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浮云一別
屋內(nèi)坐著的所有人都陷入了一陣混亂。
有的人驚呼，有的人皺眉，有的人已經(jīng)哭出聲來。
于鳶安安靜靜的看著這一切，像一位時間靜止了的局外人，眼中唯獨剩下憐憫。
鶴君翎雖然知道于鳶內(nèi)心所想，但是還是將她摟進懷中，怕那凄涼的場景再刺激到她。
她只是揪著鶴君翎的領子，示意他自己沒事。
鶴君翎知道她心中的難受，但是現(xiàn)在他唯有堅定的支持她。
隨著孫夫人的自盡，衙役也順利的將案子結了，臨了他們還專程送了些糕點給于鳶，說是感謝她的幫忙。
而那孫府才新娶沒兩天的夏琳，一下子又變的無家可歸了。
不過好在衙役大哥們念著那孫夫人與夏琳還有些感情，之前與她一同失蹤的那些財物也沒有繼續(xù)追究。
這一頓折騰下來，天上已經(jīng)是星星高掛了。
當了一次名偵探的于鳶完全沒有那中舒爽的感覺，只覺得渾身都開始酸痛起來，走路的步伐也一點點慢了下來。
鶴君翎一直握著她的手，百靈也小心翼翼地一直在邊上默默觀察著。
“鳶兒？”
察覺到于鳶行動的緩慢，鶴君翎也放慢了步子，躬下身看著她的臉色，擔心的喊她名字。
“我沒事，慢一點走就好了?！?p> 于鳶雖然臉上帶著笑，但是兩個明眼人都看出來她的逞強，鶴君翎也不與她商量，按照慣例將她橫抱起來往家里走去。
因著于鳶臉色蒼白，面頰上還浮現(xiàn)出兩團不正常的淡紅，鶴君翎看著她往自己懷里又悄悄挪了一點，猜到她可能是發(fā)燒了，一下子步伐更加快，要不是覺得于鳶身體受不了他橫豎都想輕功飛回去。
這可苦了百靈，長得嬌小的她只能吭哧吭哧的跟在兩人身后小跑著。
剛到府門，百靈敲了敲門，但是屋內(nèi)竟然無一人響應，此時于鳶才無法顧及那么多了，她躺在鶴君翎懷里，只覺得渾身發(fā)冷，不住的打著哆嗦。
鶴君翎也是著急，將于鳶又摟緊了一些，直接足尖輕點越過了高高的府院圍墻，剛落地，便覺得一陣寒氣突然逼來，幸好暗衛(wèi)隱與暗處，直接出手將那行刺之人的匕首挑飛。
鶴君翎看著來者不善的那人，只覺得于鳶真是預言帝一樣的存在。
果然是她，夏琳。
屋內(nèi)，夏琳看著被鶴君翎伺候著更衣喝藥的于鳶，滿臉都是厭惡。
她不懂，就這樣一個明擺著就是被家中嬌生慣養(yǎng)的天之嬌女，如何能明白她的苦楚？又如何能懂孫夫人的感受？
若是沒有被那暗衛(wèi)干脆地扭脫臼了她的兩條胳膊，她一定要沖進去殺了她。
于鳶剛換下被冷汗淋的透濕的衣服，她察覺到了屏風外那狀如尖刀般的眼神，卻沒有抬頭，只是對著外面說了一句。
“稍等一下，我會回答你心中的疑慮?！?p> 于鳶的氣息不穩(wěn)，雖然剛回來，只來得及吞了兩顆老先生研制的定心丸，但是比起剛才路上那一會要感覺好多了。
鶴君翎不想離開于鳶半步，邊讓百靈去查看了一下府中的情況，不多時百靈回來，說是仆人們一個個東倒西歪的都躺在正廳內(nèi)，摸著還有呼吸和脈搏，鶴君翎便猜想夏琳只是用了迷藥，她無心傷及無辜，目標只有于鳶一個人。
此時于鳶已經(jīng)由鶴君翎攙扶著從內(nèi)室走了出來，夏琳瞧見她這副模樣，只冷笑著哼了一聲。
