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風(fēng)語214
“若門下弟子確實犯了錯，母后想怎么管教都不為過。只是不知道謝輕云他究竟干了什么荒唐事，惹得母后如此生氣？”
“他干了什么糟心事你不必知曉?？傊覜]有冤枉他，他是罪有應(yīng)得?！?p> “母后，你太惡毒了！”雪千色推開雪凌玥，盯著方清歌一字一頓地道，“你若敢動他一根手指頭，就別怪我不顧母女情分！”
“你想干嘛？難道還反了你不成？”
“我這二兩重的骨頭，哪有反你的本事。但讓你眾叛親離，前功盡棄的法子我還是有的。別忘了，你的秘密就沒有我不知道的，你最好不要逼我走到那一步?！毖┣沟粝恢械氖罪?，將空匣子送到雪凌玥面前，笑道：“大哥，我就要嫁人了，你與大嫂最疼愛我，那就麻煩你們替我準(zhǔn)備嫁妝。十里紅妝，要樣樣齊備，一件也不能少。魔界被搜刮窮了，我這個新婦得多帶點嫁妝過去補貼家用。孝敬公婆和兩位兄長的禮物，就拜托母后替我操辦。聽輕云說，公爹愛美酒，婆母喜花鳥，大哥擅音律，二哥癡兵法。母親可得仔細點！至于在瑯寰山為我夫妻二人建牙開府的事，就交由二哥代勞吧！”
“你……你要嫁給謝輕云？”雪凌玥以為自己聽錯了，連著問了兩遍也還是懷疑。
“不行么？你看不上他？得了吧大哥，就你妹妹我現(xiàn)在這副德行，有人娶就該喜出望外感恩戴德了，還挑什么家世出身。我累了，想一個人靜一靜，兩位請回。請轉(zhuǎn)告輕云，我等著他來娶我?！?p> “雪千色！你在說什么瘋話？本宮死也不會同意這門婚事，勸你趁早歇了這心思！”要是方清歌的怒氣能順著風(fēng)飄到蕭堯的面前，他鐵定已被挫骨揚灰了。如果換作是謝輕云，結(jié)局也好不到哪里去，最多是留一具戳成了篩子且被砍掉了腦袋的尸體。然而雪千色就在咫尺之間，方清歌卻拿她沒辦法。她了解她這個女兒，瘋起來六親不認(rèn)，狠起來連自己也能捅幾刀，而且刀刀致命，跟仇人無異。“魔界那污糟晦氣，龍蛇混雜的地方，豈是你堂堂仙界公主能去的？”
“魔界再不好，也是我愛的人的故鄉(xiāng)。所以，請你口下留情！仙界公主再尊貴，嫁了人就要與夫君榮辱與共。所以，請你不要再惹我！”
“你不在乎吃苦，也不在乎謝輕云算計你？你以為謝輕云娶你是好心？他根本就是為了給謝家找一個靠山！他在算計你，你知不知道？”
“算計我？挺好啊。只要算計我能帶給他好處，能讓他高興，能讓他對著我笑，我愿意被他算計，哪怕因此而尸骨無存！可惜，他不是你！他那樣的人品不靠算計別人活！”雪千色輕蔑地笑道，“母后，別想讓我回心轉(zhuǎn)意了，省點力氣替我操辦婚事吧。還有，別在我面前說輕云的不是。你越是踐踏他，我就越是喜歡！你也年輕過，你也為愛瘋狂過，這個道理難不成還要我教你？”
雪凌玥從子舜那里聽了事情的大致經(jīng)過，知道謝輕云一回瑯寰山就被抓了起來，并不清楚雪千色在溟海宮遭遇了什么?，F(xiàn)在聽這母女倆的爭吵，似乎摸到了這場風(fēng)暴的源頭：“千色，男人娶和女人嫁都是大事，絲毫草率不得。如果你與謝輕云是彼此喜歡，那大哥祝福你，也樂意為你置辦好一切，讓你體體面面地出嫁?？蓮那澳銈儾o多少交集，突然間就談婚論嫁，總得有原因吧！可不可以告訴大哥，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別怕，只要錯不在你，不管是多大的事大哥都會替你撐著。從前是，現(xiàn)在是，以后也是！”
