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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雪長安道

第六卷:忘川118

風雪長安道 舒涓 3602 2022-05-14 18:40:36

  “功德?你在跟奴家說笑?那勞什子能干嘛?不能吃,不能用,不能替奴家解悶,更不能起死回生,著實廢物!奴家呀就想要個俏郎君,一起聊聊知心話,郎情妾意的不孤單?!?p>  “還俏郎君!就你現(xiàn)在這副一言難盡的鬼樣子,你消受得起么?還是乖乖待著等小閻王的恩赦吧!”

  “恩赦?恩赦你娘個頭!你幾時見小閻王恩赦過亡魂?不將我等搓成灰灑進忘川就已經(jīng)是大慈大悲了,還敢指望他恩赦!那還不如搶了這小子的身體還魂比較靠譜!”

  “問題是你搶得過來么?這么多雙眼睛盯著呢,你想我想要他也想要。你覺得你有那個本事把這些人都打趴下?”

  “有沒有本事伸伸手不就知道了?要不這樣,你我現(xiàn)在就找個地方練一練?看看誰的拳頭比較硬!”

  “你倆爭什么爭?這剛死的小鮮肉得先讓老大過目,她不要了咱才有機會?!?p>  “老大怎么還不死心?聽九冥城的那頭老牛說,她家里早就放棄給她吃藥了。”

  “放棄吃藥了?那她豈不是徹底沒救只能等死了?還要這宿主干嘛?”

  “還能干嘛?就是那句話,好死不如賴活,不死心唄!總想著再回去看一眼她辛苦創(chuàng)下的家業(yè)和滿堂的兒孫。真是笑死人了!兒孫都不管她的死活了,她卻還心肝寶貝似的牽腸掛肚,一百個放心不下。這人吶,就是賤!”一個破鑼嗓道。

  “老大有老大的主張,咱們管好自己的事就行,別操那沒用的閑心。昨兒那個多嘴的魂飛魄散還不到半天,你們這么快就忘記教訓了?當心禍從口出!”最先說話的女人道,“這位公子爺,你懷里的孩子已經(jīng)死了,你不用再抱著不撒手。你若肯把他獻出來,奴家可以滿足你一個愿望——什么樣的愿望都可以。若你不肯,那就只有死路一條!這里的鬼魂多到連小閻王都數(shù)不清,一人一口也能把你啃成骨頭!”

  “你就知道啃啃啃!啃上面還是下面?小心崩掉了你的牙!牙掉了,辦起事來就沒那么舒服了。”污言穢語的調(diào)笑招來那女人一頓臭罵,卻沒能讓對方收斂,反而因為旁觀者的打趣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梅染凝靈力成球,拋向空中。只聽得一聲巨響,那動聽的女聲和嘁嘁喳喳的議論聲變成了凄厲刺耳的哭罵聲?!霸俑铱拷氩?,休怪我無情!滾去告訴小閻王,不想我將冥界翻得底朝天,就對我的人客氣些!”

  “你是誰?怎么會有如此強大的靈力?”女人故作鎮(zhèn)靜的聲音聽著委實可笑,卻還竭力維護著柔媚,“你該不會是仙界的人?”

  梅染晃了晃左手,嘴角勾出一抹邪氣的狂傲:“爾等不識?”余音未了,周圍已靜如上了凍的千年寒潭。

  霧依然濃,那股令人作嘔的腐臭味卻沒有了。

  這個時候,黑白無常和莫待已跨過鬼門,腳踏實地站上了冥界的土地。白無常不愿說話,將名簿扔給黑無常。黑無常站得離她遠了些,才翻開名簿核對亡魂的身份。他來回找了三五遍都沒找到相符的信息,便用那雙黑多白少的眼睛把莫待看了又看,看了又看。

  莫待試了試手腕的力度才道:“你們抓錯人了?!?p>  黑無常兩眼一翻:“閉嘴!敢胡咧咧俺撕了你!”

  “我可沒胡說。名簿上沒有我的信息就是證明?!?p>  “那你剛才咋不跟俺說?你存心拿俺們尋開心?”

  “兩位威名遠播,我一見就嚇得魂不附體,哪里還想得起來說這個?”莫待心想:早跟你說了,我不就過不了鬼門關(guān)了?!拔液芎闷?,鬼門關(guān)前那么多游魂你不抓,怎么上來就抓我?我跟你是前世有冤還是今生有仇?”

