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等風(fēng)在等你
清晨的南郊公園,陽光明媚、人煙稀少。小河的旁邊,總是坐著一個長發(fā)、面容消瘦、眼眸深邃的男生。他在他的畫板上描繪著這里的一草一木,畫里的景色生動、美麗。但他的畫里,天空是綠色的,森林是紅色的,河流是黃色的。但沒有人知道,他眼中的世界卻是灰色的。
?“滴滴”。他撿起地上的手機,很顯然,這不可能是他的手機,因為他從來不用智能手機。手機里只有一個微信,微信里一個女生發(fā)來一條信息。
?“hi”
?他問道:“我不是這個手機的主人,你知道手機的主人是誰嗎?”
?“額......不知道,可能是上帝給你的禮物吧!嘻嘻?!?p> ?他沒有理會,回到家后,一直在等待手機的主人來電。到了晚上,手機里傳來一條信息:“晚上好呀!”
?“好”
?“你在干嘛呢?”
?“在畫畫”
?“你也喜歡畫畫呀!”
?這個話題提起了葉銘的興趣。
?“是,怎么了?”
?“我也喜歡畫畫。”
?“噢噢。”
?......
?他們都是不太會聊天的人,卻聊到了深夜,似乎還有很多話沒有說完......
?“對了,我叫陳光,你叫什么?”
?“葉銘?!?p> ?“晚安?!?p> ?“晚安?!?p> ?早起的葉銘遲遲沒有出門,他似乎在等待著什么。突然手機響了:“早上好!”
?“早!”
?這是他第一次使用感嘆號,他也不知道為什么。他打開電腦,看著自己發(fā)布到網(wǎng)上的繪畫作品,瀏覽量寥寥無幾,關(guān)上了電腦,出門了。
?他一如既往的坐在河邊描繪著他的畫,但遲遲沒有動筆,他在等風(fēng)來,也許在等河邊的風(fēng)吹動他的頭發(fā)、吹動花草樹木、吹走那些不必要的沙石,又或許......人來人往似乎與他格格不入,他像是第三人稱視角觀察著這里的景色,他融入在畫面中,又仿佛看不到他的存在。
?晚上疲憊的他回到家,桌上的手機傳來一條信息:“說過多少遍了,不要在畫室吃零食,和靜物?!?p> ?這句話戳中了他的笑點,他瞬間笑了起來
?“哈哈哈”
?......
?他們又聊到了深夜。
?他開始期待每天早晨手機里發(fā)來的信息,無時無刻都在等待著手機的提示,他無心關(guān)注他發(fā)布在網(wǎng)上的作品,只想和她聊天。
?“陳光!愣著干嘛,快去把桌子收拾干凈?!?p> ?“誒!好的好的,馬上去。”
?她在一家西餐廳做服務(wù)生,十八歲的她早早的踏入了社會,為的是給母親籌集醫(yī)藥費。下了班,她走到醫(yī)院看望還在昏迷中的母親,常年的病痛讓她的母親受盡了折磨,如今躺在icu中,靠著營養(yǎng)液維持著生命。陳光在母親的旁邊,話已經(jīng)說盡了,眼淚也流干了,她從包里拿出紙和鉛筆,描繪起躺在病床上的母親。
?漸漸的,葉銘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喜歡上了每天在手機里陪他聊到深夜的女生,晚飯后,獨自一人在公園散步,一陣風(fēng)迎面而來,他杵在那兒,看著人來人往,這種感覺讓他癡迷,即使眼前的世界沒有一絲色彩,但那都不重要,他通過風(fēng)感受著這個世界短暫的美好。他掏出手機,給陳光發(fā)了信息。
?“可以見一面嗎?”
?“好啊!我七點下班,你來南郊公園旁的西餐廳找我。”
?六點半,葉銘就到達(dá)了餐廳門口,突然下起了暴雨,他躲在屋檐下,靜靜的等待她。
?“快走!”
?他的眼前出現(xiàn)了一個女生,拉著他,往雨中跑去??粗谋秤?,懵了,只知道跟著她跑,他顧不上雨有多大,就跟著跑。到了醫(yī)院門口,“你等我一下?!边@時,他才看清他的臉,她的眼睛很大,單眼皮,長卷發(fā),笑起來像是一道晨光。葉銘坐著,一直在回顧剛才的畫面,很長時間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他只知道,她是多么的迷人。
?陳光小聲叫著:“媽!”
