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指給我地方,我自己去拿?!蹦悄昵嗯尤允钦诡佉恍?,“不礙事的,我去給你們拿。”她推開大門,一股風雪頓時卷進來,藍巡打了個寒顫,“還是我自己去吧?!?p> 雪勢又大了起來,地上積雪已漫上過道,藍巡端著碗在前走,年青女子跟在后面給他指路。二人穿過簡陋走廊向伙房走去。一路上不停有熱情的村民與他們打著招呼,使藍巡有了些靦腆。
“這娃兒越發(fā)俊俏了,那眉眼跟畫似的,還是這那么瘦?!?p> “那老李家一家子都長得俊,不知這朵花要落在誰家?!?p> “以前本來也能去那什么——你看她跟前那小娃娃臉就是從羽門來的,不愧是名門大派的人,個個一表人才。”
走進偌大的伙房里。熱氣騰騰,溫暖如春?!澳阕约禾粜┫矚g吃的拿去?!彼挲g大藍巡一些,說話卻總是那樣自然溫和。
“多謝。”
藍巡只打了滿滿一碗米飯,便走出了伙房,那年青女子跟在他后面,問他:“弟弟,羽門是什么樣的?”
藍巡一愣,答道:“很美”
“有多美?”
他想了一會,“藍天白云,碧樹紅花,靈猴野豬白兔在草地上嬉戲,五湖四海的弟子們在山峰各處修行,長戈鐵戟,飛寶法器,清風翠瀑,五彩繽紛;九峰巍峨如劍,繁星舉手可摘。”
過了一會兒,那年青姑娘輕輕說道:“謝謝?!?p> 藍巡轉身問她:“我剛才聽路邊人講話,好像你也是可以去羽門的?!?p> “我兄長已經進羽門了?!?p> 藍巡又問:“你為什么不去?
“咱們快進去吧,你的飯都冷了?!?p> 老村長捋須而笑,暢飲之下,此夜竟也紅光滿面,“兩位道長,偏遠之地,招待不周,還請海涵?!?p> 靜瀾道長道:“村長美意,我羽門銘記在心。此趟下山,人數眾多,實是有勞父老鄉(xiāng)親了。”
老村長復舉杯道:“道長言重了,菜肴無非是些板上功夫,真正辛苦的還是這些少年英才們吶。如今大雪封山,開山鑿路實在艱難,我南樟偏隅之地有幸得兩代掌門掛念,老朽先飲此杯,敬過道長?!崩洗彘L舉杯一飲而盡,不禁淚滿衣襟。
劍罡道長一旁撫慰,“村長,我再敬你”。
老村長自知失態(tài),抹去眼角熱淚動情說道:“自我受任已有二百余年。年與時馳,意與日去,雖有牽掛,卻只能徒守于此。我輩已老,難拓前程,欲寄希望于新生兒女,但高山如鐵,大河如鎖,數百年來也不過走出去了三個孩子?!?p> 他身為村里最為年長位高者,其孤獨之感,郁郁之情,實難傾訴。
劍罡道長撫慰道:“這條六千里大道,直抵朝霞山西北山麓,今后西北沿路村民,不必再受出行不便之苦?!?p> 靜瀾道長亦舉起杯中素酒,“我輩來晚,僅以此杯敬諸位父老鄉(xiāng)親?!?p> 夜色朦朧,萬籟俱寂,連白天里不停呼號的寒風在這深夜里也安靜了。本是事歇人定入睡時,但遠處村子里依然有幾處燈火通明,村民們在收拾打理著晚宴后的雜事。
由于二位師尊嚴令,羽門弟子們皆拒絕了村民們邀請,無一人入住村民家中,自尋山洞休憩。
南樟村旁有一座真陵山,山中有一處天然大巖洞,楊廈與竹珊只好帶領著眾人來此。羽門眾人來到洞中,到處是嶙峋怪石,地面更是寒冷徹骨,不能安睡。
一些弟子抱怨實在艱苦,便向師尊請示向村中各家借來一些干草來鋪地。
“自己想辦法,想不出來就睡地面?!眲︻傅篱L一言如冰水澆頭,毫無商量余地。弟子們垂頭喪氣回到了洞中,想起一月來的艱苦,不知道是為了什么,竟然流下委屈的淚水來。
鐘思長來哄杜凰開心,但杜凰卻不理他,獨自跑到一邊暗處哭泣。鐘思長見師尊們仍守在洞外不去入睡,他也沒有什么怨言了。
有人發(fā)動眾人,一起趕往野外割刈雜草,拾揀樹干。隨后在洞口搭起了幾座巨大的篝火,又將濕冷的草堆散在篝火四周烘干。
同心協(xié)力,忙至半夜,眾人終于能在干草上舒適安眠。躺在干草堆上,每個人才發(fā)覺自己渾身酸痛無比,終于紛紛沉睡去了。
劍罡道長看到還有一名弟子獨自在洞外站著,他走過去遠遠問道:“是位置不夠么?”