雪千色頓時熱淚盈眶：“母后，聽到了么？這就是你和大哥的差別，這就是我愛大哥多于你的原因。你只會在你的利益不受侵害的前提下，再隨你的心情好壞來決定是對我和顏悅色還是疾言厲色，而大哥會拋開利益舍去自己，設(shè)身處地為我著想?！?p> 方清歌哼道：“他沒在我這個位置上，不需要對那么多人負(fù)責(zé)，當(dāng)然可以為所欲為！”
“你這話說得好像大哥身后就沒有需要他負(fù)責(zé)的人一樣。敢問母后，倘若你和大哥易位而處，你肯冒死為莫待頂撞仙界的掌權(quán)者么？你不肯。但大哥用實際行動證明了他不但肯而且還真心實意。所以，別把你說得那么高尚，也別為你的無良行徑找理由，更別認(rèn)為人人都和你一樣！你天生就是一個重權(quán)力，輕人倫，貪富華，薄情寡義的女人！當(dāng)然，我也不是什么好東西。誰叫我是從你肚子里爬出來的呢？你得認(rèn)，我也得認(rèn)！”
“千色，別這么跟母后說話！你先告訴我，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你是為了逃開火神門的這樁婚事，拿謝輕云做擋箭牌，大哥也會支持你。就像你說的，謝輕云的人品是值得信賴的，他會善待你。如果你是被逼無奈，或者是犯了錯被要挾了，你一定要說出來，大哥想辦法幫你轉(zhuǎn)圜。好嗎？”
“我是很想告訴大哥原委，奈何母后大人有命，不許我說真話，就只能委屈大哥這么一頭霧水地夾在我們中間了。”
見方清歌又要動手，雪凌玥連忙將雪千色護到背后。他看出來了，這件事一時之間很難掰扯清楚，索性也就不掰扯了：“母后，既然千色愿意嫁，謝輕云也愿意娶，不如就依了他們。我很看好謝輕云，那是個不錯的孩子。”
“你看好有什么用，得他對我有用才行。千色要嫁人，就只能是火神門的人，其它的人想也別想?！狈角甯柚兰埌蛔』?，雪凌玥很快就會知道真相，干脆懶得遮掩了，“區(qū)區(qū)驚紅砂算什么？只要火神門的人不知道這件事，我就有辦法挽救?！?p> “你！”雪千色又急又氣又惱又怒，將梳妝臺上的首飾通通掃落在地，一頓狂踩?！斑@么逼自己的親生女兒，你不怕遭報應(yīng)么？”
“報應(yīng)？什么報應(yīng)？我就是報應(yīng)。你聽我的，我好好疼你，你享受福報。不聽我的，那就只能是惡報了，你得遭罪！”方清歌亂了雪千色的陣腳，心中頗為得意，心情也好了很多。“在火神門的花轎上門之前，不許你出倚云殿！”
雪千色氣得眼淚都出來了：“好啊，我聽你的就是！我保證讓瑯寰山與火神門的仇結(jié)得死死的！我會在新婚夜閹了南宮環(huán)，再找機會下毒，讓火神門上下雞犬不寧。只要我在火神門一天，他們就休想過安寧日子！哪天我心情不好了，我就會把仙界那些見不得人的秘密一個一個全部放出去，我要讓你們每天晚上都睡不著覺！不信？那咱們就走著瞧！”
聽到她說要閹了南宮環(huán)時，方清歌就知道這樁婚是結(jié)不成了。她有無數(shù)種法子逼迫雪千色就范，但沒可能在雪千色嫁入火神門后還能隨時隨地防著她出陰招。若真?zhèn)四蠈m環(huán)，以南宮老夫人對南宮環(huán)的寵愛，到時候別說借勢，反目成仇怕都是最好的結(jié)局了。她不愿承認(rèn)自己拿雪千色沒辦法，依舊冷硬地道：“只要你不怕死，你就做?！?p> 雪凌玥正在想如何安撫針鋒相對的兩人時，子舜捧著一個四四方方、里面裝著幾張血淋淋還帶著體溫的人皮的匣子進到殿中，臉色十分難看?！皫煾福@是蕭堯差人送來的?！闭f完交了一封信到雪凌玥手里，悄無聲息地退下。
