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長盛路
出了安全屋，鐘恩秀主動走向主駕駛，承擔起開車的責任。
陳瑜則坐到了副駕駛上，把備用的現(xiàn)金放到了儲物箱中。
“喏?！彼f給鐘恩秀兩塊餅干，一瓶礦泉水。
“你先吃吧，我還不餓?！彼齾s沒有接受，直接啟動了汽車。
“好吧?！?p> 陳瑜聳了聳肩，打開了自己那份，慢慢咀嚼起來。
等吃得差不多了，他也正好整理好心中的思路，轉(zhuǎn)而問道：“‘教授’是什么時候找上你的？”
“七月十七日，上午十點，”鐘恩秀沒有遲疑，馬上給出了相當準確的時間。
“當時我在車間干活，手機卻突然收到了‘教授’發(fā)的郵件?！?p> “他讓我去檢查自己的椅子底下，那時，我才發(fā)現(xiàn)那里不知不覺多了個炸彈。”
“是之后交給王謙的那個？”
“沒錯，‘教授’讓我暫時代為保管，等到時機合適的時候，他會發(fā)布相關(guān)的任務(wù)……”
“也就是在二十一號上午，把炸彈交給了林澤文……”陳瑜不知為何心中莫名煩躁，“這之間，都發(fā)生了什么？”
她和林澤文一樣，在接受了“教授”的任務(wù)后，守住了自己的秘密。
而林澤文除了幫教授跑東跑西，運輸各種物品外，還射殺了無辜的一家三口，然后放火燒毀了他們的別墅。
那鐘恩秀想必也不例外，一定也犯下極為嚴重的罪行。
果然，她沒有隱瞞，直接證實了陳瑜的猜想：
“除了一些莫名其妙的搬運工作外，在七月十九日當晚，我殺了一名單身母親……以及她三歲的女兒。”
鐘恩秀似乎回想起了內(nèi)心最深處的噩夢一般，眼角微微顫抖，眼神哀傷，全然不復之前那樣鎮(zhèn)定。
她側(cè)身降下了車窗，偏過頭，借著風掩藏自己的神情。
只一瞬，她不再像之前那樣心無雜念，腦海中不斷閃過那對母女的死相，不停地抽泣著，心里滿是自責與悔恨。
不知為何，她這個曾經(jīng)殺人無數(shù)的刺客，居然會因兩條人命產(chǎn)生如此的動搖。
陳瑜卻不在乎這些，強壓住心中的怒火，刻意問道：
“你不是刺客嗎，‘教授’為什么會發(fā)布這種對你來說輕而易舉的任務(wù)？”
鐘恩秀怔怔地望著窗外，車速不知不覺慢了下來。
過了會兒，她才開口：
“我曾經(jīng)做過刺客沒錯，但那都是過去的事了……現(xiàn)在的我只是一個普通人?！?p> “況且……”或許是晚風吹過，她的聲音在車內(nèi)的空間飄散，聽起來非常虛無縹緲，“除了我的聯(lián)絡(luò)人外，這是我第一次在沒接受委托的情況下，主動殺人?！?p> “主動殺人？”
“對，作為組織中的刺客，我們只是殺人的工具，所要做的只是完成委托而已，”鐘恩秀說著陳瑜完全無法理解的處世哲學，“至于殺死他們的真正兇手，則是委托的發(fā)布者，和我們無關(guān)?！?p> “為了避免道德的譴責，你們就是這樣欺騙自己的嗎？”陳瑜不可思議地看著她，只覺得這個漂亮女人完全不可理喻。
“不，這和道德無關(guān)。這是組織在培養(yǎng)刺客時，對我們每個人進行的深層次洗腦，”鐘恩秀重復了一遍先前在倉庫中引用過的話，又解釋道：
“當時，這句話是用來告誡我們，作為刺客，我們不需要思想、情感、生活，不需要屬于普通人的一切，那些東西只會拖累我們殺人的腳步，我們唯一的用處，只是暗殺目標，完成委托。
我們要成為的，從來不是一個獨立的人，而是一具只知道殺人的機器，僅此而已?！?p> “直到從組織中逃離，我的觀念才慢慢恢復正常，結(jié)果卻……”她望著前方不斷延伸的道路，沒有再說下去。
那個組織刻意培養(yǎng)的，就是她之前那種狀態(tài)嗎……
還真是毫無人性。
陳瑜不由地瞥了她一眼，心里有些糾結(jié)。
他嘴巴微張又閉合，最終還是放棄了爭論，強行把想說的話憋了回去。
“你寧愿殺害一對無辜的母女，也不敢像現(xiàn)在這樣反抗‘教授’？”
這個問題的答案，他自己也知道。
回歸普通人的生活后，鐘恩秀的確軟弱了很多，以至于她當時還抱有“教授”能為她保密的幻想，才會選擇接受他的任務(wù)。
但是，再怎么情有可原也無法原諒，再怎么質(zhì)問也于事無補。
無論怎么做，都無法挽回那對母子的性命。
陳瑜幽幽地嘆息一聲，沒有再言語，只是在心中默默堅定了抓到“教授”后，舉報她的決心。
鐘恩秀也沒再開口，專心地開著車，趕往石昌俊的住所。
兩人就此沉默，車內(nèi)只有風聲作響。
待心情稍微平復一些，陳瑜暫且壓下了鐘恩秀一事，著眼于抓住“教授”，并重新梳理了下事情發(fā)生的時間線。
七月十七日，“教授”找到鐘恩秀，讓她代為保管炸彈。
十九日，在“教授”的威逼利誘下，鐘恩秀動手殺人。
二十一日，鐘恩秀把炸彈交給外賣小哥林澤文。
緊接著，林澤文把炸彈送到了傭兵公司的一輛高級車上。
與此同時，“教授”給王謙發(fā)送郵件，交代他明天晚上去中央公園。
同天晚上，林澤文槍殺了別墅中的一家三口，并燒毀了別墅。
二十二日，王謙開始懷疑手下出現(xiàn)了叛徒，找上了“教授”提前安排好的那家傭兵公司，看似巧合地拿到炸彈。
二十三日，陳瑜來到這個世界，憑借讀心術(shù)成功阻止的炸彈爆炸。
這便是目前已知的，所有和炸彈案有關(guān)的人和事。
而這一切的源頭，正是兩人此行的目標——石昌俊。
汽車的速度逐漸減緩，讓陳瑜看清了周圍五光十色、令人眼花繚亂的建筑。
街道上的燈牌閃爍著慵懶、曖昧的暖色調(diào)光芒，迪廳，KTV，賭場，所有陳瑜能叫得出名字的灰色場所，在燈牌上都能找到。
這附近多是二三層平房，沒有居民住的公寓，各種門店在深夜也熱鬧依舊，神情麻木的人們進進出出，花光了白天剛到手的積蓄。
汽車最終停在了賭場外，路旁銹跡斑斑的門牌上勉強能看出“長盛路七十號”幾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