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牧璋只好按捺住心頭激蕩,去了姜莓嶼當日的院子洗漱。這里一事一物都按當日擺設(shè),他想起那日的激情,不由得紅了眼眶。
待他沐洗完畢,又刮了胡子,換了衣服才來前院書房去見江父。江父本也是風塵仆仆,剛剛洗漱好,神清氣爽的坐著喝茶??此M來,就上下打量了一番,見他又恢復(fù)了神采,不由得感嘆一聲,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石牧璋只是低頭不語。
“你那日接俞兒走,曾對我發(fā)了毒誓,說要對她好,斷斷不會寵妾滅妻。可是才好了幾日,就把我俞兒搓磨到忍無可忍的地步?”
石牧璋仍是低頭不語。說什么都像在辯解,而他有什么可辯解的呢?
“你如今有何面目來?若是來打探我俞兒的下落,我便是死在你面前,也休想我告訴你?!苯咐浜叩馈?p> 石牧璋走到他面前,猝然一跪,說:“岳丈,求您告訴小婿,俞兒如今可好?”
“好,她很好?!?p> “小婿并不敢奢望岳丈告知俞兒下落,只要聽她還好,小婿就滿足了。小婿自己做下的錯事,自會承擔,小婿相信總有一日會把她找回來的?!笔凌吧钌钜话荨?p> 這一拜,倒讓江父柔軟的內(nèi)心觸動了。他始終記得七八歲的石牧璋在自己和妻子膝下的樣子,當作自己兒子一樣疼過的孩子,如何忍心看他受這樣的折磨呢?
“你且起來,跟我說說當日到底怎么回事?!苯搁L嘆一口氣,伸手示意。
石牧璋乖乖站起來,一五一十的把當日的實情跟他說了。
江父聽得怒火中燒,罵道:“這楊氏賤人,當日便搓磨我俞兒,俞兒不屑與她計較,不想她竟如此惡毒,罪該萬死!現(xiàn)在那賤人在何處?莫非還在你石府后宅?”
“那卜郎中交代實情以后,小婿就把她一并送官去了。州府大人按律打了二十大板,因她素來體弱,竟死在了府堂之上?!笔凌昂翢o波瀾的說道。
江父愣了一愣,知道那州府一向仰仗石牧璋的鼻息,不是他授意,如何就在堂上區(qū)區(qū)二十大板,就把人打死了?想想他也是被賤人蒙蔽,又是恨,又是解氣,道:“即是如此,死了便死了。一個妾侍而已,再納新人便是?!?p> “小婿已經(jīng)發(fā)下誓愿,此生只有俞兒一人,再不另娶?!笔凌皥远ǖ恼f。
江父看他說的真切,差點脫口把樂兒給說出來。連忙說:“你即便這么說,也休想我告訴你俞兒下落。今日你把事實原委跟我坦白,說明你是個有擔當?shù)哪腥?。但你和俞兒之間的事,需得俞兒點頭才行。你若有本事自己找到她,便自去找,我不攔著?!?p> 石牧璋聽此話,知道江父已經(jīng)原諒自己了,于是深深一拜,站起身離去了。
時光過得飛快,轉(zhuǎn)眼又是一年過去了。
這日徽州城的陳大戶家熱鬧非凡,張燈結(jié)彩,喜氣洋洋,賓客們紛紛盈門道賀。不遠處茶攤上的人看著這邊熱鬧,有好事的就問:“陳家今日是辦什么喜事???”
“你不知道?是陳家的大小姐喜得貴子,辦百歲宴呢?!敝纼?nèi)情的茶客乙說。
“那陳家大小姐年歲不小了吧?”茶客甲又問。
“那可不,早些年嫁與先前的那個婁知府家,十多年都沒有生出孩子,被婁知府一怒之下休了出來。不想這招贅了女婿,才一年就生了個大胖兒子。嘖嘖,可知那婁知府果然是個克子的?!辈杩鸵腋袊@道。
“這我也聽說了,婁知府把這陳小姐休了以后,又娶了京里哪個高官的老閨女,結(jié)果進門不到一年就把兩個庶子都搓磨死了?”茶客丙也加入八卦的隊伍。
“我聽說不是那續(xù)弦搓磨死的,是婁知府犯事被抓了以后,那續(xù)弦卷了財產(chǎn)走了,兩個庶子是活生生餓死的?”茶客丁說。
“你們說的都不對,我聽說是婁知府怕牽連家人,自己勒死的?”茶客乙打斷他們。
其他人聽了,都嘖嘖嘆息,不由得感慨這陳大小姐有福氣,在婁知府犯事之前就脫身出來,如今還再嫁良人,生了大胖兒子。
府內(nèi)均是來道賀的賓客,在偌大的庭院里擺開十幾張桌子,各種酒菜流水般的往上端,丫鬟仆婦小廝穿行其中,劃拳行令的,談笑風生的,上面又有一個戲臺,一班小戲咿咿呀呀的唱著給臺下助興,一派熱鬧景象。
正堂里一桌卻頗為安靜,石牧璋默默的喝著酒,面無表情的看著外面的熱鬧。
“這個付柳生,如今可算得意了。”代放歸悶悶不樂的看著外面春風滿面,正在四處敬酒的男子。
“你就別抱怨了,他如今雖然不做你的掌柜,但是卻有了自己的家,你該為他高興才是?!笔凌靶绷撕糜岩谎?。
“是是是,你自然高興。他如今入贅了陳家,挑起了這邊的大梁,你倒是樂得清閑自在。”代放歸白了他一眼。
“我是為我大姐高興,受了這些年罪,總算有個歸處。老爺子在天之靈也該放心了。”石牧璋又喝一口酒。
“牧兄,這都幾年了,你看,連你家大小姐都有兒子了,你也該放下了。再娶一房。。?!贝艢w還沒說完,就感受到他冰冷的眼光直掃過來,只好又閉了嘴。
“行行行,我不提了行嗎?來來來,咱們?nèi)ゾ蠢细兑槐?。”代放歸連忙轉(zhuǎn)換話題,拉著他起身。
看到付柳生過來,石牧璋也收起黑臉,端著酒杯站起來道:“姐夫,恭賀你大喜?!闭f完就一口喝盡了酒。付柳生呵呵一笑,說:“同喜同喜,今日我這邊忙,你們遠道從綾州趕來,著實怠慢了。”
“都是自己人,說這些外道的話做甚???”代放歸也端起酒笑道。
喝過酒,付柳生又道:“牧璋,你一會別急著回去,我忙完有事找你。”
石牧璋點點頭,說:“無妨,你自去忙?!?p> 待晚間賓客都散盡了,付柳生又在內(nèi)府擺一桌酒席,只招待石牧璋和代放歸二人,陳缊藍也出來作陪,四人因經(jīng)常相聚,所以倒也彼此親熟,彼此聊了一回。
石牧璋對這熱鬧頗有點心不在焉,便問:“姐夫,你找我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