?她看著母親一點點睜開眼,她的眼淚瞬間崩不住了,眼淚打濕了她的口罩,流到她通紅的鼻尖上,但遺憾的是,她的母親并沒有意識,只是能睜開眼睛。
?“你母親的狀況......不太樂觀,一直沒有意識,器官都在衰竭,可能隨時......”
??陳光打斷了醫(yī)生的話語:“不用說了?!睆街弊吡顺鋈?。每天半小時的看護(hù)時間對于陳光是一種奢侈也是一種煎熬,她無法直視躺在病床上的母親。
?陳光頂著濕漉漉的頭發(fā)走到葉銘面前:“走,帶你去我家吃飯。”葉銘一路都很懵,沒有說一句話。他們來到了一間老舊的出租屋內(nèi),很小、很舊、但很溫馨。桌上擺著她和媽媽的合照,照片有些泛黃,他看著在廚房忙碌的身影,眼神越來越迷糊,頭越來越燙、越來越暈,他突然癱倒在了地上。
?陳光看見倒在地上的葉銘,上前抱住了他,他渾身滾燙,臉色發(fā)白,她想盡辦法把葉銘抱上了床。她突然回憶起小時候生病,母親照顧她的點點滴滴,她流下了眼淚。她想到母親的方法,用酒精仔細(xì)的為他擦拭著。深夜兩點,才睡著一會兒的她被葉銘給吵醒,他像是做了噩夢,低聲的喊叫著,陳光抱住葉銘:“沒事、沒事,有我在呢!”陳光看著葉銘,她仔細(xì)觀察著他的臉,他叫的更大聲了,陳光更加用力的抱緊他,他們倆滾燙的臉貼在一起,陳光困得不行,抱著葉銘睡著了。
?葉銘做了一個從小到大一直在做的夢,夢里四周漆黑一片,他獨自走在一條小路上,身邊恐怖的聲音時隱時現(xiàn),他不敢繼續(xù)往前走,蜷縮在地上,身邊的東西肆意的嘲笑他,傷害他,這么多年,他從未看清那些東西是什么,內(nèi)心的懼怕讓他無比不安,突然一只手抓住了他:“快走!”這感覺有些似曾相識,卻還是有些陌生,又是那個背影,這次他仔細(xì)的觀察著她,他們跑了很久,跑過的地方迷霧散去,陽光照亮了前方的路。終于,他們穿過了那片黑暗,來到一片金色的原野,那是他第一次看清,這里是樹是綠色的,天空是一望無際的藍(lán)色,河流倒映著他們,原野被太陽光照的刺眼,他松開了那個女生的手,向森林跑去,向河流跑去,正當(dāng)他轉(zhuǎn)過頭想向她跑去時,他卻怎么也找不到她了。他拼命的找,拼命的跑,拼命的喊......
?他醒了,晨光透過窗戶照在熟睡的陳光的臉上,葉銘看著他,這一刻他深深的明白,自己已經(jīng)愛上了她。他抓起陳光的手,緊握住小聲呢喃道:“這次,我再也不會放開了!”
?“你醒了嗎?你昨晚發(fā)燒了,暈倒了。吃點東西吧!我給你做了早餐”
?陳光剛要起身,葉銘一把抓住,緊緊的抱住她,他們沒有說話,兩三分鐘后:好了,快起來吧!”
?陳光攙扶著葉銘拖著沉重的身體,移到小方桌前。
?“那是你媽媽嗎?”
?“嗯嗯?!?p> ?“她現(xiàn)在身體好嗎?”
?“在icu里已經(jīng)住了一個星期,一直沒有意識,昨天睜開了眼,醫(yī)生說......”
?“會好起來的!”
?“小時候爸爸因為出車禍去世了,那時候?qū)λ劳鰶]什么概念,媽媽把我?guī)Т?,爸爸在的時候每個星期都會去學(xué)畫畫,我經(jīng)常偷吃教室里的水果,每次都被老師逮到。爸爸走后,就沒有再去了。媽媽勞累了這么多年,一直被病痛折磨著,她患上了一種極其罕見的血液病,隔幾個月就得住一次院,每次都得輸血。人總是失去了才懂得珍惜,我一直以為這個道理我已經(jīng)明白了,直到看見媽媽躺在icu里,我才明白,其實我根本就不懂得珍惜。”
?此刻他明白,眼前這個善良的女孩,其實她的內(nèi)心也已經(jīng)千瘡百孔,她經(jīng)歷了太多痛苦,他只想在以后的日子里,好好的保護(hù)她......