散發(fā)著淡淡菊花香的信箋上是蕭堯狂浪不羈，自成一派的字體：“凌玥上神明鑒！謝輕晗狼子野心，妄圖篡權(quán)奪位，取而代之。朕不忍生靈涂炭，三請仙后為人魔兩界調(diào)解。仙后明哲保身，拒朕于千里之外。無奈之下，朕只能請三公主代勞。三公主孝仁，愿為天下計，不辭辛勞赴朕之約。不曾想朕突發(fā)舊疾，回宮小憩。歸來時驚聞三公主誤入囚室，遭惡人玷污。朕痛心疾首！為雪三公主之恥，朕已將作惡之人剝皮抽筋，曝尸荒野。得知此訊，仙后必然震怒，或?qū)⑦w怒于朕。盼上神垂憐，替朕周全！宮中侍衛(wèi)不識人心，誤會謝輕云，使其遭受無妄之災(zāi)。謝輕云不顧自身安危，拼死護主，忠勇可嘉！萬請上神……”雪凌玥還沒看完，信已被方清歌搶走?！扒?，這信上說的都是真的？”
“母后已驗過我的驚紅砂，是不是真的她最有發(fā)言權(quán)。大哥，輕云愿意娶我，我也信得過他。你們讓我嫁，好不好？”
雪凌玥愧疚地摸著雪千色的頭，哽咽著道：“好！只要你高興，想嫁誰就嫁誰，不想嫁的人就踢到一邊去。對不起，是大哥無能，大哥沒有保護好你！”
“大哥！”雪千色撲進他懷里，放聲大哭?！按蟾纭?p> “我不同意！”方清歌的手指微動，那封信便化作灰燼。
“為什么不同意？你還想干什么？殺了蕭堯？人家在信中已經(jīng)說得清清楚楚，這件事跟他沒多大關(guān)系，他充其量就是管教不嚴(yán)。況且他已懲兇道歉，你總不能因為下人犯錯就要了一國之君的命吧！蕭堯既然做得出這種事，就不怕咱們找他算賬。因為他知道，事情鬧大了臉上不好看的是咱們，不是他！”
“所以我才說，護不住自己的女人還不如死了干凈！活著只會丟人現(xiàn)眼！”
“母后！你糊涂了么？說的這是什么話！”雪凌玥橫眉怒目，已沒了平日的溫和，“你不去譴責(zé)那些用卑劣手段害人的人，反倒嘲笑被傷害的人！此種行徑簡直聞所未聞！難道在你眼里，保護不了自己的人都該死？既如此，你何必勞動父王長年累月的東征西討，讓那些向我們尋求庇護的仙門自生自滅不就好了？你也不必夙興夜寐，殫精竭慮地想壯大瑯寰山的勢力。等有一天別人打上門來了，咱們打得贏就打，打不贏就抹脖子，豈不干凈！”
方清歌忍住了甩人耳光的沖動，怒喝道：“你也要跟我作對嗎？”
“我沒想跟你作對，只是想讓你看清楚現(xiàn)狀罷了。若千色在這種情況下嫁入火神門，以南宮環(huán)為人處世的品性，無異于送上門讓他羞辱。我不許這樣的事發(fā)生！”
“你不許？你不許又怎樣？本宮偏要她入火神門！”
“若母后執(zhí)意如此，我必定親自下場，攪黃這門親事！”雪凌玥寸步不讓，語氣極為強硬，“母后當(dāng)知我言出必行，最好不要再次將火神門和瑯寰山推入一個尷尬的境地?！?p> “玥兒！”方清歌捂著心口，心痛地道，“你當(dāng)真要為了謝輕云傷母后的心嗎？”
“母后千萬別想岔了。我這不是為謝輕云，是為了千色，為了我妹妹。我就這么一個妹妹，她想要的幸福我剛好給得起，我為什么不成全她？母后，千色縱有千般不好也是你的親生女兒，你莫要太傷她的心了！”
對著雪凌玥充血的眼，方清歌權(quán)衡了權(quán)衡，就放棄了再逼一逼雪千色的想法，十分難得地咽下了算計失敗的不甘與忿恚。在外人看來，三個孩子她最喜歡雪凌寒。然而，事實并非如此。她最疼最愛的非雪凌玥莫屬。用她自己的話說，雪凌玥的性格集中了父母的所有優(yōu)點，既有雪慶霄的柔善、平和、溫雅、寬容大度，也有她的狠辣、冷酷、剛毅和殺伐決斷。而雪凌寒和雪千色的脾氣秉性，則一個像父親，一個像母親，沒能二者兼得，終究不那么稱心如意。這數(shù)萬年來，雪凌玥為她的事業(yè)貢獻了數(shù)不清的功勛，是她最得力的助手，也是她選定的繼承人。她對他有著不同于旁人的包容——準(zhǔn)確地說，是偏愛，也是忌憚?！拔也幌敫阕隹谏嘀疇帯Ｖ灰坏米锘鹕耖T的人，圓滿解決這件事，我就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