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齊昀：造孽

　　溫若山同齊昀說要夜探虛麟閣，竟也不是在說笑的而已。兩人自山上涼亭談完話，便要回虛麟峰去。這回是溫若山畫的陣，齊昀并不知道，原以為是將陣門連在他們的屋子那邊的，誰知等他走出陣門，看見的卻是虛麟閣。

　　而此時再要走回頭路已然不行，因為溫若山是讓他先走的，齊昀方才轉(zhuǎn)身準備走回去，那邊的溫若山也正正好的踏出陣門，他眼尾一彎，溫和（不是）的笑著伸手將他推了過去，而后陣門徹底關(guān)閉了。

　　齊昀：“……”我這是造了什么孽呢。

　　“大師兄，大家都是男子漢大丈夫，就不要做這般窩囊的回頭馬了?！睖厝羯叫Σ[瞇的說，齊昀心里嘆著氣，面上也一副將嘆不嘆的表情，溫若山見了，先是收回手去，他抬頭望向虛麟閣的牌匾，又說道：“你對我說的話驚疑不定，既然光憑嘴巴說讓你感到無法相信，那便用眼睛去親眼瞧一瞧真假吧?！?p>　　“可是……”齊昀滿心憂愁，覺得自己可真是沒個大師兄的樣子，反倒是溫若山更適合大師兄的這個角色，畢竟有些事情他做起來，當真強硬得不留情面了。

　　“別可是了我的好師兄?！睖厝羯健鞍パ健绷艘宦?，拿扇子輕輕的敲了敲齊昀的肩膀，又說道：“我猜師尊此刻并不在虛麟閣中，你猜如何呢？”

　　“……我能說有嗎?！饼R昀抿了一下嘴唇，他抬手扶額嘆氣，有些無可奈何的轉(zhuǎn)頭看向溫若山，眉心微蹙著，像是憂愁了幾百年似的。

　　“當然可以?！睖厝羯诫p手一攤，又道：“嘴可是長在師兄你的臉上的，又非我的，自然是想說什么便說什么了，這有何不可？”他一副溫和的笑瞇瞇的表情，看得齊昀是一陣的心緒蕩漾、汗毛倒豎著呢。

　　“你如何肯定師尊此刻必定不在虛麟閣中？”齊昀再度嘆氣，他復又抬頭看向那虛麟閣的牌匾，分明方才還見著師尊一副將要被氣死了的表情，看著像是短時間內(nèi)都不想再見到其他人了的模樣，難不成……這會兒還能自個兒跑去拾銀閣找小十一去么？

　　因為等不到那可能根本不知道自己為何生氣的小十一主動前往虛麟閣低個頭、服個軟、道個歉，難不成還一時間越想越氣，最后自個兒上門討要個道歉來著么？

　　齊昀光是這樣想想便覺得渾身起惡寒，雞皮疙瘩一陣一陣的，起得他是手臂后背與大腿都酥酥麻麻了一片，猶如雷擊一般，估摸著再“擊”上那么一時半會兒的，便能收獲一只外焦里嫩的香酥大師兄了吧。

　　“這自然是有我自己的門道?！睖厝羯缴衩刭赓獾男α艘幌?，他掐了個什么指訣，齊昀看了一眼，沒能看出來是什么類型的術(shù)法，隨后便見溫若山抬手朝著自己伸出食指虛虛的在額心前隔空點了一下，他只覺得有那么一瞬間的心神動蕩。

　　那動蕩有些像是神魂離體、又不太像。總而言之，是一種說不上來是舒坦的還是難受的感覺。齊昀微微一愣，又見溫若山也同樣朝著自己額心上虛虛的隔空一點，愈發(fā)不解，開口問道：“師弟這是什么術(shù)法？我竟從未見過。”

　　“方才不是告訴過你了嗎？獨家秘技……”溫若山說著愈發(fā)神秘兮兮的笑了笑，是一副典型的“我就喜歡看你看不明白又得不到答案的急眼模樣”的表情了。齊昀便只是無奈的看著他，他大約是覺得齊昀的反應(yīng)有些無聊了吧，遂展開折扇輕搖了兩下，接著說道：“既然是“獨家”的，那便是只有我自己知道了，哪里能這般輕易的將秘技說出來？”

　　“那總能告訴我你方才是對你我做了什么吧？”齊昀再次抬手扶額，他第不知道幾次嘆了口氣，繼而無奈問道。

　　“能夠隱去你我身形氣息的術(shù)法，最開始那一下，第一次被下術(shù)法之人大約都是會有一瞬間猶如神魂離體般的落差感，不過沒關(guān)系，并不會真的叫你神魂離了體的。”溫若山如是說道。

