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惡魔基因

　　西山只有一個湖區(qū)，面積不大，水質良好，位于山林包裹的中心地帶。而此刻湖面如同泄露一攤的石油，黑的照不出人影。按照自然規(guī)律，原本夜晚湖面上會起幾絲霧氣，但此刻數(shù)百平米的湖一望到頭。

　　“是這里嗎？感覺很不舒服。”

　　一位隊員小心翼翼地靠近湖面，林一來不及阻止，一條巨大的觸手從水里掃了出來，那人來不慘叫就被帶入黑暗。

　　“后退后退！”

　　隊長連忙呵斥到，可已經(jīng)來不及，又是一條觸手冒了出來，帶走了一條的生命。

　　他們連對方真身都沒摸到，就已經(jīng)接連損失兩人！

　　湖面靜悄悄的，連水波都沒有泛起，所有人做好防御，目不轉睛地盯著湖區(qū)。

　　有濃霧從四周的樹林里涌出，迅速包圍了在場的所有人，每個人都神情緊張，繃著神經(jīng)。

　　看不清前路的霧氣里，有一個沙啞的聲音幽幽傳出。

　　“又有客人來了呢，那就進來玩玩吧。”

　　說著，林一就發(fā)現(xiàn)自己周圍的環(huán)境發(fā)生了變化，不再是湖面，而是一眼望不到邊際的草原，天色明亮，遍目草綠，只不過周圍是隊友和高污染值的怪物們。

　　廝殺在下一瞬發(fā)生，他們十一個人艱難的抵擋著污染物的包圍和進攻。

　　林一發(fā)現(xiàn)，這里聚集的污染物居然都是超過150的，較之前面遇到的，完全不在一個等級。

　　一批又一批污染物加入戰(zhàn)斗，林一他們在苦苦支撐著，即便如此，在短短十幾分鐘里，又失去了四位隊友。

　　“隊長！”

　　一聲哀鳴，面色憔悴的隊長緩緩倒下，胸口的窟窿躥過涼風，他幫隊友擋了一招。

　　林一已經(jīng)麻木了，腳下的尸體越積越多，直到最后林一連抬胳膊都費勁。

　　另一頭，炸毛無力的眨了眨眼睛，身軀伏在地上顫抖著，他今天已經(jīng)不能再使用天賦了，否則就會迅速衰敗下去，到時候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這是過度使用天賦的唯一結果。

　　眼前不再有污染物，可林一知道絕非如此，至少，湖底的章魚還沒出來。

　　然而，他們只剩三人了。

　　幾人癱坐在原地，仰頭張著口喘氣，遠處，七八米高的章魚馱著身穿白色外套的怪人緩緩走來。

　　“哎呀呀，真的是太好玩了啊，我都迫不及待品嘗你們了。人們常說，留在最后的往往才是最美味的，不是嗎？”

　　那人戴著一副黑框眼鏡，一頭油膩稀疏的長發(fā)披在背后，外露的皮膚上布滿細碎的裂痕，正站在高處俯視著他們。

　　“小可愛，去幫我做飯，我要快一點吃到他們！”

　　黑色的皮鞋踢了踢腳下的章魚，從上一躍而下，站在一旁等待開餐。

　　林一直起身體，鮮血順著腿上深可見骨的瘡口緩緩流下，左胳膊似乎骨折了，完全抬不起來。

　　她右手緊握手里的武器，站在原地。

　　“污染物：藍色恐懼；污染值：179”

　　巨大的章魚發(fā)出一聲長嘯，伴隨著滿眼飛舞的觸角，一股清水從嘴里噴出，瞬間將另一位隊員從頭淋到腳。

　　在所有人驚恐的目光下，一個活生生的人在幾秒內血肉模糊，隨即變成白骨，又化為灰燼，空地上只回蕩著撕心裂肺的慘叫。

　　林一面色白的像一張紙，睜大了眼，不可置信地望著眼前發(fā)生的這一切。

　　她這才明白，為什么叫“藍色恐懼”了......

　　炸毛和她站在一起，兩人做好準備，殊死拼搏。

　　章魚搖晃著身軀朝他們襲來，觸手帶起幾片青草。

　　林一一個彈跳驚起，利用她引以為傲的速度朝繞噴出來的腐蝕液體，借著和隊友的完美配合，用鋼棍碾爆了一條觸手。

　　他們發(fā)現(xiàn)章魚雖然很厲害，但是肉體卻比較脆弱，可以作為關鍵突破口。

　　在二人的全力配合下，章魚少了三條腿，在劇烈的疼痛下變得格外暴躁，剩余的觸手瘋狂的拍打著草地，揚起陣陣飛塵。

　　可是，他們真的不行了，大腦因為缺氧而發(fā)出悲鳴，炸毛已經(jīng)連最簡單的防守都做不出來。

　　林一還有一些體力，但支撐不了太久。

　　對方最后緩緩地看了她一眼，目光里溢出堅決。

　　林一心頭一跳，想說的話被悶在喉嚨，來不及泄出，之間那抹疲憊的身影最后一次使用天賦。

　　是“絕對領域”......

