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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fēng)雪長安道

第一卷:摘星32

風(fēng)雪長安道 舒涓 3568 2021-11-13 09:35:03

  摘星殿里,群英薈萃。新入門的弟子拜會過本派掌門及同門后,被引薦給其它各派,寒暄著如出一轍的客套話:以后多關(guān)照啊!這還用說?都不是外人,可不得相互幫襯……如此,等等。事實上,彼此心里都明鏡似的: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去叨擾對方;不到無路可退,對方也不會開口求助。大家恪守著不麻煩別人便是不麻煩自己和各自打掃門前雪的原則,生活在各自的圈子里,不越雷池半步,以免是非沾身。年輕一輩中也有不以出生論貴賤,不以門楣論尊卑,不奉承,不巴結(jié),只愿依著自己的好惡交朋結(jié)友的,難免被認(rèn)作出格之舉,明里暗里少不得要受些白眼和非議。

  靠門口不起眼的角落里,莫待端端正正地坐著,以蝸牛的速度吃著一小碟鮮艷欲滴的櫻果,神情專注地叫人不好打擾。到目前為止,他只說過一句話:在下莫待,見過各位。依禮制,他是碧霄宮的人,應(yīng)該坐前排。雪凌寒知道他不愛與人打交道,特意囑咐憶安將他的位置放

  因著魔界三公子的身份,謝輕云也出席了晚宴,就坐在謝輕晗旁邊,與莫待斜對。他無心應(yīng)酬,挖空心思想早點脫身去外面游蕩。宴會進(jìn)行到一半,謝輕晗有事提前離席,臨走時再三囑咐他凡事多忍耐,莫要惹是生非丟了魔界的臉面。他倒也聽話,只吃菜喝酒,不參與旁人的高談闊論。

  夜月燦忙著照顧凌秋雁,根本無暇理睬一干熟識。認(rèn)識他的人都在想:這家伙知道別人的名姓才沒幾天,就一句一個小師妹叫得這樣順嘴,臉皮未免也太厚了些。不過,這種能快速取得閨閣女子信任的本事,倒也不是人人都有。

  凌秋雁是個苗條嬌小,相貌甜美,溫順文靜的女子,長著一雙又大又圓水汪汪怯生生的眼睛,飽含深閨少女見生客時獨有的羞澀。見夜月燦不停地把好吃的往自己面前放,她的臉紅得堪比莫待手中的櫻果:“我……我吃好了……多謝師兄費心。”那聲音又細(xì)又小,不認(rèn)真聽會以為她說的是唇語。

  夜月燦一邊說著甜軟的話,一邊又放了些水果在她面前才肯停手。

  凌秋雁抿了抿嘴,厚薄適中的嘴唇竟抿出了一絲不易覺察的倔強(qiáng)。

  酒至半酣,氣氛似乎變得融洽了,人的表情也跟著松泛了。束縛心靈的清規(guī)戒律稍稍松了綁,話題也就跟著豐富起來。只是,無論話題有多豐富,不愿參與的人始終不愿參與,總有辦法將自己與話題割裂開來。

  坐在莫待前面的兩名男子原是魔界子弟,剛?cè)肴思?,收在柳宸鋒門下。高且瘦的叫沐北,濃眉大眼的叫楊爍,都是不滿二十歲的年輕人。兩人不時回頭瞅瞅莫待,看樣子是想與他攀談,又不好意思打擾專心用餐的人。

  蘇舜卿也在等待時機(jī)。他見莫待從始至終都沒主動跟誰說過話,完全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態(tài)度,心知此人不易接近,便不敢貿(mào)然行動。此刻看見兩名男子頻頻回首,想與莫待套近乎,遂揣著看好戲的心思等著看笑話。

  一曲《雀驚春》剛唱畢,兩名自稱是世家子的男子就自告奮勇舞劍助興。舞來舞去,其中一人的劍就舞到了謝輕云面前,劍尖在他臉上晃來晃去,像是喝多了失了準(zhǔn)頭。謝輕云也不生氣,側(cè)身避開劍鋒,繼續(xù)自斟自飲。不用謝輕晗叮囑,他也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行都需謹(jǐn)慎,稍有差池惹出禍端就會殃及整個魔界。況且,人間的王公貴族看不上魔界的人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他根本就沒打算計較。

  “久聞謝三公子劍法精妙,一直無緣得見。今日在此相遇,不如舞一回讓我等開開眼?”寧王府小王爺蕭思源斜靠在一名年輕男子的肩上,一只胳膊支著腦袋,像嬌弱思春的千金大小姐,“本王已看膩了這兩兄弟的劍舞,想換個新鮮花樣。謝三公子可愿成全本王的心愿?”

