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出之前,明狂已經(jīng)起來。他離開住處,走上廊橋,在欄邊吹風。
同門們紛紛早起,開始了新的一天的修行。
陽光漸漸耀眼,明狂對著淡金色的云浪長嘯,嘯聲回蕩遠去。
他躍起數(shù)丈,旋轉(zhuǎn)身體,直沖山巔。落在山半腰處,他如虎奔狼躍,徒手爬上了山頂。
站在山巔,他伸開雙臂,迎風呼吸。頭頂陽光明媚,眼前天清云闊,一夜的憂郁遙遠的天空容納。明狂在山頂肆意地揮拳出腿。
賀蘭君珧翻身避過一道劍鋒,只眨眼間便凌空搭箭,拉滿長弓!
箭光如電沖來,明彩不退反進,身與劍去!碧光倒旋,跌落在水中,持劍少女在空中翻轉(zhuǎn)身形,被箭勢沖擊退到岸邊才止步。
賀蘭君珧撿起水中長箭,她問道:“這一招叫什么?”
明彩笑道:“說來有緣,我昨晚看見了一顆流星,覺得美麗,便創(chuàng)了這一招。還沒有取名呢?!?p> 賀蘭君珧亦微笑,“沒想到你新劍法第一次出手就用在了我身上。”
“那就請你幫我取個名字唄?!泵鞑收UQ劬?。
倆女坐在岸邊,賀蘭君珧回想剛才明彩的氣勢,脫口便說:“就叫‘天涯流光’吧?!?p> 明彩抽出琥珀一般的寶劍,“靜瀾師尊沒有告訴我這把劍的名字,他說,讓我為它取一個新的名字。”
“劍招有名,寶劍怎能無名?!?p> 明彩橫劍在前,神采奕奕,一劍揮出,劍氣過處,在水中一塊巨大堅石留下了深深劍痕。她回看如玉劍身,目光堅定異常,“就叫你‘斬心’!”
賀蘭君珧坐在水岸邊,脫下足靴,一對潔白的腳丫拍打著水面?!澳銈兘愕軅z的差別怎么這么大?”
明彩放劍于身旁,也將兩腳浸在了水中。
“我們本來就不同啊。他是男,我是女,怎么相同?”明彩對她潑起水花,賀蘭君珧也揚袖反擊。
烈日當空,明狂汗如雨下。師尊昨夜的話那些話語總是在響在耳邊不停地回響。
“忘記束敬霏?;蛘咄洶藰O圖?!?p> “為什么我不能兩樣都要呢?”
“你選擇貪戀,就不能得道。”
“我有我的道。不需要任何人的指引!”
明狂猛踏腳下山石,又躍起十多丈高,這勢頭不止,如登云而上。他運起輕身法門,縱身又起!直沖云天!
他低下頭,遠遠地看見整座春回峰就在腳下,這般豪情令他禁不住地縱聲狂嘯,只恐天地間聽他不見。
一只白鶴從他頭頂掠過,他眼疾手快,抓住了白鶴一只腳,就這么在天空里任意飄蕩。
“如果她此刻在我身邊,一起這樣飄蕩,我該多開心啊。”
“八極圖我要。她,我也要!”
一片絲帶拂過手腕,他抬頭一看,翻身坐在了鶴背,探手解下了白鶴腳上所綁信件。
“是他?”
明狂躺在鶴背上,翹著腿,拆開信封,打開了信件。
“啰里吧嗦的,肉麻死了。不就是要幾本書嗎。”
透過日光,他看到信件背面似乎畫著一張地圖。圖上羽門九峰,各有其位,路徑曲折,已標明了寄信者所在。
“藍巡兄啊藍巡兄,想你借書那天多么狂妄,竟然也落魄到這般地步。也罷,得你稱我一聲君子,那本君子好歹也幫你這個忙。”
明狂將信揣入懷中,從鶴背一躍而下。
空地上,黑馬道長竹枝指著八極圖上一處,“鐘思長,你上來?!?p> 一個樣貌秀氣得像個女孩的男弟子站起身來,他低著頭緊抿嘴唇,支支吾吾。
“稟師尊,弟子今天心在它處,請師尊責罰!”
“你倒是實話實說,到前面來罰站吧。”
鐘思長低頭站在黑馬道長身邊,認真望著臺上。
“師尊救我!”
弟子們又抬頭看去,只見一人在極高的空中搖搖晃晃,像樹葉一樣飄蕩。
破空聲起,一只長箭疾射而出,箭身在空中人腳下停住,明狂雙腳踩在箭上,終于穩(wěn)住身形,幾個翻身,平穩(wěn)落在了地面。
明狂匆匆跑過來,對明彩作了個鬼臉。他來到臺前,跪拜道:“弟子來遲,請師尊責罰!”
黑馬道長話不多言,“站一起去,你倆為伙房打水七天?!?p> 晨課結(jié)束。
“明狂兄弟,這些天就辛苦你了?!?p> “一邊去一邊去,陪你的鶯鶯燕燕去。本大爺多的是力氣?!?p> 看著那個英俊少年和翩翩少女們歡笑離去,明狂嘀咕,“我要有那張臉,比你還風流?!?p> “你說什么?”
明彩板著的臉走近,明狂趕緊跳開,直奔后山伙房,“我說我餓了?!?p> 明彩挽起賀蘭君珧手臂,“起那么早還能曠課,一會看我收拾他!”
