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
半夜十二點，大城市里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
十二月份的s市已經(jīng)是下了半個月的雪了，到處都能看見或薄或厚的積雪，月光灑在屋頂?shù)姆e雪上，映射出微涼的銀光。
到處都是燈火闌珊，人潮涌動不息，人心也浮沉不定。
朝云KTV，3344包廂。
蘇唯愛喝了一瓶濃度比較高的酒，雖然還不至于就這樣醉了，但是配合著包廂中的重金屬音樂，腦袋比平常的還要暈疼暈疼的。
“我去一下洗手間?！碧K唯愛在手機上面打了一句話，然后拍了拍坐在身邊的女孩的肩膀，那個女孩轉(zhuǎn)頭看向她，她把手機拿到她面前，那個女孩點了點頭比了個“ok”的手勢。
收拾了一下包包之后蘇唯愛便悄悄地繞過瘋狂的扭動著身體的男男女女，出門去了。
包廂比較角落的一個單人沙發(fā)上，穿著白色休閑襯衫和黑色西裝褲的男人視線一直沒有離開過蘇唯愛，在她起身離開之后，他也起身跟了出去。
蘇唯愛到廁所去洗了把臉，廁所比較靠邊，每個包廂里都傳出或多或少的音樂聲，不過廁所這邊聲音減少了一大半，腦袋也不會那么疼了。
今天是大學畢業(yè)后的第三年，每個工作穩(wěn)定了的同學都來了這個班級聚會，蘇唯愛作為一個知名跨國集團的高級總監(jiān)，自然也是會來的。
倒也不是說什么虛榮心促使著她要過來炫耀一番，只是以為偶爾這樣放松一下也不算差。但計劃遠遠趕不上變化這句話說的真的很好——才剛來沒一個小時，她就受不了這樣超級重金屬的氣氛了。
她果然還是比較適合安靜一些的地方，太熱鬧的地方總讓她會心浮氣躁，許許多多已經(jīng)決定就此塵封掉的記憶也會不受控制的跳出來，直直的占據(jù)了她一整顆心。
那些記憶……
蘇唯愛又狠狠地往臉上潑了幾把水，從包里取出一包小的面巾紙擦干了臉，又照著鏡子整理了一下頭發(fā)和衣服，拿起包包轉(zhuǎn)身準備回到那個喧囂的世界。
KTV中走廊的光線總是用著比較灰暗的燈光，看起來就像一群魔鬼們躲在了那些燈里面，伺機而動的潛伏著，只等自己心儀的獵物入了眼了就跳出來一口撕吞了他。
蘇唯愛路過某一間包廂的時候，因為走廊的光線暗，也因為此刻心中還有些心浮氣躁的，是以她根本沒有注意到那間包廂半開著，包廂內(nèi)也沒有開一盞燈，黑暗得就是那么的不引人注意。
“……！”一只手措不及防的從那間沒有開燈的包廂中伸出來，毫無預(yù)兆的抓住了蘇唯愛的左手臂，猛的將她往里面拉去。她還沒來得及尖叫出聲，身后便傳來了厚重的包廂門被推關(guān)上的聲音，緊接著后背便狠狠地撞到了那冰涼冰涼的門上面，一個帶著幾絲狂亂焦躁的吻就這樣落了下來。
蘇唯愛睜大眼睛，有那么一分鐘的時間她的大腦是完全處于死機狀態(tài)的，等到她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壓在她身上的那個人便已經(jīng)拉下了她的毛衣領(lǐng)子在毫無章法的啃著、吻著她的脖子和鎖骨。
蘇唯愛有些喘不上氣的又愣神了幾秒，待她再次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她的心里也已經(jīng)有了某些猜測了，雖說還是不太確定，但是百分之八十應(yīng)該是準的。
“啪——！”蘇唯愛的手在一旁的墻壁上摸索了一陣，當那一聲似乎象征著罪行被曝光的聲音在這個靜得似乎只剩下彼此間的呼吸聲的包廂里響起的時候，壓在她身上的那個人身體猛的一僵，一切的動作都停止了，連呼吸都像被掐斷了一樣。
“顧余生。”蘇唯愛淡淡的開口，她一喊出這個名字，便感覺到身上的人身體猛的一顫，隨后便像是紊亂而粗重的呼吸聲和心跳聲在蘇唯愛的耳畔響起，她微微抬頭，無聲的嘆了口氣。
