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攬月252
“方清歌符咒術(shù)的修為算不上高，她的智商和心眼都用來爭權(quán)奪利了。要老狐貍相信化生符是她煉的，還不如相信她是從石頭縫里蹦出來的。不出意外，那東西是別人給她的。這么稀有的符隨手就給了她兩張，這人可不簡單?。⌒∈昧粜?。”
“剛開始我也不知道。我以為找到斷魂劍就能救你脫困，私下沒少套梅先生的話。后來我不是成了碧霄宮的書童嘛！就那么巧，某天我在整理一堆被凌玥上神除名的舊書時，看到一本破破爛爛，很不起眼的冊子?！蹦秸Z遲拿出范童贈送的竹腰牌，讓老狐貍用爪子摸上面的刻痕，“冊子的封面上畫著兩個小娃娃，和這個非常像。我覺得那圖案眼熟，就隨手翻了翻，結(jié)果嚇了一跳。那冊子上不但有化生符的煉制之法，還有解法。這還不算，四大神器合為一體的使用方法和封印之法，也都寫得清清楚楚。”
“有封印之法，而沒有解封之法？”
“是的。也沒有記載神器的下落?！?p> “沒有就沒有吧，反正咱也不惦記。那冊子是個危險物件，你千萬藏好了。”
“藏？往哪兒藏？”慕語遲檢查完九尾狐的最后一處外傷，臉色沉得嚇人，“你藏在這里面都能被我撞見，就我這點(diǎn)微末道行，誰要是想找還不是手到擒來。所以我隨手就把它搓成粉末，撒進(jìn)糞坑了?！?p> 九尾狐愣了一愣，繼而捧腹大笑：“當(dāng)機(jī)立斷，不受其亂，不愧是我的小十三！老狐貍我沒看走眼！”
“你是在拍馬屁還是在自夸？拍馬屁就大可不必，本公子不愛這一套。”看時間差不多了，慕語遲斬斷石柱，劈開籠子，把九尾狐帶到籠外，解了它體內(nèi)的冰符，然后將它和兩個貼著字條的瓶子塞進(jìn)一個粗布袋子：“一瓶洗心水，一瓶藥水，一個洗一個吃，用法我都寫下了?！彼呎f邊咳，咳出來的全是血塊。
“你真受傷了？哪個狗娘養(yǎng)的下的手？老狐貍扒了他的皮！”九尾狐氣得一身白毛簌簌作響。要是他能視物，只憑眼中的殺氣就能把人殺了?！坝袥]有藥啊？要不喝點(diǎn)狐貍血補(bǔ)補(bǔ)？”
“你那狐貍血又腥又苦又酸還一股子檀香味，喝一次就足夠回味一生。本公子堅決不喝！”
九尾狐又往慕語遲面前湊了湊，歪著脖子道：“你剛才還說我呢，命最重要！趕快喝點(diǎn)！”
“說不喝就不喝，勸也沒用。”慕語遲笑道，“想心疼我待來日?，F(xiàn)在開始你裝死，我變聲。對了，目前方清歌還不知道你修成了九尾，麻煩你老人家把多的那條尾巴收起來，省得她看了眼紅，一刀給你剁了燉湯喝?！彼┱沽璨ㄝp云步，踩著之前留下的標(biāo)記，奔著出口就去了。
九尾狐道：“那她也不知道老毒物是九頭身了？”
“當(dāng)然不知道了，任天放把他遮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既然早先你和老毒物達(dá)成了協(xié)議，誰也不透露這個消息給外面的人，那除了我和任天放就沒人知道你倆的事了。放心吧，本公子現(xiàn)在不需要你的狐貍皮取暖，不會拿你的小秘密去換錢的。”
九尾狐心想：老子千辛萬苦才修成了正果，老毒物還不讓我昭告天下，得意得意。罷了罷了，打賭輸了就得遵守約定，不說就不說。不就是藏個尾巴么？小事一樁，小事一樁?！澳俏夷芨腔暾f你是他的……”
“找事是吧？你若跟他說七說八，不用方清歌動手，我先拔光你的狐貍毛?！?p> 九尾狐縮了縮脖子，哼道：“一天到晚就知道威脅我！我生氣了！”
“生氣了好??！生氣了就沒這么多話了，我耳根子也能清靜一會?！?p> “不跟別人說話我落得自在，不跟你說話就不好玩了。好了，我大人大量原諒你了，不生氣了。你什么時候來妖界看我？一有時間就來，好不好？我給你做好吃的?！?p> 慕語遲嘆了口氣：“你先養(yǎng)好傷，等到時機(jī)合適了我自然會去尋你。聽話！”
九尾狐眉開眼笑：“嗯嗯嗯，我聽話，我聽話！小十三說什么老狐貍都聽！”
慕語遲摸了摸狐貍耳朵，眼神從喜到悲，又從悲到喜，最后變得很是無畏。
