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走丟的孩子
蘇小明忽然就喊不下去了。
眼前的藍小宛就像一朵蘭花,靜靜站在十八盤溪流邊的那種。
略低著頭,長長的睫毛蓋住了眼睛。然后,睫毛下一滴淚就慢慢滲了出來,慢慢變大。
終于受不住地心引力,順著白皙的臉頰,慢慢滾落。
隨即更多的眼淚涌了出來,一滴滴成串掉落下來,滴在教室的地面上。
這是石樂志啊!怎么就光想著練歌呢!蘇小明恨不得在自己臉上來一巴掌!
叫一個從小失去父母的女孩,唱出對媽媽的思念,這不是把人家好不容易愈合的傷口,又給生生撕開來嗎?
手足無措,這會一定要冷靜。道歉有用的話,還要什么……嗯,想什么呢?趕緊拿紙巾啊!
大腦的反應(yīng)似乎比手上的動作要快,很奇妙的感覺。
所以這會兒的蘇小明就人格分裂了,腦子里一個勁催促手上趕緊有動作,手卻舉在半空猶豫。
是先拿紙巾呢,還是先用手指給眼前的人抹去淚珠?
果然還是慫包。手很老實地縮回來,從口袋里掏出一包紙巾,抽出來一張遞過去。
“不好意思哈!那個,我不是有意的,就是,那個沒控制好脾氣。”
語氣也是訕訕的,就很氣啊,患得患失的。好像重來一世,依舊學(xué)不會怎么哄一個傷心的女孩。
還好,藍小宛沒有拒絕蘇小明的歉意,接過了紙巾,在眼睛里抹過。
這就是個從不矯情的女孩啊!會傷心,會掉眼淚,但更會自己就調(diào)整了過來。
“是我不好!”鼻子快速地抽了兩下,藍小宛把頭抬了起來,語氣堅定,“接著來吧,我會努力調(diào)整好的?!?p> “還是先休息一下,聊一聊吧,”蘇小明搖搖頭,“你現(xiàn)在情緒波動大,就算繼續(xù)練,也沒什么效果的?!?p> 藍小宛就不說話了,眼睛看看窗外,夜來得有些早了。從放學(xué)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去快一個小時了。
“你媽媽現(xiàn)在跟家里還沒聯(lián)系嗎?”蘇小明試探問了一句。
“沒有,一直都沒有,”藍小宛答道,語氣平復(fù)了許多,“托人打聽過,她從第一個廠子離開后,就沒告訴同去的老鄉(xiāng)去哪。
最早的時候還寫過一兩封信,說是掙了錢,就接我過去那邊上學(xué)……”
蘇小明一直都認(rèn)為,自己是一個善于傾聽的人,比如那個騎友,最喜歡在騎行的時候,給他吐槽各種單位里遇到的糟心事。
哪怕是坡道,累得舌頭都吐出來喘氣了,還是嘚吧嘚吧不停。
蘇小明那時候就聽著,不時嗯一聲,以各種聲調(diào)嗯,表示自己在認(rèn)真聽,裝一個會移動的大樹洞。
那會兒聽一個摳腳大漢抱怨,哪有現(xiàn)在聽一個青春少女傾述來得愉悅。
“我沒事啦!這些年已經(jīng)習(xí)慣了,”藍小宛就用力呼出一口氣,嘴輕輕嘟起一點,“謝謝蘇老師聽我說那些事,我們繼續(xù)吧?!?p> 也許是一番傾訴真的把那些多余的情緒都爆發(fā)了出來,藍小宛接下去的練習(xí)就好了很多。
不過,總好像是在用另一個人的情感在演繹這首歌,模模糊糊像是隔著一層膜,或者說,沒有代入感。
不過蘇小明已經(jīng)舍不得再說這要強的姑娘了,每聽一遍,就只是在音準(zhǔn)或者節(jié)奏上,提出一點改進的意見。
練歌是練歌,關(guān)鍵是看人。
等練的差不多的時候,藍小宛就有些好奇地問:
“蘇老師,這首歌是誰唱的???我這怎么沒聽過呢?”