“雖然黑燈瞎火我什么都看不見，可不代表著我什么都感覺不到。顧余生，你是想做什么呢？”蘇唯愛輕聲的說著，而顧余生的身體卻越來越僵，僵到最后竟微微的顫抖了起來，他撐在蘇唯愛身體兩側(cè)的手猛的緊握成拳，有些不安的就那樣待著，不起來，也不繼續(xù)做什么事情。
“你是想要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把我睡了，然后第二天拍拍屁股走人，當做今天晚上只是一場毫無意義的夢，當做什么事情都沒有發(fā)生過呢？”
“哦，還是你想說，就這樣睡了我，然后我就不得不嫁給你？因為我被你睡了，所以不會有別的男人會再要我，所以我只能跟你結(jié)婚跟你在一起呢？”
“顧余生，你是哪個呢？”
時間像是定格在了這個瞬間，門外的一切喧囂吵鬧皆被身后這一扇大門被隔絕了。
這是一個只屬于他們二人的世界，整個世界只剩下他們兩個，在這個世界里，他們都只有彼此而已。
“不是……”沉默了許久之后，顧余生才微微咬牙，聲音比蚊子叫的還小，像是說給蘇唯愛聽，又像是說給自己聽。
“不是這樣的……都不是……”顧余生咬了咬牙，突然抱緊了蘇唯愛，他將頭埋進了她的脖頸里，那里有他所熟悉的香味——她這么多年來，一直都沒有換過洗發(fā)水和沐浴露。
他記得這是當成他們剛剛在一起之后，他推薦給她的。而她嘴里說著不喜歡，卻用了這么多年，不管是出于什么樣的原因，這一點小秘密對于顧余生來說，無疑是一種會慢慢發(fā)酵的蜜糖，而是還是淬了毒的蜜糖，時而甜蜜，時而又毫不留情的剜絞著心臟。
“七年前……七年前我爸告訴我，如果我不去國外留學，他……他拿你來威脅我……我沒有辦法……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對不起……我知道那天我說的那些話一定特別特別的傷害你……可是我沒有辦法……”
“我，我真的，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我怕我爸他真的會做出來什么事情……我媽……我母親她在我爸最初創(chuàng)業(yè)遇阻、窮困潦倒的時候選擇了離開他，后來我爸的事業(yè)步步高升，我母親她又找了回來……”
“我爸他因為我母親的事情變得不相信年輕人之間的愛情，他覺得你一定會跟我母親一樣的……可是我知道你不會的……”
“你怎么知道我不會呢？”蘇唯愛冷漠的出口打斷，聽他訴說當初為什么要那樣做的原因，心里卻并沒有太多的情緒，似乎這對于她來說不過是茶飯后余閑聊的東西罷了。
也許是心里還是覺得很不甘心，不甘心自己被無情的宣判與那些唯利是圖的女人同流合污；又也許是因為經(jīng)歷過太多的事情，這些東西早就不那么重要了吧。
“不會的……你不會的……不然你為什么七年了都一直一個人？”顧余生帶著一絲希冀的問。
他渴望聽到一個答案，哪怕那個答案只是為了哄騙他的罷了。
“噗嗤——”蘇唯愛淡淡的笑了笑，她伸手要推開顧余生，可那人卻像拼了命的想把他抱在懷里一樣，怎么都推不開，她于是無奈道：“放開。”
“不放。”此刻的顧余生大概就是那種堵著氣的小孩子，反正你不給我糖我就賴著你不走了似的。
“行吧，你想聽實話是嗎？那我告訴你，我七年不找男朋友，不結(jié)婚，是因為我覺得找男朋友或者結(jié)婚，倒不如找小白臉呢是吧？還可以省掉一堆的爛麻煩，比如你這樣的爛麻煩，我就最討厭了。”蘇唯愛淡淡的說，每說一句，都是在對顧余生進行一場殘酷的凌遲，從腳到頭、從身到心，全都在撕心裂肺的痛著。
“我不信！”顧余生更加的抱緊了蘇唯愛，緊得像是要把她壓進自己的身體里一樣，她突然覺得有些呼吸困難，心臟也有些揪得緊的感覺，好像有一根細繩綁住了她的心臟，然后有人在另一頭使勁的拽著那條線，要把她的心四分五裂掉一樣。
