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登徒子!
李依然見自家大人沒吭聲,便依言將其扶到寢殿。
想來是困極了。
才躺下,就傳來一陣均勻緩慢的呼吸聲。
他松了一口氣,剛要與身邊的姑娘說幾句話,卻捕捉到對方轉(zhuǎn)身要離開的樣子。
“司姑娘?!?p> “?”
司無瑕回過頭來,“刺史大人還有什么事嗎?”
果然是要走。
李依然看了一眼床上的男子,“往日大人總是不聽我們的,今日多虧了司姑娘,才哄得大人肯入眠?!?p> “所以……”
他遲疑了一下,道:“我擔(dān)心大人醒來又會勉強(qiáng),能不能請司姑娘留下來照顧一二,我等也好放心去辦事,你知道的,洗冤一事刻不容緩?!?p> 即便有了讓圣上難受的法子,也不代表能逼圣上收回成命,放過那些被冤枉的臣子。
加之……
他深知大人心中所求,若能留下她……
司無瑕仰首盯了半晌,忽然嘆道:“李刺史,我只是想去小廚房給大人熬碗粥……”
方才確實(shí)想過拍拍屁股走人。
但不知為何,竟對某人生了一絲憐憫之心。
太荒謬了!
她搖搖頭轉(zhuǎn)身離去,走到半路又回過頭。
“小廚房在何處?”
……
夜深。
照月殿內(nèi)昏暗一片,只有些許月光透過窗紙,照映在地上。
他不喜黑暗。
所以從來不許人滅燈。
今日這是怎么了,是他還在夢中,還是風(fēng)將蠟燭吹滅了?
這李依然是怎么辦事的……
殷深昏昏沉沉的醒來,蹙著眉想要責(zé)怪。
誰料轉(zhuǎn)眼便看到一抹嬌小的身影坐在床沿,一手杵著腦袋,用十分辛苦的姿勢打瞌睡。
“你……”
他想伸手去拉,卻發(fā)現(xiàn)身體異常沉重?zé)o力。
但嘶啞的聲音卻驚擾了對方。
司無瑕幾乎是下意識的睜開眼,回頭便看見某人已經(jīng)醒來,顯然還有些摸不清狀況。
“你醒了?”
這聲音好耳熟……
殷深看清對方后,才道:“是你……怎么還在這兒?”
什么話?
李依然拜托我留下,你倒好,像是巴不得我走。
司無瑕起身去探對方的額頭,一邊回答道:“李刺史去辦事了,我呢,大概也是神志不清了,自愿留下來照顧說了一夜胡話的大人?!?p> 胡話?
殷深不由想坐起來,卻又被對方按了回去:“別動。白日里我去熬粥回來,就發(fā)現(xiàn)大人您發(fā)熱了,您也是厲害,都燒得神志不清說胡話了,還想著去書房批奏折呢?!?p> 發(fā)熱……
難怪覺得身體沉重,半點(diǎn)力氣都使不上來。
倒是她,竟沒想到她會留下來照顧,真是意外之喜。
男子沉默了片刻,不由看向那細(xì)膩如霜的側(cè)臉,有些忐忑:“那我……都說了些什么胡話?”
嗯?
司無瑕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大人好像很在意啊?”
“……”
某人頓時陷入沉默。
又變回了那個不茍言笑,可遠(yuǎn)觀而不可褻玩的丞相大人。
真是經(jīng)不起逗。
司無瑕端起早已冷卻的粥:“大人還是有些發(fā)熱,要吃些東西才好得快,我去把粥熱一熱,還請大人……務(wù)必躺好,不要再夢游了?!?p> 夢游?
殷深有些不可置信。
但很快又想起方才的對話,才知‘夢游’二字實(shí)乃調(diào)侃。
待小丫頭走后,他扶著微燙的額頭,回憶起那只手的觸感,仍有些尚在夢中的不真實(shí)感。
大意了……
竟在她面前說了胡話,也不知都聽到了什么。
忽然想一睡不起了。
他緩緩合上眼眸,疲倦感瞬間淹沒了意識。
不過稍稍松懈了片刻,竟又毫無防備的睡著了。
被喚醒時,外面還是漆黑一片,想來沒睡多久,但這短暫的睡眠,卻比任何時候都要踏實(shí)。
“咦?”
耳邊傳來詫異聲。
被青紗袖口遮擋的紅唇,隱約在微微翕動:“怎么突然不燒了?嘶……都是汗?!?p> 聽到這句話,殷深才感覺到渾身都是汗水。
黏得極不舒服。
“誒——”
司無瑕連忙將他按回去:“這樣起來會受寒的,先把粥喝了,我再喚后廚的婆子燒水。”
說完便拖起厚重的被子,示意他靠著床頭,然后吃力的墊起腳尖,蓋到脖子上。
撲!
整個人都栽了上去。
有那么一瞬間,仿佛聽到了某人隱忍的悶哼聲。
饒是再健全的人,被她這么一折騰也要去了半條命,更何況是大病未愈的丞相大人。
殷深努力控制表情,“你,壓到我的肋骨了……”
“對,對不住——”
“算了。”
后者翻了個身,竟一把將她圈進(jìn)了懷里!
“!”
司無瑕身形僵住,像煮熟的紅蝦一樣。
身后那人還在耳邊低語:“我很意外,你會留下來,但煮粥這種事,以后不必親力親為。”
“……”
“你的手,幫我磨墨便好。”
磨墨?
那是本姑娘看你快累死了,才好心幫幫忙!
司無瑕狠狠踹道:“登徒子!”
果然不該同情這種病了還能爬到書房的家伙??!
“……”
后者一臉菜色,無法言語。
司無瑕則迅速翻身下床,整理微皺的衣裙:“大人還有閑心調(diào)戲,想來是好得差不多了吧?”
原是同情他兩天一夜未睡,還燒得意識不清。
哪料到他竟敢——
怒目瞥向不遠(yuǎn)處的熱粥,當(dāng)即冷哼道:“既然好手好腳,民女就不瞎操這份心了?!?p> 說完便頭也不回的離開,步子踏得飛快。
殷深自知失態(tài),只能眼睜睜看著那抹紅色消失在黑暗中。
咯吱——
殿門被人打開,隨后重重的合上!
偌大的寢殿頓時寂靜了下來,連呼吸聲都聽得一清二楚。
她……
怕是不會再回來了吧。
殷深扶著微疼的額頭,睨向一旁還在散發(fā)熱氣的粥,盯了半晌才伸手端了過來。
怪他。
病就病罷,怎么連腦子也糊涂了,竟沒個分寸。
但那丫頭下手是真狠……
他忍著肋痛,舀起一勺粥米,香氣頓時撲鼻。
淺嘗一口,更是難以忘懷。
只是奇怪……
那樣一雙細(xì)膩柔軟的手,分明就是自小十指不沾陽春水,怎么會做出這樣的粥?
甚至比后廚的火候還要老練。
殷深雖心中存疑,但享用的速度卻絲毫不遜色。
眨眼就見了底。
他隨手將空碗丟到一旁,便重新躺了回去。
頗有自暴自棄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