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上蒼青之月已經完全浮現(xiàn)，白銀之月也正從遠處慢慢升起。
攤主看著旁邊坐著的這個年輕人，他從中午開始便一直在這附近反復出現(xiàn)，最后更是直接在攤子旁坐下了。還偶爾還會發(fā)出一聲聲嘆息，雖說也不是很影響自己做生意，不過終究有些煩人。
滿臉大胡子的攤主終于等不下去了，他拍了拍蹲在小攤旁好似在打瞌睡又像是在沉思的威廉，向他遞過去一個乳白色的水果說道：“這位小哥，等的人沒來也不是什么大事，人生中難免要面對幾次失戀的。吃了這個瓜，回家去好不好。我這邊可要收攤了?！?p> “我只是在思考我到底輸給了什么而已?！蓖啻曛约喊祷疑聂W角回復道。
不過大叔你腦袋里戲真多，威廉在心里又補上了一句。
他在最后既沒有找到回家的方向，也沒有向他人問路或者乘坐馬車。只能呆呆的望著這座逐漸被夜幕籠罩成鐵青色的城市。
不過對他而言也無所謂，在假期里他有大把的時間用來浪費。在中央大街也不用擔心會有人來暗殺他。不過夜晚馬上就要到了，再熱鬧的地方在夜晚也很危險，很多暗殺者都善于利用陰影。
“你在說什么？無所謂了，這個瓜我送你了。要是覺得過意不去，就買點什么帶回去吧?！?p> 威廉想起了這時應該已經在自家酒窖里開始痛飲的某位妖精問：“有下酒菜之類的嗎?！?p> “有咸肉干和腌菜，你要哪個？”
威廉拿出別在腰間的錢包，用手顛了顛確認數量回復道：“各來一些吧，肉干多拿一些?！?p> “出手真闊氣。小哥你難道是遠征軍的預備軍人？像是臨行前準備和戀人告別，結果對方卻沒來什么的。”攤主從鋪子底下掏出一大塊肉干繼續(xù)說：“1銀桂冠7努米或者1奧索銀幣?！?p> “大叔，你還加戲了。我就是...不，沒什么。就當作你認為那樣吧?！蓖K于忍不住吐槽道，不過僅剩的自尊心又阻止他繼續(xù)解釋下去。
他從錢包里拿出兩枚表面有些發(fā)黑的銀桂冠，忍不住抱怨道：“物價又漲了啊?！?p> “還不是為了準備新一輪遠征。上面為了征調物資，一直以低價收購各個地區(qū)的糧食，還允許以部分差價來抵消本年的稅務。”攤主把肉干和腌菜遞給威廉后又補充道：“不過也不全是因為如此，帝國新造的銀桂冠中，銀的含量下降也有一部分原因?！?p> “哦，皇帝陛下也真是對這次遠征充滿熱情?！蓖@句話也是大多數帝國國民對于蓋烏斯的看法。
“畢竟遠征也不是什么壞事，上次遠征也以帝國大勝而結束。只要家庭里有人參與遠征，就可以免去接下來一年的稅務。哪怕是戰(zhàn)死在遠征的途中，也會留下一筆可觀的補貼?！睌傊黝D了頓繼續(xù)說道“而且遠征部隊還會帶來一些新的作物回來。你手里的瓜也是來自地下的作物，順便一提這瓜在夜晚會發(fā)出微光。”
發(fā)光...威廉嘴角微微抽動了下，隨口回復道：“看來國民們也是對這次遠征充滿期待。嘛，畢竟前兩次遠征結果也不錯，大家也都覺的會繼續(xù)勝利吧。”
“你難道覺得這次遠征會失?。俊睌傊餍α诵Γ瑥目诖锩鲆话雅?。
“怎么會，我只是覺得戰(zhàn)爭這種事情...嗯，應該是更不確定的東西。而且每次遠征軍的死傷數目也不算少。”
“就算不打仗過去每年死于饑荒和寒冬的人也不在少數。至少兩次遠征以來，大家的生活確實都變好了?！?p> “也是?！甭牭竭@句話威廉沉默了一下回復道，然后伸出手準備接過零錢離開這里。就在這時一道黑影從威廉身邊掠過，奪走了威廉夾在指間的錢包。
一旁的攤主反應迅速，大喊了一聲：“有小偷!”