　　眼眶發(fā)燙，林一平靜全力，做出了最后的攻擊！

　　和章魚一起倒下的，還有那個始終傻笑著的人，橘紅的頭發(fā)和以往一樣高高揚起，成為天地間最靚麗的顏色。

　　七竅如水龍頭般涌出鮮血，眼鏡一點一點失去光亮。

　　那個始終笑著的人啊，就這樣，留在不知名的角落里，最后落滿灰燼，腐爛成一株青草......

　　“哎呀呀，好可惜哦，死了就不好吃了呢?！?p>　　有人踏出腳步，一步一步朝她走來，頭頂?shù)墓獗辉茖诱谧　?p>　　“污染物：虛妄；污染值：251”

　　*

　　“你聞起來好香啊，叫什么名字？”

　　黑色皮鞋出現(xiàn)在視線里，林一完全虛脫了，她只能低頭跪在原地，有什么順著喉嚨溢出，又滴落在草地上。

　　是鮮血。

　　“說話呀，你不喜歡說話嗎？”

　　污染物卻不急于動手，正在好奇地圍著林一轉圈。

　　“你到底叫什么名字?。俊?p>　　林一咳出一口血，從喉嚨里擠出一個字。

　　“滾！”

　　對方突然充滿愉悅的拍了拍手。

　　“呀，原來你叫林一啊，好奇怪的名字呢。”

　　這是什么？猜到的？還是說是他的能力？

　　接下來無論對方再說什么，林一都當做沒聽見，很快耐心就被消耗殆盡，他一腳猛地踹向林一的胸口，將她積攢的力量打散了。

　　“我知道你要做什么，在我眼里沒有能隱藏住的秘密。”

　　肺部像破舊的鼓風機，正吃力地運轉著，發(fā)出“呼呼”聲，帶動心肺的劇痛。她不知道為什么對方這么說，因為有一只手正緩緩插入她的肋骨間，帶動起來的撕裂感讓林一大腦空白，四肢在原地無力地扭曲著。

　　“你的血好甜??！”

　　又有一只手插了進來，林一能清晰地感覺到血肉被撕開，隨著肋骨被折斷，眼眶里的淚水終于落了下來。

　　“啊——疼——”

　　“怎么會疼呢？雖然你說的是實話，但是我很不開心呢?！?p>　　又是一根肋骨被折斷，林一昏厥過去的神經(jīng)在身體里摔打著，尖叫著，嘴里的嗚咽漸漸變成了雙眼放空的沉默。

　　“哎呀，別恨我嘛，還這么恨，你腦海里奇怪的想法我都看到了，真是一個報復心重的孩子啊。”

　　對方聲音沙啞，如同身體里穿插的那雙手一樣，令她渾身發(fā)冷。

　　“這里——是，咳咳，是——地獄嗎？”

　　“我原本計劃今晚去市區(qū)里逛逛，我已經(jīng)好久沒逛街了，而你呢？壞了我的雅興，真不該，現(xiàn)在還想著擰掉我的腦袋，掏了我的心臟，還要挖了我的眼睛？”

　　那人手下一動，伴隨著一陣抽搐，林一在朦朧間居然看到了自己的腎臟被取出。

　　血液一點點變緩，最后和脈搏一樣微弱，呼出的氣越來越少，最后連疼痛都變得麻木。

　　“你知不知道！眼睛是我的寶貝，而你，居然想要它！”

　　下一剎那，有兩滴液體掉入眼眶里，林一出神地眨了眨眼，恍惚間聽到那個男人說：“這是我從小乖乖身上提取下來的，送給你的眼睛了?！?p>　　灼燒感從眼睛蔓延開來，視線逐漸模糊。

　　聲音似乎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對了，你有沒有見過放久了的葡萄？”

　　“大概三分鐘后，你的眼睛就會變成那樣，是不是很有趣？”

　　身體冷的可怕，連意識都逐漸消失，最后只殘留下一點余念。

　　“我想，一點一點撕了他......撕了他......撕了他啊......”