  “在座的都是高手名流,在下管窺筐舉,豈敢班門弄斧。還請小王爺另請高明?!敝x輕云站起身來,“在下貪杯,不勝酒力,想回客棧休息。失陪?!?p>  “不給本王面子?”蕭思源沉了臉,十分不悅,“本王不配看你舞劍嗎?”

  “小王爺說哪里的話?不是您不配,是在下才疏學(xué)淺,不敢人前獻(xiàn)丑?!敝x輕云笑了笑道,“若小王爺堅持要看,在下只好斗膽一試。不足之處,望小王爺莫怪?!?p>  有嗤笑聲傳來:“在酒宴上舞劍供人取樂,這不成劍奴了?”

  “劍奴怎么了?魔界的人素來自甘下流,劍奴都抬舉他了?!?p>  “怎么能說下流呢?謝三公子皮相出色,不應(yīng)該是風(fēng)流么?”

  “高貴的人才叫風(fēng)流,卑賤的就叫下流?!?p>  妧義倚著坐席,端著酒杯打量謝輕云不見半點不悅的臉,眼含欣賞:原以為是個一點就炸的暴脾氣,沒想到竟這般沉得住氣,還行。

  莫待的注意力始終在那一顆顆紅櫻果上。他目光發(fā)直,無精打采地一手托腮,一手揉著一粒葡萄,似乎吃得累了。

  謝輕云舞了沒幾下,蕭思源就舉手叫停:“謝三公子看著孔武有力,可是這劍招怎么軟綿綿的還不如個娘們?該不是魔界生活清苦,沒吃飽飯?”

  “在下學(xué)藝不精,難入小王爺法眼。慚愧!”謝輕云朝眾人拱手道,“為免打擾諸位的雅興,在下先行告退?!?p>  “放肆!”蕭思源喝道,“劍舞得不好也就罷了,還敢甩臉給本王看?謝青梧忙著花前柳下沒功夫教你做人,顧夕漫那無事可忙的病秧子也沒教你?她可是昭陽國的無垢,最熟悉我們的規(guī)矩禮儀。”

  謝輕云握劍的手緊了緊,依然面色如常:“父親母親素來禮數(shù)周全,我做得不好是我的錯,不干他們的事?!?p>  雪凌寒也頗感意外:這人什么時候變得這樣沉穩(wěn)耐性好脾氣了?從前那樣性急毛躁,連哄孩子的耐心也沒有。他下意識地看向莫待,又迅速收回了目光。

  “知道錯了就好辦。罷了,本王大人大量,懶得跟你一般見識?!笔捤荚簇啃敝坫紤械氐溃耙贿@樣吧。你換套劍法舞來看看,舞得好了,本王重重有賞。說不定本王一高興,就免了顧夕漫的奴籍。”

  夜月燦拍案而起:“你說夠了沒?吃頓飯還要受這夾槍帶棒的鳥氣,有意思?”

  “有意思,相當(dāng)有意思?!笔捤荚礉M臉不屑地看著夜月燦,嗤道,“一個養(yǎng)花遛鳥的受了抬舉,觍著臉來了這大雅之地,也該清楚何為尊卑貴賤,別那么大聲跟主子嚷嚷?!?p>  “養(yǎng)花遛鳥哪里不好?養(yǎng)花遛鳥的勤耕苦作,自食其力。身居高位的聲色犬馬,尸位素餐。究竟是誰不招人待見還真不好說!”

  “庶出之子,也敢這般無狀!”蕭思源抓起酒盞砸向夜月燦,“夜月族是想造反么?想造反說就是,我父王的鐵騎正閑得發(fā)慌!”

  夜月燦冷笑道:“天上落塊磚頭下來,能拍死一大片像你這樣爛泥一樣的嫡出。而像我這樣的庶出,怕是還真沒幾個。撇開身份不談,你有哪一點值得驕傲?又有哪一點值得別人高看你一眼?”

  百花羞一向恬淡可人的笑容里多了一絲陰霾。百花門和夜月族雖然一個在仙界,一個在人間,素?zé)o往來,卻都是和花草樹木作伴,與飛禽走獸為鄰,也算是知音。如今夜月燦又入了百花門,百花羞當(dāng)然不樂意聽見蕭思源的話?!耙乖?,小心你的措辭,別長了張好嘴卻不說人話。我百花門的人不欺人也不會任人欺,你別失了分寸,不知進(jìn)退。”

  蕭思源接口道:“聽見沒有,你的新主子叫你別沒事找事?!?p>  眾人心想:這人要不是故意裝傻,就是真的缺根筋。

  謝輕云忙道:“小王爺息怒!夜月絕沒有冒犯小王爺?shù)囊馑?,都怪我沒本事讓小王爺滿意。小王爺大人雅量,莫壞了心情。我這就舞給你看。”

  “可是,本王現(xiàn)在不想看舞劍了,想聽人講故事?!笔捤荚从每曜忧弥子癖K,拖長了聲音道,“你就給本王講講顧夕漫是如何以下賤之軀勾引到謝青梧那個老魔頭的?!?p>  謝輕云手握劍柄,怒氣在眉眼間蔓延。蕭思源的目光飄過霜月,笑著沖他勾勾手指,神情輕松愉快。那樣子分明在說:生氣了?生氣了就來砍我!快來呀!

