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各無悔，立此并存
蘇夢柏看向男子，此人方才自己見過，低垂著眉眼，面色蠟黃，面上還沾有污垢。
問話雖回答了也挺好的，稍加培養(yǎng)或許堪用，奈何決斷時(shí)有些扭捏，我不喜行事藕斷絲連的人這才做罷。
人牙子有些不耐煩推開男子，“我待你也算仁至義盡，你那妹妹雖生的不差，奈何是個(gè)病秧子的無底洞?！?p> “我已經(jīng)替你墊付醫(yī)藥費(fèi)二十來倆銀子了，念你們二人模樣生的不錯(cuò)指望興許雇主喜歡，我也能從中賺取多些傭金?！比搜雷用碱^緊蹙。
似是念男子有些可憐，頓了頓又繼續(xù)道：“有幾個(gè)雇主瞧上你，你卻又不情愿，如今老夫我也沒得法子了，把墊付銀倆給我你帶著你妹妹另尋他家吧，這般下去我確實(shí)受不住了?！?p> 男子十分焦急，從地上爬起來，緊扯人牙子的衣袖，“掌柜的，我求求你了，你也知道，雇主見我還帶著生病的妹妹無人肯買，求求你，求你行行好救救我妹妹，我給你當(dāng)牛做馬都行?！?p> 蘇夢柏聽罷、轉(zhuǎn)身走近，看向人牙子，“這是怎么回事？”
人牙子愣了愣看向衣著金貴的少女，方才不是離開了？如何又回來了！
人牙子尷尬笑了笑，“這小子帶著妹妹尋找主雇，奈何他妹妹是個(gè)病秧子，無人肯買，這不，似乎又病重了?！?p> 當(dāng)真是燙手山芋，人牙子語氣十分無奈，“我如今也沒法子了，已經(jīng)倒貼二十來倆銀子了！”
男子見不肯再施手，無奈癱坐在地，滿眼絕望。
蘇夢柏心有不忍，默了默，蹲下身子定定看向男子，詢問道：“方才你不愿同我回去是因?yàn)槟忝妹?？?p> 男子抬頭看隱約中與自己平視的少女，少女聲音清脆，帶著帷幔，看不清面容。
男子咬了咬下唇，點(diǎn)頭，“我們兄妹二人無依無靠，途中妹妹大病花光了所有錢財(cái)，不少雇主見我?guī)е≈氐拿妹貌辉复罾??！?p> “你們兄妹二人我若愿意雇下呢？”蘇夢柏看向男子。
男子震驚抬頭，“你不嫌棄我妹妹重??？”
人牙子見這姑娘愿意雇買，不由十分高興，若可以那自己倒貼的銀倆豈不是能回來了。
“大娘子當(dāng)真愿意買下他們兄妹二人？”人牙子雖是高興錢能回來了，但有些擔(dān)憂是不是一時(shí)興起，轉(zhuǎn)頭便不愿意了。
“我想救，畢竟那是條性命，但你決定好帶著你妹妹跟我走了嗎？”蘇夢柏看向男子。
馬夫有些吃驚，但沒敢多說什么。
蘇云雖是有些同情這二人，但知道，若買回去定然醫(yī)治得花不少銀子。
蘇云性子直，忍不住偷偷扯了扯蘇夢柏的衣袖，“小姐，當(dāng)真買下這二人？”
男子知道自己情況有些猶豫，見對面少女對婢女點(diǎn)頭后，轉(zhuǎn)頭等著自己回答。
男子頓了頓，便下定決心賭一回，再糟糕的環(huán)境也比不得如今的差。
“我愿意?！?p> 蘇夢柏點(diǎn)頭，隨即起身看向人牙子，“掌柜的，他們兄妹二人我要了?！?p> 人牙子露出一口黃牙，連連點(diǎn)頭，“好，這二人原先是想出雇，后因妹妹的情況決定賣身為奴?！?p> “你想要那種？”聽到此話，蘇夢柏隨即轉(zhuǎn)頭看向男子。