這個時代,流行歌曲那可是真流行。學(xué)生黨誰不是人手一本歌詞抄本,床頭不是歌星大海報?
明信片都是明星照,大街上扛著雙卡收錄機的小青年,從頭到腳哪一處不是在模仿明星穿著打扮?
這些人據(jù)說和二三十年后廣場舞的人群高度重疊。
藍小宛估計也沒少抄歌詞,就很奇怪這么好聽的歌,咋就沒聽過呢?
“哦,這是我有一次做夢,夢見一個小男生在演唱會唱的,”蘇小明故意胡說八道,“那家伙,是一嗓子直入云霄,當(dāng)場把評委都給震驚了?!?p> “醒來后,趕緊抓著筆就記下來詞譜,”說著還拍拍胸口,“還好下手快,總算是沒把這歌給忘了?!?p> 那姑娘居然信了,眼睛亮晶晶地看著蘇小明:“好神奇??!那不也是你創(chuàng)作的嗎?”
哎呀,可不敢,蘇小明可真不愿做抄歌黨,那玩意自己也整不來。
雖然那時候師范生是琴棋書畫樣樣學(xué),可樣樣都只是為做一個小學(xué)音樂老師做準(zhǔn)備的。
做一個唱作人?怕不是在做夢。
歌星夢是做過的,那終歸只是個夢??!
趕緊地岔開話題吧:
“天不早了,回家吃飯吧?!?p> 就在暮色里向老支書家里走去。有趕著?;丶业娜?,很友好地打招呼。
路邊有人家在呼自己散養(yǎng)的雞鴨回家,也有吊著嗓門喊瘋跑的孩子回家的女人。
“哪個天殺的,又把我家的雞給偷了!吃了屙赤痢的,打短命的鬼!”
二柱娘的嗓門把所有呼雞吆狗的聲音一股腦子地壓過去了,在黎村暮色漸濃的天空上回蕩。
“很奇怪的??!”藍小宛看著不遠(yuǎn)處跳腳的二柱娘,小聲說道:
“前天二柱家就丟了一只雞了,罵了好久,怎么今天又丟雞了?”
蘇小明也覺得奇怪,黎村基本就和外界隔絕的樣子,雖說地處三省交接的地方,但往三個方向都只有山路。
越野車都進不來,了不起騎個摩托車,但現(xiàn)在能騎摩托車的人不多吧?
而且,這兩次丟雞的事前世也發(fā)生過,執(zhí)著的二柱娘除了破口打罵那個天殺的偷雞賊之外,還找遍了黎村的每一個角落。
雞毛都沒找著。
而且,丟雞后的第二天,村里還丟了……
等會!蘇小明忽然就差點跳了起來,怎么把這個事給忘記了?!
這段時間隱隱約約的,心里總覺得有點很要緊的事,但一直沒想起來。
而且等藍小宛熟悉了教學(xué)之后,一二年級的管理基本交給這個得力助手去了。
所以,對一年級的那幾個娃,自己就沒太過在意。
不像三年級的,因為要和鎮(zhèn)里同年級統(tǒng)考,并且還要排名,自己的主要精力就放在三年級了。
這會聽藍小宛說起二柱家丟了雞的事,才想起來第二天,一年級的一個學(xué)生也走失了。
全村人一起漫山遍野找了三天,都蹤影全無。
那孩子家就在二柱家隔壁,是二柱的堂弟,跟著爺爺奶奶在家,孩子的父母都跟著去南方打工了。
等孩子父母回來,全家人哭做一團,那孩子才三歲的妹妹看家里大人哭,也撕心裂肺哭喊起來。
當(dāng)時蘇小明就在現(xiàn)場看著,跑了三天酸軟不堪的雙腿再支撐不住,噗通就跌坐到地上了。
眼前伽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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