  雪凌寒端著那張沒有表情的臉,紋絲不動地坐著,嘴巴也像是被線給縫上了,他在等蘇舜卿下場。其他仙門見他不說話,自然也不會自尋煩惱,一個個都是事不關(guān)己避之不及的冷淡表情。只有風(fēng)神季曉棠面帶笑容,饒有興趣地看兩人劍拔弩張。

  來之前,秋漸離就警告過秋嫣然,介于三界錯綜復(fù)雜的關(guān)系,這場宴會極有可能演變成戰(zhàn)場。如果貿(mào)然出頭,遭殃的不只是她一人,還會有千機(jī)閣的數(shù)千條人命。秋嫣然無所謂自己的生死,卻最怕連累家里人。自打蕭思源開始無理取鬧,她就拼命往嘴里塞東西,直塞得張不了嘴說話。其余門派深知寧王蕭逸在朝廷的地位,更知道他護(hù)短得厲害,有心轉(zhuǎn)圜又擔(dān)心惹禍上身,也都是愛莫能助,只能為謝輕云捏一把汗。

  至于蘇舜卿,如果沒有燕雙飛那檔子事,他很希望有人找魔界的茬?,F(xiàn)在他正煩惱燕雙飛的死,不想再有人挑起事端,橫生枝節(jié)。他幾次三番暗示蕭思源別生事,可蕭思源哪里會將他放在眼里,直接無視了他的暗示。

  “別欺人太甚!”沐北和楊爍雙雙起身,一左一右在謝輕云身邊站定。楊爍指著蕭思源大聲道:“你我分屬不同的國度,我們魔界的事還輪不到你一個外人來指手畫腳!且你污言穢語,辱沒君后,簡直該死!”

  “可不是!欺負(fù)人也要有個限度!沒完沒了的,真當(dāng)我們魔界好欺負(fù)?”

  “你們已經(jīng)入了人籍,是名劍山莊的人了,怎么還一口一個我們魔界?”

  “入了人籍又如何?我還是我,還是從前的我!且,入人籍不代表就要將心丟了!否則我寧愿永世為魔籍!”楊爍戳著胸口道,“魔界是我的故土,君后是我們的君后。誰敢動我故土,辱我君后,我就要誰好看!”

  沐北哼道:“他這種人根本就是無心的怪物,哪里懂得情義為何物!跟他說這些簡直就是對牛彈琴!”

  蕭思源拍著手道:“好,好,好……當(dāng)真是主仆情深,情深義重。本王都差點被你們感動了!柳掌門,你新收的弟子沒將你放在眼里啊,心心念念都是從前的主子不說,還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維護(hù)他們。本王實在替你不值?!?p>  柳宸鋒動手換了一杯新茶,不緊不慢地道:“他二人不忘舊主之恩,不說違心之詞,甚好。我沒看走眼,都是重情重義的好兒郎。”

  蕭思源的臉一僵:“柳莊主倒是看得開?!?p>  “沒辦法,誰叫我喜歡他們呢?”柳宸鋒倒了兩杯茶放在案幾上,“你倆不必杵在那里當(dāng)人盾了,來我這邊坐。別擔(dān)心,小王爺只是酒后失言,絕非有意刁難三公子。這摘星殿中不只有凌寒上仙,還有這么多厲害的大人物在,誰敢對你家公子不利?!?p>  謝輕云忙將兩人推離身邊,按捺下心頭怒氣朝大殿門口走去。一個啃得爛兮兮的桃子飛過來砸在他背上,留下一片污漬。他腳步不停,筆直向前。

  蕭思源憋著嗓子嘎嘎怪笑:“難怪人家都說,什么父母養(yǎng)什么兒。這話一點不假!顧夕漫在我寧王府為奴時,就是一個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下賤坯子。沒想到養(yǎng)了個兒子也是這副德行!聽說顧夕漫出了寧王府就被賣到了妓院?本王想破腦袋也沒想通,謝青梧那糟老頭到底看上了她哪一點,竟娶這卑污之人為正妻。該不會是被她那套狐媚功夫給迷住了?不對啊!謝青梧不是被柳沉煙收為裙下臣了么?怎么又被一個殘花敗柳迷了眼呢?”

  謝輕云怒極,霜月就要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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