　　眼前的光越來越少，最后變成腦海中的光屏。

　　“恭喜玩家林一，覺醒天賦‘惡魔基因’，排名1/500?！?p>　　*

　　烏云蓋滿了天空，昏沉一片，透不出一點光亮，草地上躺著一具血肉模糊的身體，旁邊站著一抹單薄的人影。

　　如果有人突然闖入，一定會被眼前的血腥場景嚇到昏厥，就連殺豬場的都會發(fā)出陣陣干嘔，甚至避之不及。

　　一地暗紅里，癱著一個看不出人形的東西，一旁堆積著各種肝臟和骨骼。

　　有人伸出腳，一點一點踩碎地上雙手里的關節(jié)。

　　胸口的肉被拋開，隱約可見一顆心臟在微微跳動。

　　雨水打濕了被扔在一旁的眼鏡，也順便沖刷掉玻璃上的幾滴鮮血。

　　有人緩緩蹲了下來，蓬松的短發(fā)滴下了水珠，她修長的手指緩緩拂過那雙水霧藍的眼睛。

　　清冷的聲音緩緩響起。

　　“這雙眼睛是你的寶貝嗎？”

　　“可是，你知道的，我的眼睛也是我的寶貝啊，那是我母親最喜歡的東西，而你卻弄壞了。”

　　纖細的指尖白到反光，帶著冷意導入肌理。

　　有人發(fā)出一聲輕嘆。

　　“要不，把你的賠給我吧......”

　　*

　　“任務完成，游戲結束?！?p>　　“恭喜玩家獲得S級物品，‘能看破虛妄的眼睛’?！?p>　　“玩家：林一

　　編號：1

　　性別：女

　　身高：175cm

　　體重：54kg

　　年齡：18

　　視力：S

　　身體素質：S+

　　天賦值：214

　　污染值：1

　　天賦：

　　天衣無縫（增幅），全方位增強各項素質20%，不受限制，永久佩戴（已佩戴），排名477/500

　　惡魔基因，可維持十五分鐘，冷卻時間48小時，排名1/500，極度危險！慎用?。?！

　　積分：220”

　　“B607排名：1

　　總排名：454”

　　*

　　2021年7月1日 8點11分

　　京城的一家民宿里，一位手臂搭著圍裙的阿姨敲了敲一扇門，又低聲詢問道。

　　“姑娘，你在嗎？昨天都沒見你出來，你沒事吧？”

　　許久沉悶的聲音傳來。

　　“阿姨，我沒事，前天晚上熬夜了，所以昨天在睡覺?！?p>　　“這孩子，怎么能不吃不喝一整天呢？阿姨不知道你愛吃什么，還以為你生病了，就熬了一份八寶粥，放在門口了，一會兒起來了記得拿回去啊。”

　　“好，謝謝阿姨，麻煩你了?！?p>　　屋內窗簾緊閉，外面陽光正好，房間里卻一片昏沉。

　　屋里有幾分雜亂，林一光腳站在地板上，面前是一面穿衣鏡。

　　她面色蒼白，眼圈泛紅，看起來很久沒休息了，她不是不愿意，而是無法入睡，哪怕身體疲憊，精神卻在緊繃著。

　　一閉眼，就是地獄。

　　鏡子里的人蓬松的黑發(fā)長過眼睛，隱約可見眸色清淺，如同微亮時黎明的天色，透著幾分水霧汽。

　　多么陌生的眼睛......

　　微微一晃神，便又在眩暈里步入地獄。一直以來，她的狀況從來沒有這么嚴重過，兩天兩夜未合眼，完全失控的記憶，時長出現(xiàn)幻覺，以及力透靈魂的疲憊。

　　在門外拿到了保溫盒，認認真真地喝完了粥，將房間收拾妥當，把洗凈的餐盒還給店主，然后帶著口罩和帽子踏進理發(fā)店。

　　人聲喧嘩，微光暖人。

　　在吹風機的工作聲中，林一居然睡著了。

　　這一覺她睡的很好，以至于醒來時望著閑適的小店和窗外的傍晚，竟有些不知歲月深淺。

　　“小姑娘醒了啊，頭發(fā)給你剪完了，但看你有些累，沒有叫你，睡得怎么樣啊？”

　　笑呵呵的大叔從一旁走來，遞給林一一瓶水。

　　“我爸說你睡得一定很香，在這樣的地方能睡著的，一定平時特別累?！?p>　　年輕的小伙子坐在不遠處玩手機，抬頭打趣道。

　　林一有些無措，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徹底放松了。

　　起身伸了個懶腰，輕輕一笑。

　　“很好，謝謝你們。”

　　付完錢林一坐在街邊吃了一碗面，陌生的城市里，熟悉的煙火氣，街道上人來人往，紅燈亮起，綠燈熄滅，有人停留，有人離開，像極了一生。

　　接下來這幾天，林一偶爾看書踢館，抽空取了錄取通知書后，她又騎著單車走遍京城的山山水水。

　　有人說，要用一生去治愈一瞬的人，一定很堅強。

　　也許，那人說的是對的。

　　她堅強的，就像一堵刀槍不入的防火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