　　“可你我加起來都不一定是師尊的對手，這真能掩住師尊的耳目么？”齊昀并不是不相信自家?guī)煹艿谋臼?，只是這畢竟是頭一回見，又是在面對著像徐霜麟那般天下無敵之人，心中有所顧慮擔憂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自然是試過幾回才敢拿出來現(xiàn)丑的啦。嘖，我說大師兄啊，”溫若山雙手環(huán)胸抱臂著半側(cè)過身來看向齊昀，眉毛微微一挑，接著說道：“你又是何時變得這般羅里吧嗦的了？方才的你簡直是連蕭七歌同小十一湊一塊都沒你吵嚷著。”

　　齊昀：“……？”

　　——

　　徐霜麟說是要帶魏十音下山去，下倒是的確是下了山了，可下山之后卻并非是去玄國的國都玄郢都，而是另一座山。

　　還是一座雪山。

　　一座純天然、無人煙、無活物的大雪山。

　　雪山是魏十音不曾見過也不曾聽過的雪山，她也并不知道徐霜麟是將陣門連去了何處，只是一直纏在徐霜麟的手腕上，總覺得徐霜麟是走了許久的路，久得她都快睡著了，忽然一陣寒風刮過，刮起了徐霜麟的袖子，寒風竄進袖擺之中，硬生生將她給凍得打了個挺，險些僵成一塊蛟蛟餅棒。

　　徐霜麟察覺到了什么，手腕微微一彎，將被凍得直直的硬挺了一下的小黑蛟接到手掌心里，這才沒讓她真的摔到那不知積了多深的積雪之上，掉沒影去了。

　　“……我說，師、師尊啊……”魏十音人身狀態(tài)下更是扛不住這般的寒風呼嘯，干脆便不化形，繼續(xù)扒緊了徐霜麟的手掌心，她顫顫巍巍的伸出短短的蛟爪子，扒著徐霜麟的食中二指，將其扒開了一條縫，從縫隙中感受著這喧囂的寒風，聲音打著寒顫的開了口。

　　“不是說要下山么？怎、怎的就……跑這鬼地方來了？”魏十音其實并不是想說這句話的，她其實是想說你要是當真氣不過，想找我尋仇什么的，倒也給我尋個好些的死法吧，何至于累著自己一道受寒受凍的跑這鬼地方來呢？

　　可她能那么說嗎？

　　答案自然是不能的。

　　魏十音整只蛟都快麻了。

　　被凍麻的。

　　“你如今已可修煉，自然是需要配齊東西的?！毙焖氲难劬σ恢倍⒅菏裟切⌒〉?、看起來很是柔軟——事實上摸起來的手感也確實很柔軟，讓人看一眼便很想摸的小蛟腦袋，他說著，忽然不動聲色的“咕咚”著滾動了一下喉結(jié)。

　　徐仙尊連近乎瘋狂的感情都能壓制得住，如今卻連這小小的“從未見過這般形態(tài)的小黑蛟，這小腦袋看著甚是好摸，而這小腦袋也確實很好摸，怎么辦，想摸”的念頭都險些要壓制不住了。

　　徐霜麟憋得要發(fā)瘋，覺得自己大概是真瘋了。

　　“東西？”魏十音一時間沒反應(yīng)過來，大約是被這寒風給凍得腦子有些小小的僵硬麻木了吧。她歪了歪小腦袋，那還不曾顯現(xiàn)出明顯的金色的眼睛依舊黑溜溜著，眨巴眨巴著望著徐霜麟的時候，格外的可愛。

　　怎么辦，快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了。徐霜麟眸光一凝，小黑蛟的頭上還有一對乳牙似的小角，看著依舊是甚是柔軟的手感，徐霜麟將魏十音捧在手心里的右手已經(jīng)僵硬得猶如木疙瘩似的了。

　　當然，這僵硬并非是被凍僵的，是被徐仙尊自己的小心思給歪得僵硬的。

　　“什么東西？”魏十音依舊沒太在神，她伸著那短小的蛟爪子，想要扒住徐霜麟的手指，便非得將柔軟的腹鱗也緊緊的貼上去，魏十音自己不覺得有什么，徐霜麟是越來越不對勁著的。

　　他的大腦已經(jīng)幾乎要被那小腦袋給占據(jù)了，魏十音正回過頭去重新將徐霜麟的兩根手指頭掰回去扒緊了，避免讓那風吹著自己。她扒緊了確定沒有風漏進來后方才發(fā)現(xiàn)還沒得到回復，便轉(zhuǎn)頭看向徐霜麟。