眼看地縫就要合上，方清歌得意不已。不料石柱的斷裂聲再次響起，將她的笑容砸得粉碎。呼吸間，慕語遲已回到地面，一手拖劍，一手拎著布袋，里面裝著一只雙目緊閉，氣息奄奄，長著八條尾巴的狐貍。
哐啷兩聲，退思峰又合二為一，完全看不出被切開過。剩下的那兩根紅黑色的柱子則在發(fā)出類似人的嘆息聲后無聲無息地沉入黑水中，就像從未出現(xiàn)過。
孟星魂和未央夫人狂喜：“師父！”
方清歌怒道：“給本宮殺了這禍害！”
未央夫人道：“你敢動手試試！方清歌，我?guī)煾敢衙摾?，識相的就趕緊滾！”
慕語遲將袋子扔給孟星魂，緩了緩道：“至少六年之內(nèi)，帝柔不會興風(fēng)作浪，因為他要養(yǎng)傷。六年之后，他必定卷土重來，圖霸天下。不管是仙界，妖界，還是人間界，都只有六年的時間用來備戰(zhàn)。如果你們有信心現(xiàn)在滅了對方，剩下的兵力還夠六年后再滅了帝柔，那就繼續(xù)打。如果沒這個本事，就各回各家，厲兵秣馬，為六年后的大戰(zhàn)做準(zhǔn)備?！?p> 九尾狐心想：小十三少說了三四年的時間，是防止事情有變吧？還是他考慮得周到，這件事確實應(yīng)該抓緊。
孟星魂抱拳道：“慕姑娘……”
“別套近乎，我跟你不熟?！毖樦秸Z遲的嘴角流下，在她的衣服上浸出一片濕漉漉的紅。她回到顧長風(fēng)身邊，將劍插在面前?！霸俅氯ィ虾偩鸵獢鄽饬??！?p> 方清歌審時度勢，命人停了手：“本宮很想知道，你為什么要冒死救令狐云驍？你跟他很熟么？還是說你們之間有著本宮不知道的關(guān)系？”
“如果我說，我喜歡這老狐貍，不希望他早死，你肯定不會相信。我只能說，我這么做是為了讓妖界欠我和碧霄宮一個天大的人情，說不定日后能派上用場?！?p> 方清歌滿面譏諷：“屁股還沒坐熱，倒先擺起掌門人的譜了。你以為本宮會相信你的話？”
“我需要你相信？”慕語遲無比厭煩地道，“別聒噪了，能讓我安安靜靜的死么？”
“今日大家都損兵折將，不宜繼續(xù)下去，不如改日再練?！泵闲腔昕v身遠(yuǎn)去，只留未央夫人周旋。“半個時辰內(nèi)，請諸位離開。否則，我將派兵圍剿退思峰！”
方清歌道：“未央，你怎么不走？”
“走，我這就走，不走留在這里發(fā)臭還是等你娶我回家？”未央夫人嬌媚一笑，自言自語道，“娶妻娶賢，老祖宗的話誠不我欺。有的女人看著是朵美人花，實際上一呼一吸里都是毒。奉勸那些毒婦，別太黑心肝了。做個人吧！好歹還披著這張皮?！?p> 雪千色氣得發(fā)抖：“你個老妖婆，你敢編排我！”
“喲，本夫人見過討喜的，見過討好的，討罵的這還是頭一回見。老話怎么說來著？誰接茬，誰找罵。”未央夫人甩著裙帶，甩給雪千色一個挑不出丁點(diǎn)毛病的和氣眼神?！澳氵@么大火氣是想連本夫人也殺了么？可本夫人沒編排你呀！你不毒？你不黑心肝？還是說你披的不是人皮？呀，那可太不好意思了。本夫人眼拙得緊，錯把你認(rèn)成人了！”說完隱身到叢林，只留下一串令人銷魂的笑聲。
雪千色拔腿要追，方清歌一把將她拽到身邊，回頭問道：“關(guān)木通，你還在等什么？”
“自然是等你在等的?！标P(guān)木通指著沒走的人，笑道：“他們的心思都跟老夫一樣，想等慕姑娘死后把斷魂劍據(jù)為己有?！?p> “慕語遲是碧霄宮的掌門，她的東西就是仙界的東西。別把手伸得太長！”
“剛才老夫還納悶?zāi)兀阅愕钠庠趺纯赡艹姓J(rèn)慕姑娘的掌門之位。原來是為了她死后你近水樓臺先得月，第一時間將斷魂劍據(jù)為己有。如此算計，佩服！”
“你也不差。斷魂劍乃天下至寶，本宮志在必得，你就別想了?！?p> “鎖魂簪和靈犀同樣是至寶，你不要？”
“這兩樣?xùn)|西本來就是我瑯寰山的，當(dāng)然要物歸原主?！狈角甯枳叩侥秸Z遲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把東西給本宮，你安心上路。”
“我拒絕?！蹦秸Z遲冷冷地道，“有種你就殺了我。”
“你都快死了，要劍何用？”
“我的東西，想給誰就給誰，不想給就不給，跟我死不死沒關(guān)系?！蹦秸Z遲多說一個字的力氣也沒有了，她倒在顧長風(fēng)身上，勉力維持著最后一點(diǎn)意識。