這驚醒了還未反應過來的威廉，他從旁邊的筐子里拔出了一條半人長的黑面包朝黑影用力一擲。
小攤上的黑面包不僅未經發(fā)酵而且摻入了大量麥麩，為方便保存更是經過烤制將剩余水分排出。這種黑面包的目標客戶是那些進行城邦間貿易的車隊們。
除了便于保存可以果腹以外，還有一項特性是有著和原木差不多的硬度和口感。常常聽說有準備劫持車隊的盜匪，被掄起黑面包的商人們打暈。那些商人們常常戲稱說這種黑面包比衛(wèi)兵手里包鐵的木棍還要結實。
而由威廉擲出的黑面包，則有著不遜于獵戶投擲的短矛的威力。黑面包擦過黑影的一邊，在不遠處石質的墻上，留下了小孩拳頭大小的一個小坑?？磥磉@個小攤上的黑面包不僅摻了麥麩，沒準還摻入了少量木屑。
一擊未中，威廉放棄了用黑面包進行遠程攻擊的想法。在學院里擲矛雖然是戰(zhàn)職的必修項目，但要求也只是能擲的夠遠就可以，未對精準度有過高的要求。自己也不是那種有著類似遠程武器的加護的人。
對手大概率是一個普通人，畢竟窮人里只要能力可以達到遠征標準的人，都會去參與遠征。真正生活黑暗世界的大人物們，也看不上區(qū)區(qū)一個錢袋。
思考結束，威廉又從筐內扯出一條黑面包，對一旁的攤主喊：“剩的就當面包錢了?！比缓蟪⊥禌_了出去。
此時小偷似乎被能用黑面包砸破墻壁的威廉嚇破了膽子，發(fā)出了略顯沙啞的慘叫聲。然后一頭鉆入了一條昏暗的小巷中，這些小巷都是城區(qū)在幾次重新規(guī)劃留下的遺產。
而小巷數目最多的XC區(qū)，由于重建次數過多，以至于當地人也無法分清哪條小巷通往哪里，又有索菲亞的迷宮區(qū)的別稱。那里是毒販，暗殺者，奴隸商的盤踞地，也是威廉目前最不想去的地方。
不能拖太長時間，天已經要黑了。這么想著，威廉幾步從墻面蹬上了房頂。然后用力一踏，整個人就這么短暫飄在了半空中。從高處俯瞰，小巷的結構便顯得明了許多。
威廉立馬鎖定了目標。這才發(fā)現(xiàn)在小巷間不斷竄梭的盜賊從身高來看，也就與十歲出頭的孩童差不多，由于戴著黑色兜帽看不清具體容貌。
哪怕對方偷了自己的錢袋，要對一個可能才十多歲的孩童下狠手，還是令威廉的良心感到些許刺痛。
但帝國是一個多種族國家，對方沒準是侏儒族或者地精族也說不定。氣量無論如何也算不上寬廣的青年用這個理由說服了自己。而這兩者成年人的戰(zhàn)斗力，其實也和人類孩童差不了太多的事實，則被他選擇性的忘在了腦后。
威廉在半空中改變了姿勢，如同跳水一般沒入了自己的影子之中。下一秒他便在小偷身后的影子中出現(xiàn)，用手中的黑面包向小偷的后腦一砸。
哪怕沒有使出全力，黑面包仍發(fā)出隱約的破空聲，把小偷打了跟頭，跌倒在一旁暈了過去。威廉撿起掉在一旁的錢袋，決定掀開這個小偷的兜帽看看他的真面目。
威廉認為如果對方真是一個小孩的話就可以饒他一命。如果是地精或者侏儒的話就送他去司法局。帝國律法對于偷盜者從不留情，但情節(jié)嚴重者會被判與五年以下的懲役。以最近帝國監(jiān)牢的環(huán)境來看，被關上五年之后實際上和死人也沒什么差別了。
威廉看著兜帽下的臉龐一時驚訝的愣在了一旁。兜帽下是一副和十歲孩童的身高相符合的年少臉，精致的五官，烏黑的短發(fā)和眼瞳，白皙的肌膚，以及細長的耳朵這些特征都指向了某個種族——夜語精靈。
夜語精靈，幾百年前的大戰(zhàn)中出現(xiàn)了背叛者的種族。大戰(zhàn)結束后他們中成為背叛者的一部分跟隨安德姆去了不適宜地表生物居住的深淵。
另一部分因為遭到同族的其他精靈和一大部分當時聯(lián)軍長官的厭惡。選擇發(fā)揮自己的種族特長，潛入了黑暗世界，成為了暗殺者或者傭兵。幾百年間歷經流離和廝殺，種族數量大大減少在最近已經很少能被人們所看到。
帝國并沒有過接收夜語精靈族群的先例。眼前這位不是偷渡者，就是從某位奴隸商手下逃出來的商品。而看對方的年齡則大概率是后者。
放著不管好了，威廉心想著。不是帝國公民的話，就意味著在帝國內不享有人身權利。這種一看就是會令人頭痛的巨大麻煩集合體，不想惹麻煩最好的處理方法就是把對方扔在這不管。
但是就這么把一個暈倒的小孩扔在街上也似乎讓人于心不忍?？墒遣皇堑蹏竦脑?，就意味著得不到神殿的救助。夜語精靈本身在帝國內也是一個倍受歧視的種族...威廉陷入了進一步的糾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