賀蘭君珧道:“算了吧,要是懲罰太多了,他就不記得我這個救命恩人了。”
明彩笑道:“你剛才那招叫什么?”
“嘿,不告訴你?!?p> 明狂在飯?zhí)美镆粋€挨一個詢問。走到一張桌前,他忽然變得滿面漲紅。雖然知道臉上滾燙,但又不屑繞道而行。
他俯身壓低著聲音,“束,束師妹,你——你——”
一旁的圓臉少女連忙說道:“她午時有空。一會你來找吧?!?p> 束敬霏低著頭,快步走出了飯?zhí)?。明狂無視眾人投來的異樣目光,繼續(xù)問,“可愛的師妹,請問你有陣法一類的書么?”
“真是奇怪,怎么你們都在學陣法?!彼J真回道:“我沒有呢,但是束師姐她有帶來很多書,我們回去找找,一會你可以來找我們?!?p> “多謝,多謝小師妹?!?p> “不客氣。”
賀蘭君珧微微示意,明彩轉(zhuǎn)頭一看,“知道錯了?”
明狂不說話,放下書本與飯碗,在一旁坐下。明彩拿過書本一看,“《山河菜譜》?”
她驚訝道:“你想學做飯?”
賀蘭君珧道:“也不錯啊,打水本來也是為了做飯。”
“你閉——”
忽然瞥見明彩嚴厲的眼神,明狂嘴邊的話還是咽了回去。
“我給別人借的。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已?!?p> “誰這么大面子,竟然能勞煩大少爺不恥下問?”
明狂咧嘴一笑,“這個人呢,我還是先不說為好。”
“神神秘秘,你不愛說,我還不愛聽呢。走了,君珧。一會收拾你?!?p> 明狂連忙起身,將明彩按回座位,“別生氣,別生氣。是那個藍巡,他被困在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求人幫忙弄點物件過去?!?p> 賀蘭君珧道:“是他?他還待在羽門么?”
明狂道:“怎么,你都能待,人家不能待?”
“有話快說,再吵就把你嘴縫上?!?p> 明狂不樂意從懷中掏出信封,扔在桌上,“自己看吧?!?p> 賀蘭君珧挑眉看了明彩一眼,她伸手拿起信封,拆開便念道:“未見君顏,下筆茫然——”
“咦呃——”明狂打個了激靈,實在受不了。
“我乃羽門俗家弟子,現(xiàn)居望星臺上。此地極為偏僻,四周無所倚靠;我入門不久,還未修得飛翔法術(shù),所以困守此地,諸行不便。但因與人有約,因地勢不利而不能赴約。請有緣者送我一些書籍,他日學藝有成,必定重謝君子。羽門藍巡?!?p> 賀蘭君珧讀完信件,從隨身的香囊中拿出一本陳舊的古書,遞給了明狂。
明狂驚訝地用雙手接過來,“多謝賀蘭大小姐。”
鄰桌的吳邶竹轉(zhuǎn)身過來,遞來一本厚重巨典。
明狂看著吳邶竹,吳邶竹笑道:“怎么,花心公子就不能讀書么?”
明狂一把攬過,“當然沒有,吳兄一表人才,當配此巨作?!?p> 吳邶竹大笑轉(zhuǎn)過身去,繼續(xù)和同桌的女弟子們聊話。而與他同桌的女弟子們也紛紛相贈,轉(zhuǎn)眼間,明狂面前堆滿了書籍。
“傻眼了吧?能進羽門的哪個不是出類拔萃,你慢慢借吧?!泵鞑孰x開座位,賀蘭君珧也隨她起身離開。
日照當空,正午時分。明狂在門口徘徊許久后,終究還是鼓起了勇氣。他對門口的兩個同門女弟子作禮道:“我是明彩親弟,明狂。冒昧請問,束敬霏束師妹她在里面嗎?”
“你找她有何事?”
“我與束師妹約定,前來取書?!?p> 門口一個身形高挑,面容麥黃的女弟子掩嘴笑道:“娶誰?”
“取書?!?p> 門口值班的倆少女對視一笑,“既然公子這般勇敢,你且在此等候,我替你去傳信?!蹦歉邆€女弟子轉(zhuǎn)身走進了門內(nèi)。
沒過多久,他便聽到了兩個腳步聲漸漸走近。
“那——就是他說要娶你?!?p> 明狂驚愕地看著門口三人。束敬霏臉上羞赧如紫,偏著臉龐不看他。
明狂羞惱至極,血氣上涌,若不是見對方是女子,他已經(jīng)一頓拳腳過去。
“你這人好無禮!我?guī)讜r說過要娶她!”
那女弟子道:“你剛才說前來取什么?”
明狂挺起胸膛,“取書啊,怎么了!”
“好啦!”
束敬霏快步走下臺階,將幾本書塞在明狂懷中,轉(zhuǎn)身奔回院中。
炙熱的陽光中,明狂手指著那倆個已經(jīng)笑得彎不起腰的女弟子,大嘆一聲離去。
束敬霏倚靠著墻壁,聽到腳步聲漸漸遠去,她的心緒也緩緩平復。
“見到啦?”
“嗯?!?p> “快說快說,他是不是臉紅了,就像你一樣?!笨蓯凵倥畵u晃著她的胳膊逗趣道。
束敬霏垂著眉眼,“我不知道。”
圓臉少女捂嘴咯咯地笑,一張?zhí)煺鏌o邪的臉旁看起來比朋友還要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