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路遠(yuǎn),江湖恩怨。浩之祝江彤二人離了伏龍縣后,一路無話,雖不是風(fēng)餐露宿,但也是幾經(jīng)波折,直奔雁南投去。
若說只是浩之一人,倒也無妨,
雁南,地處王朝西南方,多是平原,地界肥沃,加之自古便是商道通達,因此便常有行商往來,從而也為雁南的富庶盡了一份力。
祝江彤歸屬于雁南祝家,時代經(jīng)商,家中極趁敗卻不趁人丁。祝老爺子三代單傳,而到了祝江彤這一代,莫說單傳,便是男丁都未曾見得。偏偏祝老爺子重情,年輕時傾心于夫人,多年來雖說只孕有祝江彤一女,但卻未曾納妾,也只道是女兒亦能續(xù)香火,倒未曾強求。祝小姐本就是祝老爺子中年得女,當(dāng)真是掌上明珠心頭肉,百般護持下長到一十八歲,沒曾想頭一遭便遇了此等事。
倒真如旁人所言,一入江湖深似海,酒色財氣君莫占,笑里藏刀腹中劍,登時送君入黃泉。
江湖之上,女子貌美,本就是一種罪過……
話不多說,單說這二人。
話說二人趕往雁南,一路之上,祝江彤雖未言語,但浩之卻忍不住思量,若是問思量何事?
其實不過是由人而己,想到自己身世飄零,自小無家可歸。本來已是看透了人命,得過且過,混吃等死而已。但好巧不巧,經(jīng)逢此事,上天又給了浩之一絲希望……
正如人在深淵,可怕的不是滿目的黑暗,反而是突然出現(xiàn)的那絲光亮,讓人忍不住前去追逐,但又怕眨眼之間光明不見,反而讓人患得患失。
再說一路之上,浩之也仔細(xì)研究過老懶所留刀法,浩之雖未入武學(xué)府門,但見書中拆招對招,劈、砍、掃、刺此間種種,加之身法步數(shù),呼吸吐納,已知是神妙非常。更何況還有祝家小姐在旁,浩之也不避諱,若有不懂之處也常有問詢,只是將吐納之法撕下收藏,其余的倒不怕祝江彤偷學(xué)。怎的?一來是信祝小姐家世人品,二來是老懶書中有言,任家刀法重意氣而輕刀法,若是與人對招,需憑一口浩然氣去施展刀法,否則便是千招用盡也不過是花架子一個,沒個球用!
光陰飛逝,恍惚之間,距二人出了伏龍縣已有十日。十日之中,二人雖少有交際,但一入江湖深似海,能有個伴已是幸運,不覺便多了幾分自然與親近。
但畢竟江湖不比朝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加上二人怕被通緝,不敢進城,只是多走小道,因此卻也難免有些事端。
話說這一日,天陰欲雨,已是黃昏,浩之二人策馬行與涼州驛道,正是秋雨之時,若是染上風(fēng)寒,怕是多有麻煩。因此也不敢避諱夜不行道的規(guī)矩,只求在雨落之前趕到前方村鎮(zhèn),或是尋個破廟小屋湊活一夜,畢竟出門在外也顧不得講究,祝江彤倒是理解,只是卻不想?yún)s有麻煩不告而來。
孤客行路,最忌夜行。
二人為避風(fēng)雨,策馬急行,卻不料走了沒幾里夜路,便有鬼怪初出!
猛然間,一隊人馬跳將出來,明火執(zhí)仗,呼和之間。說是劫財!
說來慚愧,浩之祝江彤二人,雖都不是初出茅廬的雛,但若真是說是什么勞什子老江湖,那是狗屁!不論武功身手,單說這臉厚心黑的勁頭,那差的就不止一籌。
此時那賊寇首領(lǐng)一眼望去,只見二人端坐馬上,祝江彤長靴長衫,細(xì)皮嫩肉,定非尋常女子,再看浩之,雖是近日練了些高深刀法,但畢竟未見過真把式,恍惚之間也有些失神。登時間已是有了推論,心到是遇了肥羊。高聲喊道:“山栽青松路灑財,二位今是哪里來,若有金銀或錢財,不傷人來只取財!”