“你不是那種人，就算全世界的女人都去找小白臉了，你也不可能會去找的，如果你真的是那種會找小白臉的人，那我也不會放棄你的！”顧余生沙啞著聲音道。
“顧余生，你是有病吧？這么喜歡被人綠是嗎？需要給你買個綠色大禮包嗎？咳咳……”蘇唯愛有些呼吸困難的干咳了兩聲，顧余生一愣，隨后猛的松開了蘇唯愛，末了又緊緊的抓住了她的手，怕她逃走。
“對不起……”顧余生緊了緊抓住蘇唯愛手手腕的手，微微低著頭，像認錯的小孩子一樣，莫名的有些可愛又讓人覺得可憐。
“我們一直這樣下去，好嗎”蘇唯愛沉默片刻之后輕聲說道。顧余生身體一僵，眼睛微微睜大了，直覺告訴他，蘇唯愛的這句話并不是好話。
“就這樣一直形同陌路下去好嗎？誰也別打擾誰的生活，各自安好，好嗎？”果然，那句話不會是什么好話的，顧余生咬緊牙關(guān)，不肯放手。
“都七年了，什么感情都早就淡了，就算重新在一起了，也不可能會再像當初一樣了，顧余生，我不愛你了?！?p> ——
“顧余生，我不愛你了?！鳖櫽嗌鲱^喝完了一杯高濃度的酒，喉嚨立馬便火辣火辣了起來，他聲音沙啞，一個月的時間，頭發(fā)也亂亂的，嘴角長滿了胡渣，妥妥的一個墮落的、買醉的失戀青年。
“她說她不愛我了……可是我不相信啊……怎么可能呢……”顧余生自言自語般的說著，林瓷生和季之一站在柜臺后面看著他這樣，互相對視了幾眼，也想不出來有什么辦法能讓這個男人別再來這里花錢買醉了。
林瓷生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他輕輕的拍了拍季之一的肩膀示意他跟他出去一下。季之一又回頭看了一眼已經(jīng)有些要神志不清了的顧余生，跟著林瓷生一起出去了。
“你給小愛打個電話吧?！绷执缮局粊淼搅怂麄兌堑男菹⑹依铮执缮鷩@了口氣的說。
“可是，這樣真的好嗎？小愛既然那么說了，就……真的不想再跟顧余生有什么交集了吧？”季之一眉頭微蹙，他實在是有些為難的。
他和蘇唯愛在同一家福利院里長大，可以說是青梅竹馬的超級好朋友了。而且他們是真的那種“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他們從來不會刻意的去做什么，也不會像其他人一樣一天不嘮嗑就好像對方已經(jīng)忘記自己拋棄自己又有了新朋友一樣，即使他們一年沒有聯(lián)系，再次見面依舊會一如以往的好。
蘇唯愛跟顧余生之間的事情，季之一是一直在以旁觀者的視覺去看的。顧余生提出分手后出國的一年里，蘇唯愛雖然沒有跟任何人說起，可季之一就是知道，她的心里很難受。
那是她的初戀，是她第一個喜歡上、也可能是最后一個喜歡的人。
她從來不會將難過表現(xiàn)出來，但是季之一還是知道的。
時隔七年，顧余生再一次闖入了蘇唯愛的世界里，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季之一不知道，他不敢隨意下定論。
“阿一，他們的事情，我們都左右不了的?！绷执缮至晳T性的揉了揉季之一的腦袋輕聲道。季之一最后還是嘆了口氣，拿起了手機打電話給蘇唯愛。
“小愛，你來一趟酒吧吧，顧余生在這里……”
季之一給蘇唯愛打電話的時候已經(jīng)是半夜十二點多了，蘇唯愛的下班時間是十點，偶爾加班就是十一點到一點左右下班的，昨天他們公司才剛剛因為了某個重要合作而加班到了一點多，今天老板帶來通知說合作非常成功所以提前一個小時下班了。
十點半的時候蘇唯愛便已經(jīng)洗了澡上床睡覺了，結(jié)果十二點多的時候季之一的電話來了，電話又不是說什么好事——事實上，半夜十二點多打電話是絕對不可能會有好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