阿蒙這個新獵人蛋子似乎還不是很了解這伙人的來歷,錢富貴給他作起了介紹:“骷髏族,一群背叛了人類的軟蛋狗漢奸……”
錢隊長接過了秀才遞過來的土豆,邊吃邊說,語氣中帶著不加掩飾的不屑和鄙夷:“他們原本是天災之后西北邊組織起來的一伙武裝大勢力,十二、三年前,在白金殿堂還是張法雷主席主事的強硬時期,他們不愿意響應張主席的團結(jié)聲明,于是和白金殿堂干過一仗,結(jié)果自然是這些軟蛋沒干過,不過還沒等白金殿堂收復這伙勢力,天災的總攻就來了,結(jié)果……”
說道這里錢富貴的話語停頓了一下,咬下一塊燒糊的土豆皮狠狠地啐了一口,然后才繼續(xù)說道:“結(jié)果好家伙,這些家伙一槍不開投靠了亡靈天災,帶著上萬的人口遷去了東邊給那些骷髏當走狗,直接讓白金殿堂西北方向的防線來不及構(gòu)建……庇護之地保衛(wèi)戰(zhàn)之后,他們主要活動在橙3、橙4區(qū)域,不時也會去黃區(qū)邊緣的一些村鎮(zhèn)據(jù)點搶奪物資,這兩年的活動逐漸開始頻繁起來,上一次獵人之家公開的情報說骷髏組如今大約有三萬人,其中又分成了好幾十個幫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