再說浩之二人,一見一彪人馬殺將出來,不覺一驚,但恍惚間,不及細(xì)看對面面目,只看得約莫五人左右,卻也是把心放到了肚子里。
便心想,自己兩人雖說看似孱弱,可祝江彤自小便是練家子,此時雖說是舊傷未愈,但放倒兩三個大漢卻是不在話下。浩之這幾日也是精研老懶的刀法,不說是幾品高手,但是看平時與祝江彤木劍喂招來說,卻也不屬平常庸夫之列。
因此待定下神來,浩之正欲問個開路,便見祝江彤長劍出手,當(dāng)先迎向為首漢子,一字劍橫穿向漢子胸口,一口氣郁結(jié)在心,因此出手便是狠招。
所幸漢子也練過幾手把式,見長劍兇猛,心知遇到了扎手點子,只得將手中大刀橫在胸口,不求全身而退,只求留的一條性命。
萬幸,大刀終于是擋住長劍,可漢子也是被祝江彤一記清雪掃腿打翻,長劍指向脖頸,漢子也是豪邁,也不求饒,只是吩咐身后弟兄們扯呼。
畢竟出來混,總有個陰溝翻船,自己無兒無女無妻室,交代就交代了,總不能連累了兄弟們不是?
不過這一切說來繁復(fù),但在一旁眾人看來卻是電光火石,見老大一個照面就被人制住,更加不敢亂動,說來也是可笑,剛才還要劫財?shù)谋娙?,只是一瞬卻又變成了求饒的可憐蟲,時勢變化,終歸不是凡人所能預(yù)料……
只是苦了一旁的浩之,一把木劍剛拿出手,正要驗證這幾日所學(xué),事情卻已被這祝家小娘子解決,自己貌似是吃了一口軟飯啊,想到這,浩之也只好苦笑一聲,但也不尷尬,強裝作高人氣度,熟練無比的收劍開口道:“何方神圣造訪我二人,不妨留下個姓名,日后才好見面。”
浩之雖是初入武道,說話卻是老練,畢竟以前行走江湖,一沒家世二沒武功,要是滿嘴的渾話又怎能活到今日?想到以前的境況,卻又是不自覺的想到老懶,一聲長嘆,但仍是高聲問到。
這里浩之正思忖,卻是嚇壞了地上的匪首漢子,生死之間,只好慌忙叫到:“小的陸崇安,本不是涼州人,從是從離陽境內(nèi)逃難來的,可苦于涼州排外,只好做了這草莽的營生,可卻從未害過人家性命,不曾想今日沖撞了兩位大俠,若是兩位不嫌棄,可否小寨一敘,小人定有好酒招待?!?p> 浩之本想拒絕,畢竟江湖不似其他,步步皆要小心,但看了一眼祝江彤,見她氣息浮動,神色也有些憔悴,十日疾行便是平常漢子也難以撐住,何況本就受傷的女子。
于是便接口問漢子寨中情況,漢子也不遮掩,指了指后邊一座荒廢禪院,說道,這便是幾人的居所。
見此,浩之已是明了一二,想來這幾人名為盜匪,怕不過是附近的流民……畢竟賦稅繁重,不少流民饑寒交迫中便做了土匪馬賊……
見這幾人的尷尬境況,浩之雖是懷疑這幾人是否有他們口中的好酒,但卻也是放下幾分戒心,露出個和善笑臉,拉著祝江彤牽馬與眾人奔走幾步??吹倪@幾個流民似的盜匪一陣羨慕。
卻不知,浩之在幾日之前連他們都是遠(yuǎn)遠(yuǎn)不如,也不知羨慕的是馬還是姑娘。
話不絮煩,只是半把刻鐘,這漢子已是領(lǐng)著浩之二人走到了一棟房屋之前。
舊涼州重黃老,因此禪宗多荒廢,此時幾個人所暫住的便是一座舊名為禪心的破廟,廟內(nèi)神像破財,更無甚果木貢品。
浩之想起先前漢子劫財之時曾說過有好酒招待,見此情景本不抱希望,不曾想?yún)s真有好酒,一行盜匪自知先前理虧,因此殷勤勸酒,浩之也不推脫,只是祝小姐卻不喝酒,幾人觥籌交錯,美中不足的便是只有幾樣素菜下口,但都是流民似的盜匪,畢竟比不得山寨中的大王之流,幾口素齋已是難得的佳肴。再者說,幾人本就是在僧廟之中,如今做個破了酒戒的花和尚,在這禪心寺中吃個齋菜,不正是美事一樁!
幾杯老酒下肚,浩之想起老懶曾說過一入江湖深似海的話語,但今日有比奇遇,卻是海中亦有珍珠臺,苦中作樂,苦中作樂,不覺便頻頻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