　　這不看還好，一看莫名嚇了一跳。

　　徐霜麟的狀態(tài)一直是處在“怎么辦，好想摸”以及“不行，那太失態(tài)了”和“此處偏僻無人，周圍百里千里都未曾有人跡，生靈的氣息不復存在，失態(tài)便失態(tài)了，那又如何？”這幾個想法里。

　　因為過于糾結(jié)，所以導致一時間陷入了個人的思想斗爭之中，沒有聽清楚魏十音說了什么，也聽不進去話。眼神也愈發(fā)的晦暗不明了起來，一直死死的盯著那顆小小的蛟腦袋，嘴唇緊抿著，仿佛在琢磨著要如何完美的扒了她的皮似的。

　　魏十音：“……”謝謝，有被嚇到了一點。

　　徐霜麟：“……”

　　“啊，你方才可是說過什么話？”徐霜麟終于在小黑蛟那無辜的、黑溜溜的大眼睛的注視之下緩緩的回過神來，他勉強的壓制了一下內(nèi)心里的想法，開口時嗓音有些啞了起來，問了一句。

　　“師尊方才在想什么？”魏十音不答反問，徐霜麟莫名的被噎了一下，他喉頭一哽，有那么一瞬間是什么話也說不出來的。因為他是萬萬不能將想要說的那些話說出來的。

　　至少在現(xiàn)在這個時候，還不能說出來。

　　“……”徐霜麟再一次的答不出來話，魏十音等了片刻沒等到聲音，她有些郁悶了起來，不太清楚徐霜麟今日究竟是被氣傻了還是魔怔了怎么著的，一日之內(nèi)接連幾次都走神恍游的，她齜了齜牙，決定讓他好好的“清醒”一番。

　　指腹忽然一疼，那疼并不銳利刺骨，倒更像是被蚊子叮了一下似的，但也足夠?qū)⑿焖肜厣駚砹?。他的目光動了一下，緩緩的落在了自己的右手上?p>　　魏十音見得不到徐霜麟的回應(yīng)，又見他一副神游太虛似的表情，尤其是那表情看起來對自己格外的圖謀不軌似的，為了避免他一個不小心的把自己凍死在這荒蕪的雪山上，她轉(zhuǎn)身張嘴便是一口咬在了那手指頭上。

　　小黑蛟變得小小的，嘴巴也是小小的，牙齒也并不銳利，咬得再用力也咬不出血，魏十音咬得嘴巴都快抽筋了也只能勉強留下一道圓潤的咬痕來。

　　那咬痕看著也并不怎么紅，有些格外的沒面子不知道為什么。

　　要知道，真正形態(tài)上的她，可是能一口吃掉幾百個人的……啊，開玩笑開玩笑。

　　“……你這又是在做什么？”徐霜麟莫名被咬了一下，遂有些無奈的問道。

　　“那師尊又是在做什么？”魏十音反問了回去，她是理直氣也壯，不像徐霜麟，理不直氣……氣倒也還算是壯的吧。

　　“抱歉。”徐霜麟承認錯誤倒是快得很，魏十音一挑眉——如果蛟身形態(tài)下也有眉毛的話。徐霜麟呼出一口氣來，他閉了一下眼睛復又睜開，說道：“只是頭一回見你這般模樣，總想摸摸你這小腦袋。”

　　“？”魏十音不明白，魏十音不想明白。

　　“罷了，你還是化形了吧?！毙焖胩址鲱~，怕自己真要忍不住了。

　　“為什么？”

　　“難不成你想一直扒著我么？”徐霜麟沉聲道。他這話說得有些巧妙，聽起來是那么一回事，又像是另一回事。至于是怎么樣的一回事，還得看徐霜麟的意思。

　　“不如這樣吧，”魏十音自動忽略掉徐霜麟的這句話，她說著笑了一聲，接著道：“師尊倘若愿意告訴我來這鬼地方究竟是做什么來的，那我便酌情考慮著要不要讓你摸上幾把吧?！?p>　　徐霜麟：“……？”還能這般做交易的么？

　　“如何呀，師尊～”小黑蛟不知是從何處學來了這般簡單純粹又殺傷力極強的撒嬌法子，徐霜麟哪里受得住，差點當場發(fā)瘋——然后他再次忍住了。

　　“修者踏入小乘境開始便會尋得一把合適的法器，你自然也不該例外?！毙焖朐O(shè)了道隨身結(jié)界，結(jié)界隔開了風雪寒霜，還加了點升溫的效果，人在其中猶如身處春夏交接之時，氣溫適中，宜人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