于淵倒是不介意她這幅態(tài)度，她舒舒服服的坐在方才鶴君翎給自己準備好的鋪著絨毯的軟榻上。
看著被壓在地上的夏琳，她還讓百靈為她搬來一把椅子，讓暗衛(wèi)也別壓著她了，坐下來聽她好好解釋。
“解釋什么？你的荒謬判斷？”
夏琳顯然不領情，她狠狠的盯著眼前的人，出言諷刺道，“我是不是還該謝謝你，找出那‘幕后黑手’，讓我不用再回那吃人不吐骨頭的魔窟里？”
“不是謝我?！?p> 于鳶說話的語氣帶上點安慰，她溫柔地看著夏琳，“是謝謝孫夫人，這是她為你謀求的，她覺得最好的出路了。”
夏琳愕然，但是方才孫夫人自盡的場景還縈繞在她心里，她一時間腦內(nèi)混亂。
于鳶看她這副模樣，也不再藏著掖著，向她和盤托出。
“我當時只說你們兒時兩家，一家制酒，一家做酒具，卻并未點清，其實你才是酒商的女兒?！?p> “我去做調(diào)查的時候，聽到了以前的一些街坊的對話，隱隱就覺得不對，他們和我說，那救人的是酒具店的人家，但孫夫人和我說過你們二人是一起將孫公子救起的，那時候?qū)O夫人的父親身體不好，因為治病欠下了很多外債，差點連酒具店都開不下去了，若是想繼續(xù)治病，她就得賣身?！?p> 于鳶看著她震驚的神情，只是云淡風輕的講著。
“所以我猜想，你是和孫老先生說，人是孫夫人一人救的，盼著她被孫老爺子許給孫公子，便不用愁她那爹爹的病了?！?p> 夏琳捏緊拳頭，仔細打磨過的指甲幾乎要將掌心按出血來，“我原以為，原以為她從此便能過好日子了，我......”
她突然痛苦的將臉埋進手心里，哭出聲來。
于鳶這時候走到她跟前，一點一點拍著她的背，像是當初安慰孫夫人那樣。
“可是誰想得到，我爹突然得了惡疾，甚至連診治的時間都沒留下多少就撒手人寰，我那繼母嫌棄帶著我難找好人家改嫁，便哄我喝下迷藥，等我一覺醒來，就再也回不去曾經(jīng)了......”
于鳶之前探查便已經(jīng)想到了這些事，她也深深的為這兩人惋惜著，因為對他們而言，不管當時的境遇有沒有互換，等待兩人的都只是無止境的漆黑深淵。
“你的計劃并非無懈可擊，只是孫夫人發(fā)現(xiàn)后，在暗中為你做了很多，這才將嫌疑引到她身上。”
夏琳看著于鳶，驚訝于她知曉這一層卻還是未在白天戳破，“你如此掩蓋真相，便能求得心安嗎？你放走的可是一個殺人犯！”
于鳶嘆氣，“你那迷藥和手段并沒真的害死孫公子，冬天本就寒冷，毒藥發(fā)作的慢，應該是孫公子之后又轉(zhuǎn)醒了，被孫夫人強按著才窒息的?！?p> 她想起那天見到的，雖然地上水印四處可見，但是卻有兩個地方是干著的。
一個人，想來也不可能在按著人家頭的時候突然間換了一個地方吧。
夏琳徹底呆住了，眼淚更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從她的臉頰滾落下來。
她那懦弱的朋友啊，忍受了那么多年的虐待和冷暴力都沒有反抗，卻為了她，一個人默默的做了那么多。
于鳶看著不住哭泣的女子，只覺得才理解了以前讀到的那句詩。
“浮云一別后，流水十年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