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蘇，平江河畔，古宅新修，二樓小窗。
陳巖生憔悴了不少，較于往日，精氣神頹敗得厲害。姑蘇的宅子是他出國前置辦的，經(jīng)知名設計師翻改，歲月斑駁的外殼，里面卻又是精致明亮的現(xiàn)代化家裝，一如他在通城的住宅。
窗外天氣晴朗，他的心情卻是灰色的。他很后悔，在宋雅瓷說出要找鄒奕涵談談的時候，就應該提前把自己和鄒奕涵分割干凈，而不是讓她把自己丟出去。
人和東西不同，丟出去的人，那就是真的不要了。
他喝著冰鎮(zhèn)的啤酒，冷風撲面。冰冷的酒水流入腹腔，他又點了一根煙，深吸一口。終于舒服一些了，他苦笑著搖搖頭。
“陳巖生！給我開門?！背寄合氲穆曇粼诤訉Π俄懫?，震顫了他的心臟。
她來了。
宋雅瓷遠遠地看著他，些許日子不見，他瘦了很多，面頰兩邊都癟下去了。她還是第一次見他抽煙，一口接一口，白色的煙霧在冬天的暖陽中飛速消散。
窗旁的桌子，兩人對面而坐。
“是我爸媽請你來勸慰我的？”陳巖生抖了抖煙盒，還剩最后一根煙。他把煙叼進嘴里，沒有點燃。
“不是。是我自己主動來找你的。我想請你幫個忙……”她吞吞吐吐。
“只要我能做到。”陳巖生的回答讓她一時間不知所措。
她的薄情寡義在這一刻顯得更加突兀，她站起來，想要離開。以前的自己不是這樣的，為什么現(xiàn)在的自己打著幫一個人的旗號去傷害一個愛自己的人？
“對不起?！彼罱K還是沒有站起來，而是輕聲道歉。
“你不用和我道歉的，你又沒有做錯什么。你只是不愛我罷了，對我并無虧欠，過去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我自愿的?！?p> “你是在道德的制高點上抨擊我嗎？”宋雅瓷的心像是被針扎了一般難受，“我從未說過不愛你?！?p> “你沒有說，但我已經(jīng)感受到了。如果你喜歡我，你就不會把我推給別人。”
宋雅瓷無言以對。
“說吧，需要我做什么?！?p> “你能不能裝作我的男朋友，陪我再回一次家。我不想爺爺奶奶們失望。”
“好，我答應你。你把時間告訴我，就可以回通城去了?！?p> “我能不能不走。”窗外太陽已經(jīng)西斜，過上半個小時，就要落山了。
“那我給你定酒店?！?p> “我想留在這里陪你?！彼窝糯删芙^了他的提議，“我睡客房或者沙發(fā)都可以。”
“我求求你了，你還是走吧?！标悗r生的目光中悲傷之色更濃，“你在這邊，我無法靜心。過去的你只是我心里的一顆朱砂痣，現(xiàn)在的你真的成了我心里的魔障了。”
宋雅瓷落淚了，她確實沒有想到陳巖生會受這么重的傷。
“那我走了，你照顧好自己?！彼岅悗r生把手機打開，把時間發(fā)了過去?！俺χ形缫??！?p> “好?！标悗r生送她下樓，一直陪她走到車旁。他替她擦干了眼淚，幫她把衣服緊了緊。
宋雅瓷回通城了，堵在跨江大橋上，她心緒不寧。她問自己，是否喜歡陳巖生，答案顯而易見。陳巖生的憔悴讓她心疼，她過了長江，下高速，重新調(diào)轉(zhuǎn)方向，再上高速，朝著姑蘇開去。
夜色旖旎。
陳巖生的房間沒有燈光，黑暗把每一個角落都填充了。
他坐在角落里，無聲無息，像是在黑夜中溺死了。也是，心被傷透了，活著宛如行尸走肉。
宋雅瓷再次叩響了門：“陳巖生！你開門！我有話對你說?！?p> 門緩緩打開。
“我給你訂酒店，你就在附近的酒店住下來吧，別來打擾我了，我真的快要崩潰了?！标悗r生嗓音低沉。
宋雅瓷往前一步，把他抱住。
“你這是在同情我嗎？我不需要感情上的施舍。等過了年，我把公司賣掉，重新回歐洲?！?p> “你別走，我們在一起，我不能確定我愛你，但我可以確定我是切切實實心疼你的，超過了朋友的那種心疼！”宋雅瓷胳膊上力氣加大，抱得更緊了。
“你不要再騙我了！”陳巖生想要掙脫她。
宋雅瓷踮起腳，猛地朝著他親去，陳巖生猝不及防被吻住了，他下意識地抱住了她，這個冬天一瞬間變得溫柔了。
姑蘇老街。
宋雅瓷的手被緊緊握住，兩個人緩緩走著。
“巖生，你知道嗎？我一直不敢在感情上邁步，因為我害怕。我怕我得到的愛情，是虛幻的，抓不住的，我怕我不知道如何去迎合這種美好。”
“現(xiàn)在你知道了?！标悗r生拉著她走進了一家面館，面館里空蕩蕩的，已經(jīng)十點鐘了，沒有別的客人。老板正在收拾廚房，見到客人來了，并沒有把客人趕走，而是熱情地把他們留了下來。
一碗細面，陳巖生三兩口就給解決了。
“你慢點吃?！彼窝糯尚χ嫠寥プ旖堑挠蜐n。
“我已經(jīng)兩天沒吃飯了！”陳巖生囫圇吞咽，又要了一碗。
“你為什么去折騰自己的身體？”她心疼地說道，“以后不論遇到什么事，你都要好好地，要按時吃飯，按時睡覺。”
陳巖生點點頭：“那天從你家離開，我就像是丟失了魂魄，在街上游蕩。鄒奕涵來找我，我質(zhì)問她，為什么不能夠放棄我?！?p> “你把她傷得也很徹底?！?p> “她對我的感情，就像是妹妹對哥哥，只是一種依賴，并不是所謂的愛情?！标悗r生解釋道，“她已經(jīng)習慣了我的存在，當我談戀愛的時候，她就有些抗拒。其實，我早些時候在國外談戀愛，她還是支持的。后來我回國了，她能夠觸碰到我了，心態(tài)也就悄然變化了?！?p> 宋雅瓷點點頭，她雖然沒有哥哥，但也能理解這種心理。
“我得找個機會再和她解釋一遍?！?p> “不用了，小妮子已經(jīng)被我把話說開了，剩下的留給她自己消化，都是成年人了?！?p> “嗯?！彼窝糯尚】诔灾鏃l，“你見我爺爺奶奶的時候要注意了，我爺爺以前是個軍人，他的眼光比我爸要挑剔。”
“我不擔心?！标悗r生笑了笑。
“你的心真大。”
“因為你是我的底氣?。 ?p> “誒！好肉麻！”宋雅瓷胳膊上都起了雞皮疙瘩，“那我們明天就回通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