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上藥
“你手受傷了?!?p> 說話之人捏起她的手,掌心果然一片血絲。
司無瑕連忙縮手:“多謝大人提醒。”
原是不疼的,被這么一提,火辣辣的痛感反倒是愈演愈烈,在掌心不停翻滾。
真真是疼極了……
握成拳的右手被藏進袖子里,卻未能逃過某人的眼睛。
“隨我來。”
“?”
司無瑕抬起頭,發(fā)現(xiàn)那人已然從身側(cè)經(jīng)過,諸多推辭到了嘴邊卻為時已晚。
“……”
二人一路無言。
偌大的丞相府也讓她好生開了一次眼界。
比起冷冰冰的皇宮,竟覺得這里也不錯,沒有那些爾虞我詐,也沒有要苦等的人。
司無瑕面無表情的看著掌心已然干涸的血跡。
下一刻——
如雪的粉末灑了下來。
她眨了下眼,一條蓮紋白綾便覆在上面,被兩指牽引著,一圈一圈的纏繞。
不過片刻的功夫,右手便被白綾裹得嚴嚴實實。
莫非……
他帶我來此,就是為了包扎?
司無瑕忍不住偷瞄,覺著很是不可思議。
還沒從被顛覆的印象中走出來,便聽見對方語氣清冷的問:“你,認識盛景安?”
這話問得她當場愣住。
偷瞄的小眼神也正巧被逮了個正著。
見對方的神色露出‘果然如此’的細微變化,司無瑕連忙否認:“大人誤會了,上回在酒樓……是我與三皇子第一次見?!?p> 說完這句話,一股無形的壓力便籠罩于頭頂。
她能感覺到對方的注視,卻不敢抬起頭來,直視那雙可以穿透人心的眼睛。
若猜得沒錯……
這人十有八九是在懷疑她與盛景安的關(guān)系。
畢竟她是司家的女兒,若與皇子關(guān)系匪淺,很容易讓人聯(lián)想到皇位與兵權(quán)。
但沒想到,她苦等了半天,愣是沒等來下文。
再抬頭,那人竟走遠了。
被白綾裹住的右手早已沒了痛感,還泛著陣陣涼意。
司無瑕輕輕握住右手,環(huán)視了一眼四周,發(fā)現(xiàn)丞相大人的寢殿外鋪設(shè)了許多藥草。
自己手上的藥粉,是大人親手曬制的么?
以往竟看不出……
“小姐。”
身后突然站著一人,恭敬的抱拳行禮。
司無瑕記性不算差,一下子就聽出對方的身份,很詫異她為何這個時候出現(xiàn)。
白衣女子直起腰板:“邊疆戰(zhàn)事再次告捷,不久后,大將軍便會班師回朝?!?p> “勝了?”
司無瑕有些詫異。
倒不是不知邊疆的戰(zhàn)事會勝,而是這勝得有些太快了。
“不過……”
白衣女子猶豫道:“西域那些人狡猾至極,大將軍擔心事情有變,便命二公子他們留在那里駐守,恐怕不能回京了?!?p> 這點倒是沒變。
司無瑕心里有了些許安慰,看了眼不遠處門戶緊閉的寢殿,轉(zhuǎn)身走出院子:“邊走邊說?!?p> “是?!?p> 白衣女子緊隨其后。
此人非是報信的雜役,而是大哥安排的書童,皎月。
大抵是之前落水一事,讓大哥心懷芥蒂,怕她在這偌大的相府里陡生意外,便派了一個護衛(wèi)在身邊,平日里只潛伏在暗處。
“小姐?!?p> 皎月看了一眼遠處的寢殿,壓低眉眼道:“大公子說了,不要與丞相有過多來往?!?p> 果然還是為了這個。
司無瑕輕撫手上的白綾,不緊不慢的說:“你與大哥都太過緊張了,殷深再急功近利,眼下也沒理由要對我不利。”
反倒為自己上了藥,這也太不像他了……
見眼前之人的心思并不在此,皎月努了努嘴,終是什么也沒說的退回了暗處。
……
翌日正午。
隨著一聲‘就到這里吧’,正錄殿內(nèi)的學生紛紛起身與夫子道別,然后陸續(xù)離開。
司無瑕原想跟著同窗走,好趁亂將某人甩掉。
但仔細一想,如此日日躲避也不是辦法,原本不招搖的,被這么一折騰反倒變得招搖。
索性與他說個清楚。
所以出了殿門,她便往人煙稀少的地方走去。
橫豎都有軍營出身的皎月在暗中跟著,盛景安一個武藝不精的,還不能把她如何。
果不其然。
盛景安一到無人之地,便追上來搭訕:“無瑕,我是真的有話與你說……”
“那便說吧。”
司無瑕挑了塊干凈的石頭,順勢坐下來。
盛景安一時沒料想到。
原地怔愕了許久,才緊張的開口:“我……”
話音剛出,眼前的小姑娘便慢條斯理的理了理紅裙:“你是不是想說……那日在酒樓見我的第一眼,便傾心于我了?”
“!”
盛景安眼里閃過驚訝。
不等他反應(yīng)過來,司無瑕便冷笑了一聲。
隨后起身走到他身邊,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我是司家的女兒,能夠繼承那個位置的皇子,哪個見了我不歡喜?”
這!
盛景安急忙解釋:“我并非是為了那個——”
話還未說完,兩人皆看到不遠處的兩個女同窗,正有說有笑的朝這邊走來。
下一刻——
那兩個女同窗便瞧見了他們,當場嚇得花容失色,直接定在了原地,動也不敢動。
隨后飛快的行了一個禮,又飛快的跑開了。
司無瑕冷眼目送那兩人,聲音清冷的說:“我知你不完全是為了那個位置,但一見傾心就算了,至于為何,三殿下的心里比誰都清楚?!?p> “而我……”
她從容的往回去的路走去,“以前未曾心悅過殿下,現(xiàn)在也不會,日后更不會。”
不……
不該是這樣的。
盛景安死死握著雙拳,冷汗從頰邊不斷滑落。
心中仍留有一絲僥幸。
可就在他準備回頭時,耳邊傳來那個聲音最后的彌留:“殿下和司家的女兒走得這樣近,你猜太子殿下會如何想,滿朝文武會如何想,圣上又會如何想?尤其是丞相大人……”
最后四個字,令盛景安一下子僵在原地!
他們之間的距離,因那個存在而瞬間變得遙不可及。
殷深……
又是這個殷深!
若非他在朝堂上左右,悠然又豈會嫁給太子?。?p> 如今又想來阻礙我和無瑕!
說到底……都是因為我沒有權(quán)力罷了,若太子之位是我的,若天下都是我的,他一個小小的丞相又能耐我何!?
盛景安忽然低笑起來:“憑什么啊……”
你們一個個都在幫盛景淵,可我卻什么都得不到。
這不公平……
偌大的花園逐漸靜了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衣著莽紋錦袍的男子失魂落魄的離開了原地,走向昏暗的花園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