男子懵了一瞬，“我可以選擇？不用直接賣身為奴?！?p> “是，我要中用的人，肯徹底效忠我的人，我可以給你選擇?！闭诿娴尼♂＠锎﹣砬宕喽嬲\的聲音。
男子沉默片刻，目光堅(jiān)定看向白衣少女，“我知道家妹的情況，只在小姐愿意救下家妹的性命，我們愿意賣身給小姐，往后任由小姐處置?！?p> 蘇夢柏點(diǎn)頭，看向人牙子。
人牙子眉眼彎彎，試探性道：“四十倆銀子。”
“一人四十倆？”
人牙子愣了愣，這大娘子怕誤會了，這種情況多要估計(jì)自己還得再貼，早些甩了燙手山芋的好，目前而言，總歸自己吃不了虧。
人牙子連連擺手，“不是，不是，一起四十倆銀子，二人欠我二十余倆銀子，他們也算是不易，結(jié)契后再多留十來倆給二人傍身?！?p> 蘇夢柏點(diǎn)頭，人牙子倒不算黑，隨即從荷包拿出四十倆銀子遞給人牙子。
蘇夢柏隨后看向男子，“你覺得如何？”
男子點(diǎn)頭，他只求這少女如愿救下妹妹，其他的怎么樣都可以，況且家妹病重自知非十幾二十倆銀子就能痊愈的。
隨后在人牙子的見證之下，男子扶著病若殘枝的妹妹與蘇夢柏簽下賣身契。
立出舍書。
懷山縣沙靖江殿人劉氏，今因歲不能豐熱，無依無靠，口食難肚。
兄劉曉川，年二十歲，生于十一月廿八，辰時(shí)建生；妹劉榕，年十七歲，八月八日，寅時(shí)建生。
情愿賣身為奴東家蘇氏夢柏為奴，任憑教訓(xùn)。忠心護(hù)主，爾主之天命，兩邊情愿，各無悔，永遠(yuǎn)存照。
丙批當(dāng)付身價(jià)紋銀四十倆正，永無返回，恐后無憑，立此并照。
立賣字人：劉曉川、劉榕（賣主）
中保人：燕郡西郊駔會人牙周康（擔(dān)保人）
帶筆人：燕郡西郊官衙文筆鄒瑞吉（寫賣身契蓋官印的人）
買主：蘇夢柏
宣德四年??寅年二月二十四日立
契約已立，人牙接過銀倆，除去墊付，看了看男子，遞過十二倆銀子，“既已簽契，好生侍奉?！?p> 男子抿著嘴點(diǎn)頭接過，男子對人牙躬身一禮，隨后扶著面色蒼白，妝發(fā)凌亂的少女看向蘇夢柏。
蘇夢柏走近新買二人，契書中二人名叫劉曉川與劉榕。
蘇夢柏見劉曉川扶著妹妹走路艱難，隨即上前幫劉曉川扶起少女，蘇云見罷，連忙上前替代蘇夢柏。
蘇夢柏見此，撤離身子，吩咐道，“帶到馬車上，回府差人醫(yī)治?！?p> 劉曉川默不做聲，抱起劉榕思忖片刻隨后上了馬車。
馬夫看了看，天邊已經(jīng)染上了紅霞，駕好馬車隨后往蘇府方向驅(qū)去。
馬車中，蘇夢柏坐在上首，蘇云坐在左側(cè)，看著右側(cè)的兄妹二人。
兄妹二人自上了馬車便顯得有些局促，或許是因?yàn)轳R車中干凈奢華、又或許是因?yàn)閯㈤挪≈負(fù)?dān)心、又或許是因?yàn)樯砩涎a(bǔ)丁破舊的衣裳。
劉曉川看了看點(diǎn)心別過頭去，蘇夢柏見到，輕嘆息，看著馬車中的點(diǎn)心和茶水看向二人，“可是餓了？”
劉曉川咽了咽唾沫，看了看帶著帷幔的主子輕搖頭，但聞著香氣，肚子卻不爭氣的傳來咕嚕咕嚕的空鳴聲。
劉曉川耳根微紅，別過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