  “閉嘴!什么冤啊仇啊的,休想來套俺的話!俺黑無常可是六界中口風最緊的人,俺才不會告訴你其中的緣由哩?!焙跓o常摸著一根胡茬也沒有的尖下巴,嚴肅地道,“那些孤魂野鬼陽壽未盡,精氣神又不足,回不去人間,冥界也不收,不知在此游蕩多少年了,跟俺和小白也算老相識,沒有錯拿的可能。他們中有極少數(shù)正在抵抗其他游魂的蠱惑,或許有一天能靠自身的意志重返人間。人們常說的鬼門關(guān)前走一遭,大致就是這個意思。要問俺們?yōu)槭裁醋ツ?,那是因為俺們這個月捉拿逃靈的指標還差著一大截呢,看見你焉有不趕緊動手的道理?要是讓你跑了,追魂使者的鞭子得讓俺們脫層皮!呀嘞嘞,這是俺自己想說的,可不是俺說漏了嘴!”

  “正常。我也經(jīng)常自說自話,自己給自己解悶?!蹦Σ坏馗胶?,“不過你真不能拿我,我不是亡魂。我有個朋友說,冥界是比仙界更好的地方。我有心見識,就背著他用離魂大法過來了?!?p>  “啥?俺瞅瞅……還真是!小白,咋整?拿錯人了!”

  白無常嘴唇不動,聲音順溜:“慌個屁!放了便是!”

  黑無常解開鐵鏈,揮揮手道:“對不住了,你走吧!”

  “我要去閻魔殿,有近路可走么?”

  “這個是秘密,俺不能說,不能!”

  “我娘說,口風緊的人不騙人,我才厚著臉皮跟你打聽?!蹦П溃叭绻麨殡y就不要說了,我再想別的辦法?!?p>  “想這世上,皮相錦繡之輩大多腹內(nèi)草莽,有眼無珠。你長得不怎么樣,看人的眼光倒準得很!難得,實在是難得!”黑無常指著左邊的路道,“這條路看著是鮮花鋪就,錦繡燦爛,事實上步步詭詐,危險重重,是名副其實的荊棘之路。它的起點是黃泉路,終點是奈何橋,必經(jīng)之路是忘川河,是專門為你這樣不請自來的闖入者準備的?!?p>  莫待一揖到底,態(tài)度極為真誠:“我就是想看看景,沒想到路這么難走。幸虧有你好心指點,不然我就慘了。多謝!”

  “那可不!那句話怎么說來著?外行看熱鬧,內(nèi)行說門道,還好你遇上了我?!焙跓o常又指著右邊的路道,“這是冥界常住民走的,稱之為尋常路,沒有任何危險,必須持有與本人信息相符的特別通行證才能通過。中間這條就是你們活人常說的陽光道,雖然坑坑洼洼的不太平順,卻無驚無險,能直達閻魔殿,只有被選中的幸運者才有資格走。你是沒戲了……呀嘞嘞,俺今天咋老想自言自語呢?”

  莫待很是迷茫:“好奇怪??!為什么沒有亡靈走的路?那他們要如何進入輪回道?”

  “喲嚯,被你發(fā)現(xiàn)了!亡靈的路不在這里。雖然他們也要上黃泉,拜孟婆,過奈何,渡忘川,但每一處都有人引著平安過渡,不會受苦。只有在冥界的判決生效后,各亡靈才按照刑法條例轉(zhuǎn)世投胎或者下地獄贖罪……呀嘞嘞,俺今天的話有點多了!”

  “你還好意思說!我叫你閉嘴已經(jīng)叫了八百遍了,你還嘚啵個沒完!”瞧白無常那怒其不爭的眼神,大概很想塞個拳頭到黑無常嘴里。

  黑無常小眼一瞪:“你啥時候叫俺了?俺咋沒聽見哩?”

  白無常氣得直掉粉:“我在心里叫的!你沒聽見怪我?”

  莫待拍拍衣衫,左向而行:“如果我能活著回來,請二位喝酒。”

  白無常習慣性地回以一張面無表情的臉。黑無常則道:“謝你盛情,當值期間喝酒會被重罰?!贝哌h,他摩拳搓手,嘿嘿笑道:“差辦完了,領(lǐng)賞去!”

  陽光熾熱。黃泉路口巨石聳立,繁花簇簇。高入云霄的黃泉樹上掛滿了黃泉果,擠著數(shù)以萬計光彩奪目的鳥。它們靠啄食黃泉樹的果子為生,從出生到死亡,吃喝拉撒都在這黃泉樹上,不能離開半步。它們不必筑巢,不必像其它鳥類那樣要虎口奪食才能生存,不必負擔生兒育女的煩勞,也不必經(jīng)歷風霜雨雪的洗禮,當然也見識不到黃泉路以外的風景。它們落下一片羽毛,路邊就開出一朵花。它們拉一坨屎,花間就多一片葉。等到它們死亡時,肥碩的身體會變成肥沃的土壤,讓花開得更艷,葉綠得更搶眼。

