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懸劍那一臉認(rèn)真模樣,司馬穰真以為對方是在捉弄自己...
上天秉公,厚土載德。倘若言之,必莊重肅穆如對先人一般。哪有人把天地塑造成人,還講得跟談情說愛的道侶一樣?
但司馬穰也只是嘴皮微動,沒有開口。
懸劍這故事雖然離譜,但是隨著這個故事思考下去的話,確實有些不對勁的地方。
天地的母親到底是什么?從哪里得來的源?按故事所講,祂似乎是賦予了天地關(guān)于此世一切的常識。
那么按照懸劍這個故事的邏輯這位母親從哪里誕生?又從哪里得到這一切知識的?
司馬穰看了一眼滔滔不絕的懸劍。
懸劍所言不假的話,這個世界就有太多的秘密了。然而以現(xiàn)在自己的實力,只怕無法窺探一二。
不管從何種角度出發(fā),他也該考慮與許靈松探討一下要如何忍受一切而速成無心天了。
司馬穰眼簾微沉捏緊手心以至骨骼生響。
決意也在心中旋生旋滅,往復(fù)循環(huán)。
....
門外,許靈松靠在柱子的陰暗處,抬頭注視著夜空。冷風(fēng)吹拂下時不時傳來幾聲夜鵠鳴叫,也就在這時,在夜色的掩護(hù)下一只模糊的身影直接撲在了城墻上。
定眼看去,也就是之前許靈松放飛的那只小胖鳥。
那小胖鳥啾啾叫著跳飛上許靈松伸出的手臂,隨后一邊清理自己羽毛的污垢一邊等待著許靈松的動作。
許靈松摸著胖鳥的腦袋,一邊沉吟思忖著自己想要帶走的信息。
用無心天轉(zhuǎn)化的靈氣傳信是他人就算截獲也無法破解的萬全之策,但也因此有一個弊端,那就是無法傳達(dá)過多的含義。
而類似許靈松手臂上這種能承載無心天靈氣的小胖鳥又為數(shù)不多,教內(nèi)也就五行以上才配有這種靈寵。
但許靈松沒想到,一個如平日般趁亂收集資源的行動竟遇到了足以震撼世人的存在!
那就是袁相極!
這個像披著人皮的怪物般的存在就算許靈松現(xiàn)在回想也身心顫抖!她深覺就算當(dāng)時少主親臨只怕也會第一時間遁逃,而不似懸劍那般平靜上前斗法!
而且這種怪物又是什么原因盯上了司馬穰?他真的是一個臨危受命的小將嗎?
許靈松靠在柱子上,眼眸微閉想起司馬穰先前向自己哀求著快些離開的眼神。
哀求自己離開,也哀求自己不要離開。
這種強烈的情緒又豈能作假?
許靈松摸著自己有些胸口,感應(yīng)著那緩慢平穩(wěn)的跳動一時啞然。
這次懸劍口誦佛經(jīng)身綻金芒的玄通卻是教內(nèi)從未見過的玄通,只怕皇家的藏書庫中也未曾收錄過。
而且那袁相極隱身退去之時所說的話也著實令人遐想連篇。
什么叫明明大勢已定,未來與過去再無回轉(zhuǎn)的余地?
這話許靈松也知道是袁相極故意讓自己聽見的,或許也存在了離間的意思。
但懸劍加入圣教本身就是存疑,雙方在交涉一段時間后,不約而同的止步在交換修煉心得的地步。
雙方從未告知對方自己隱藏的秘密。
她的少主曾說她察覺懸劍的道只適合她自己來參考研究,并不適合圣教上下的人。
因為他的道太過虛偽和浩瀚。
許靈松至今未曾理解虛偽和浩瀚這兩個詞是怎么并存在一個人的道法上。但既是少主的告誡她也一直篤信不疑。
這次雖然對懸劍的實力有了一個大概認(rèn)知,但說來說去一切的源頭都在司馬穰身上。
而且一次偶遇便牽扯出如此的動靜,這真的正常嗎?
許靈松默然,將靈氣匯于指尖喂給了小胖鳥,小胖鳥吞噬后開心的啾啾叫了兩聲隨即振翅飛走。
看著小胖鳥消失在黑夜中,許靈松心頭依舊沉悶。
她此刻看著那月光射不透的黑云只覺像一張倒扣的棋盤。
而她,則是已經(jīng)落下的棋子..
....