?一個星期后,陳光的媽媽去世了。
?陳光看著她母親的臉:“媽媽,你再也不會被病痛折磨了,你安心走吧?!闭f完,陳光淚流不止,葉銘不太會安慰人,只能默默的用他的袖口為她擦著眼淚,緊緊的抱住她。風(fēng)吹過,帶來了落葉,帶來了蝴蝶;帶走了沙石,帶走了燃燒的紙絮。而母親的模樣,在陳光的腦海里揮之不去。
?晚上回到家,陳光把母親的遺像放在了曾經(jīng)放她們合照的地方,她坐在椅子上,靠著床,似乎還沒有緩過神來,看著窗外的路燈發(fā)起了呆......葉銘在為他做晚飯,不一會兒,葉銘端上來兩碗面,他們都餓了,端著面狼吞虎咽起來,他們有說有笑的,風(fēng)吹得窗戶咯吱響,突然窗外飛進(jìn)來一只蝴蝶,停在了桌子上,陳光頓時愣住了,胃里翻江倒海,才吃的面像是要吐出來一樣,瞬間鼻子通紅,嘴里的食物沒有來得及咀嚼直接咽了下去,葉銘用手捧起蝴蝶,移到陳光旁邊,摟住了她:“你的媽媽,也許只是換了一種方式在愛你,我們一直都在?!闭f完,葉銘對著蝴蝶說:“阿姨,請您放心,我會好好對您女兒的,我會像你一樣照顧好她的,您走好,路上小心。”說完,蝴蝶在房間里轉(zhuǎn)了兩三圈,飛出了窗外。
?他們在一起一個月了,今天是陳光的生日,葉銘帶她來到他的家里,家里很亂,有一個房間,也是他的畫室。葉銘去為陳光準(zhǔn)備飯菜,她走進(jìn)葉銘的畫室,畫板上有一副極其美麗,細(xì)致的畫,每一處都栩栩如生,像是藏在畫板里的真實的世界??上В€沒有上色,陳光看著房間里色彩凌亂的那些畫,想幫陳光把畫上色。她運用天生對色彩強大的敏銳觀察力,讓這幅畫堪稱完美。她打開了葉銘的電腦,把畫發(fā)布到了網(wǎng)上。
?“飯做好了,快出來吃飯吧!”
?“當(dāng)當(dāng)當(dāng)當(dāng)!看!我把你的上了顏色,這些畫顏色都是對的噢!看你那些綠色的天、紅色的樹真是看不下去?!?p> ?這無疑是戳中了葉銘的痛點?!澳闶裁匆馑??”葉銘覺得這是對他的質(zhì)疑和侮辱,他們開始爭執(zhí)了起來,聲音越來越大,葉銘掀翻了一桌子的菜,陳光也跑了出去。
?晚上,葉銘打開了自己的電腦,發(fā)現(xiàn)他的平臺上一副自己從未發(fā)布的畫,點贊和評論的數(shù)量居然超過了十萬,甚至有人想出高價收購他的作品。他看著桌上的手機沉默了許久,突然,他拿起手機給陳光發(fā)信息
?“你在哪?”
?遲遲沒有回復(fù)......
?窗外吹起了狂風(fēng),下起了大雨,他拿著手機飛奔了出去,他顧不上帶傘,跑到葉銘家門口,猛的敲門,沒有回應(yīng),他大聲的喊著:“陳光,你在哪,我...我...我需要你,我真的離不開你,對不起!”他離開那兒,拼命的在雨中跑著,像有人為他指引,他跑向河邊,也就是葉銘撿到手機、陳光第一次見到葉銘的地方??粗莻€熟悉的背影他停下了腳步。雨停了,她坐在那兒,手里拿著那個裝手機的盒子,葉銘瞬間明白了什么。他慢慢走到陳光旁邊坐下,他們像第一次聊天一樣,坐在同一張長椅上,陳光靠在葉銘的肩上,他們用手機聊了一整夜,直到晨光出現(xiàn),他們看向彼此,笑了笑,沒有說一句話......他們拼命的相擁,拼命的吻著對方,淚水交織在一起。
?一個月后,一副長著蝴蝶翅膀的女人的畫作被拍出了天價,作品的右下角寫著
?作者:葉銘、陳光
?而畫中的女人,正是陳光的母親。
?夜里,葉銘?yīng)氉宰诤舆叄L(fēng)吹動他的頭發(fā),陳光緩緩的向他走來,葉銘:“我在等風(fēng)在等你。”
?“夜晚因為有了光,才會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