  這些鳥無正事可干,每天要忙的無非就是那點消遣:折磨路過的人和慫恿同伴離開黃泉樹,去看外面的世界。偶有那膽子大又不安于現(xiàn)狀的,抱著僥幸心理飛離黃泉樹,結(jié)果還沒出樹葉的遮蔽就被雷電擊中,變成一蓬黑灰,被吹落為塵。每每這時,黃泉樹上必定歡聲雷動,鳥們最高興的事莫過于此。死了一個,少了一窩,黃泉樹上又多出了一點活動空間。那些倒霉的過路人被折磨得精疲力竭,黃泉路還沒走到一半就回頭找黑白無常重新報到去了。

  走了不足五十米,一只尾翎快拖地的大黑鳥沖著莫待叫開了。它這一叫可太要命了,別的鳥也都跟著叫起來,越叫越歡,越叫越瘋狂。莫待第一次見識到鳥的叫聲也能接近震耳欲聾的程度。他不愿多生事端,加快速度前行。那黑鳥一見,很是得意,從這棵樹跳到那棵樹,追著趕著想要他跪地求饒。

  莫待道:“得饒人處且饒人。我只是路過,用得著這樣不依不饒么?”

  黑鳥道:“我就不依不饒,你又能怎樣?在這黃泉路上,我就是王!”

  “王就該有王的氣度,不該欺負無辜。你我無利害關(guān)系,何必為敵?”

  “少說廢話!有本事你別從我這里過??!只要你走這條路,就得聽我的?!?p>  “我說……”到底是在別人的地界上,莫待將心頭怒氣忍了下去。“你到底想怎樣?直說。本公子著急趕路,沒功夫跟你掰扯?!?p>  黑鳥不懷好意地道:“我看中了你的眼睛,你把它摳出來。給我!給我!”

  莫待默默報了一遍鳥肉做的菜名,以安撫自己:“閣下能不能通融通融?沒有眼睛我到不了閻魔殿。”

  黑鳥越發(fā)囂張了:“到不到得了是你的事,干我鳥事?這件事沒有商量余地!過不了我這關(guān)你一樣到不了閻魔殿。信不?信不?”

  “信,信。我不信神不信仙也必須信你的話,誰叫這里是你的地盤呢?你的地盤你做主嘛,我懂?!蹦迒手樀?,“真不打算高抬貴手,行個方便?”

  黑鳥兩眼朝天:“本鳥素來言出必行,說一不二!想行方便?不可能,絕對可能!”

  “那我真是太同情我自己了,倒血霉了遇上你這么個不講理的?!蹦牧丝男?,踢踢這株花,踹踹那棵草,贊道:“這些花草養(yǎng)得可真好!”說完,拔起兩株花扔到路上,又踏又踩,邊踩邊吹口哨,邊吹口哨邊沖黑鳥笑。

  “你干啥?干啥?快住手!別拔了!住手!”黑鳥氣得火冒三丈,呱呱直叫,“黃泉路上的花草豈容你踐踏!蠢貨!蠢貨!”

  “我是蠢貨,不懂欣賞花草之美,亦沒有憐愛之心,所以才這般行徑。你能奈我何?不怕死就過來啄我呀,來呀!”莫待又拽了幾株花草起來,一頓揉搓,“你不給我活路,我也不會讓你好過。惹毛了我,我一把火把這花草燒個精光,再把你做成烤小鳥當干糧!”

  “你敢!你敢!”黑鳥急得猛啄旁邊一只鳥,大概把它當作莫待了。

  “你看本公子敢不敢!”莫待以行動證明了他不但敢,而且非常敢。他躺在花叢里往左一個前滾翻,朝右一個后滾翻,剛揪完這朵花的腦袋,又去掐那朵花的葉子,再不就是拽了青草撒著玩。不過片刻的功夫,道路兩邊的花花草草就被他弄得葉殘花落,慘不忍睹?!鞍パ窖剑@么弄太費勁了,不如……都燒了!”

  黑鳥一蹦老高,尖叫:“講和!講和!”

  莫待摸出火折子,學黑鳥說話的腔調(diào)道:“天干物燥,一點就著。真好,真好!”

  “我錯了,我錯了!”

  “你說啥,你說啥?”

  “我錯了,我錯了!”

  “這么快就認錯了?好鳥,好鳥!”莫待又來回滾了幾滾,才極不情愿地罷休,“好說不聽,非得逼我出絕招。何苦來哉?”他拈去沾身的花葉,驚奇地發(fā)現(xiàn)衣服上一點花草汁也沒有?!罢垎?,我要如何去忘川?別撒謊,我還會再回來的。”

  黑鳥拖著哭腔道:“黃泉路的盡頭有很多賣骨頭湯的店,你別去那些年輕人開的店,要去一家最破舊窮困的店。店主是一對老夫婦,如果你能讓那老頭笑讓老嫗哭,自會有人帶你去忘川?!?p>  莫待道了謝,繼續(xù)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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