月光下,黑云之上。
袁相極手掌攤開,在其掌心中上是一片被濃縮的空間,那小胖鳥正在其中展翅猶如雕塑般定格。
袁相極雙眸微亮猶如深山里放光的寶石,再配合那淡漠神色看上去有幾分神祇的意味。
只見他掌心收起,那被定格的空間和小胖鳥也開始出現(xiàn)錯位扭曲而縮小,就在快要握成拳時,一道月光照射在他的手上。
就像接觸到火一樣,袁相極手上的皮膚迅速通紅開始冒出白色的糜泡,感受著這陣陣刺痛的袁相極微微一愣,隨即松開了手。
袁相極手掌攤開之時,定格小胖鳥的空間驟然瓦解冰消,只是這小胖鳥注定要多飛三個月了。
“請問尊者何意?”袁相極一揮拂塵,那看上去駭人的白色糜泡頓時恢復(fù),只是袁相極還是有些不解的回過身看向月亮。
高掛天空的明月在袁相極面前無限放大好似墜落。然而縱然它如何接近地面與黑云,它的月光依舊無法真正帶來光明,它只能止步在黑云之上。
袁相極眼也不眨只是靜靜看著那愈發(fā)接近而清晰可見的明月,直到那其中的一道黑影漫步而出。
那身影背對著月光,只能看出是一個窈窕的人影。她站在離袁相極二十步之外,只伸出手來,腳下的黑云便升騰而起化作浮空文字。
“大神有諭,你為柴薪?!?p> 袁相極面色不變,只是低首應(yīng)下,而后問道:“誰做拾火者?”
那黑影又一揮手,黑云變化道:“司馬?!?p> 袁相極不怒也不喜,對于自己的命運他早有預(yù)料,便平靜繼續(xù)道:“誰做油?何為鍋?”
這次人影不變化了,直接伸出手,下指黑云。
眾生為油,此方為鍋。
袁相極對這手筆早已熟悉,心中了然。
“遵命?!?p> 袁相極彎身致禮,人影卻并未像往常一樣轉(zhuǎn)身走入月光,反而向前一步。袁相極還未發(fā)問,耳邊驟聽咻的一聲猶如星辰劃過,他便趴在黑云上背部的道袍已然炸裂,露出森然的脊柱。
袁相極臉色慘白,卻沒有說什么。他有些顫抖的站起身,背部已然生出蠕動的精肉,不消片刻便又是完整的后背。
待后背的肉剛剛長成,耳邊又是一陣聲響,這次是前胸。
如星辰般的熾熱燒灼了他的仙血,雖然是懲罰,但他們的血不能灑落在黑云上。
畢竟這種恩賜,凡人是肯定承受不住的。
袁相極默默站立著不言語,他前胸的五臟六腑也正在蠕動重生,只是這次明顯慢了一些。
人影打了兩次,第三次卻伸出手來。這次是袁相極手中的拂塵被收走轉(zhuǎn)而卻是一根枯樹枝般的枝條被強行塞入手中。
黑云化作了文字,道:“你的主人對你兩次困于佛學(xué)不滿,托我出手。”
袁相極抱著枝丫行禮道:“多謝尊者留情?!?p> “無礙?!比擞坝忠粨]手,繼續(xù)道:“奪回此界..另外為我尋一容器?!?p> 袁相極這次愕然了,帶著驚異的神情看著人影,詢問道:“不知尊者所說的容器是指?”
“人?!?p> “....”袁相極面色疑惑道:“不知尊者可否告知神諭?在下也好在行事時不耽誤尊者的計劃?!?p> “大神諭,我為油,你我或敵或友?!?p> 袁相極眼神變化嘴唇張合,好一會兒才復(fù)歸平淡?!安恢鹫邔τ谌萜饔惺裁葱枨??”
人影揮手,只顯現(xiàn)了四個字:“中洲,容貌。”
“明白?!痹鄻O應(yīng)下后,人影不再有所動作,明月卻直接高高升起,沒有承載人影回去的意思。
但當(dāng)明月回歸原位的時候,人影的位置只留下一顆內(nèi)是乳白色樹枝狀物的寶石。
袁相極運氣將其托入掌心,用枝丫將其一點便化作無形。他呆立片刻,思忖后用手在自己臉上一揮。
那原本英偉面容頓時化作了一副鶴發(fā)的老者模樣,手中的枝丫也化作了拐杖。
這兩記雖說是懲罰,卻也是尊者的提醒。
他在數(shù)千年里只想著以自己道法來破佛學(xué)以洗恥辱,卻沒想過對方佛學(xué)根本是在人間。
他一根柴火要對付其他柴火還可以,但他這根柴火想翻了鍋,就憑一己之力又豈能成功?
這兩記,真是挨的應(yīng)該!
化作老者的袁相極摸了摸自己的胡須,笑了兩聲消失在原地。
他已明白,唯有以法破法,此方大鍋才能燒起來。
自己這根柴薪,才能燒的與太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