“不識抬舉！你這個樣子連本宮一掌都經(jīng)不起，還硬撐！就算你經(jīng)得起，顧長風(fēng)和林漫也經(jīng)得起么？”方清歌拿走斷魂劍，吩咐道：“把慕連城夫婦和顧長風(fēng)帶回去，做成花肥埋在醫(yī)仙衣冠冢前的花樹下?！闭f完又冷眼瞧著謝輕云，“養(yǎng)不熟的狼崽子，回頭再跟你算賬！”
方星翊大驚：“姑姑！之前我承諾過慕姑娘，要讓慕連城夫婦和顧長風(fēng)入土為安。還請姑姑成全！”
“跟一個破壞規(guī)矩的人講什么承諾！照本宮說的做！”
“他們已亡去，對仙界構(gòu)不成任何威脅，何必要把事情做得這么絕？且慕姑娘是碧霄宮的掌門人，她的親眷也是仙界的親眷，沒有被挫骨揚(yáng)灰的道理！”
“你敢忤逆本宮！信不信本宮一掌劈了你！”
“姑姑可以劈了我。但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就不許誰如此行事！”方星翊毫無懼色地道，“這是我對慕姑娘的承諾，我必須得遵守！”
謝輕云緊握霜月，沒有說話。
“凌寒，把他拉走！動手！”
雪凌寒沒有動，也沒有回話，只是看著慕語遲，不知道在想什么。
關(guān)木通笑道：“突然發(fā)現(xiàn)你仁慈寬厚的母后竟這般狠毒無情，是不是有點(diǎn)接受無能？知道她為什么不再裝小綿羊了么？因為她已連任，地位穩(wěn)固。既然她已開始卸妝，那老夫也該謝幕下場了?？丛谀銥槿瞬粔牡姆萆希戏蛩湍阋粋€消息：那晚去屠魔臺救慕姑娘的人不是神隱族，是魔族的死士。領(lǐng)頭的黑衣人正是老夫，慕姑娘的確是被陷害的。”
此言一出，包括方星翊在內(nèi)，都意外了！
關(guān)木通不理會方清歌要吃人的眼神，繼續(xù)自說自話：“我與你母后交換的條件是我?guī)退鴮嵞焦媚锱c魔族有勾結(jié)，她告訴我斷魂劍的下落，可后來老夫才發(fā)現(xiàn)被她騙了。你看，我這人見人罵的大魔頭遠(yuǎn)不如救苦救難的神仙心眼多。還有，你母后雖不是薔薇事件的始作俑者，但她并不清白無辜。若沒有她暗中協(xié)助，雪重樓有本事把那么多人扔到天慕山，還成功地隱瞞了小閻王那么多年？稍微動腦子就能想明白的事，你為什么不信？”
雪凌寒的臉比慕語遲的還慘白?；诤奕缍久Вb著獠牙，吐著毒信，一邊嘲笑他一邊將他啃噬殆盡。他想起離開飛鳳閣時慕語遲最后看他的那一眼，他以為她在示威，事實上，那是她在示弱——她在求他開口留下她！可是，他沒有！現(xiàn)如今，他想跪在她面前，求她看他一眼，已是不能。
“關(guān)木通，你膽敢污蔑本宮！”
“我說的是事實，哪來的污蔑？這就好比老夫不小心把一朵血色海棠花落在了某具尸體上，讓小閻王抓了把柄，不能因此就說老夫是栽贓陷害。那件事確實是雪重樓做的，談不上污蔑。頂多是老夫保管不當(dāng)，丟失了得之不易的寶貝。這么一想，你該對老夫報以同情，而不是諸多指責(zé)。”
方清歌氣急：“竟然是你！你為何要那么做？這對你有什么好處？”
“你問的這兩個問題其實是一個問題。當(dāng)年你設(shè)計囚禁了我?guī)煾?，魔族和仙界是有大仇的，此乃其一；老夫與雪重樓只是相互利用，各取所需的關(guān)系，自然可以根據(jù)實際情況做出更有利于自身利益的選擇，此乃其二；這些年，仙界發(fā)展迅猛，已形成一枝獨(dú)秀的勢頭。我必須遏制這種勢頭，不讓它對魔族形成更嚴(yán)重的威脅，此乃其三；至于第四點(diǎn)嘛，那就更好理解了。仙魔兩界遲早會有一場惡戰(zhàn)，趁早剪除你的心腹總是有利無害?！?p> “好你個關(guān)木通！本宮還真是小瞧你了！”方清歌環(huán)顧四周，恨聲道，“這筆賬本宮日后再跟你算。侍衛(wèi)長，還不把顧長風(fēng)帶走！”
清霜出鞘，劍尖指地。方星翊冷聲道：“想帶走他，就從我的尸體上踏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