那少女回道:“不是,我在等我弟明狂?!?p> 劍罡道長近前來,認出明彩,“明狂去哪了?”
“他在幫忙打水?!?p> 劍罡道長眺望著遠處燈火,“也就這小子還有力氣折騰?!钡篱L又問:“我門的《太一清輝經》你們修至哪一境了?”
明彩回道:“稟董師尊,靈境三層,剛過‘混沌’?!?p> 劍罡道長緩緩道:“真馭,歸元離你不遠,堅強心念,勿負己志。”
“弟子謹記?!?p> “找到明狂,一起回來?!?p> 明彩得令后,向村里走去。她逢人便問,不多久便找到了明狂。但明狂正光著膀子提水,來回大步流星,沒有工夫理她。
于是明彩離開了,但沒有回到巖洞中。她漫步在鄉(xiāng)間雪夜小路上,不知走到了哪里。月光拉長她的身影,明彩望著清冷純凈的夜空,心中莫名的憂郁。
她想去找一個人,可是那人卻總是一個人在角落里待著。大廳里的每個人都歡聚一堂,只有他獨自一人坐在偏僻角落,使她望而卻步。
“吳邶竹,我們地處極寒,不少人腹中刺痛,必是天癸來至,卻為顧及全隊強忍羞意不說!今夜月圓,太陰大明,不可小覷,你速去請示兩位師尊,即刻凝造雪屋使全隊進行休整?!?p> 寒山宜躺在藍巡懷中,嘴唇青紫,額頭冰涼,已是人事不省。靜瀾師尊飛至而來,為她把脈。
“千算萬算,怎地把這事給忘了。”靜瀾道長懊惱之下,平地造起一間雪屋,令所有身體不適的女弟子進屋調整。
藍巡又問道:“靜瀾師尊,她脈象怪異,是否還有其它頑疾?”
道長不知藍巡修了吳邶竹的龍鳳醫(yī)典,只當他小時也學過醫(yī)術,當下不瞞他說:“她本鱗川之人,本天生能耐寒苦。但她體質有異,不能耐之?!?p> “體質有異?是何原因?”
靜瀾道長道:“此間說不清楚?!?p> 自古修道高深者無不精通醫(yī)道,兩位師尊年逾五百,醫(yī)術之精湛,遠非吳邶竹可比,藍巡所能體察。兩位道長未動一針一藥,僅以雙手真炁從弟子們足底灌入,按照既定經絡行走,使浩浩元氣頓時溫煦了五臟六腑,于是寒氣潰散,經絡通暢,疼痛銳減,弟子們紛紛醒來。
隨后眾人回避,只留下其余女弟子在雪屋內幫忙打理。
吳邶竹打開隨身藥袋,從瓶中抖落一些藥丸,杜凰凝冰成碗,炎采煙與藍巡各以火遁法術融化出熱水,眾人服下藥湯更覺身心舒適,更加感激……
“為什么是你端過來呢?若換成別人,我絕不會這樣在意。”
她忽然停住腳步,沖天而起,地上揚起滿地雪花。天空中,這里空無一人她低頭看去,南樟村全貌一覽無余。她再往上飛去,只見方圓數十里只有這一個孤獨的村落,但村中戶數大約二三百,大概近千余人,不至于冷清。
她望向東南,那里是她們來時的路。道路崎嶇狹窄,群山林立,一條寬闊的冰河環(huán)繞村莊。她還記得昨夜不知道繞了多少里的彎路得以進村落腳。
良田望去廣闊,樹木隨從叢生,禽類走獸應有不少。明彩繼續(xù)眺望,綿延的雪山白皚皚的一片,在茫茫夜色下更顯得堅硬沉重,配合村口群山大河,如天牢地鎖般將這村民圍在此地。
厚重的羽袍在刀風中鼓動,滿頭結冰的長發(fā)在空中亂舞,盡管明月高懸,但在那最遠處的地方依然是昏暗黢黑,看不清楚。
明彩持劍自語,“斬心,你看見了嗎,這就是你為什么這么鋒利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