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lián)炝艘粋€手機
“清明時節(jié)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p> 天空之中細密的雨滴,如細絲般、不間斷的滴落在地上,輕撫的微風稍稍的改變著雨滴的軌跡,飄落在路邊行人的身上。
清明節(jié)又稱三月節(jié),冬至后的一百零四天。源自上古時代的祖先信仰與春祭禮俗,兼具了自然和人文兩大內(nèi)涵。
人文內(nèi)涵,自然是傳統(tǒng)節(jié)日賦予其的重要意義,有著二千五百年歷史的清明節(jié),早已經(jīng)有了超脫于自身的特殊意義。
自然內(nèi)涵,指的就是三月的節(jié)氣。就像詩歌中形容的那般“清明時節(jié)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雷驚天地龍蛇蟄,雨足郊原草木柔”。
王強舉著帶有花邊的白色雨傘,走在淅瀝瀝的街道上,腳步起伏之間,濺起了一片片的水花。
人如其名,正如王強的名字,普通而且平凡。
普通的家庭、平凡的人生,沒有絲毫能夠耀眼的地方,就像這座五線的小城市一樣平庸。
對于王強來說,接受自己的普通并不是一件很難的事情,畢竟他已經(jīng)這樣渾渾噩噩的生活了二十多年了。
雨滴滴落在地上的“噠噠”聲與周圍嘈雜的汽笛聲混合在一起,讓本就心情沉悶的王強略感到煩躁,手間搖擺的幅度不斷加大,雙腳不由的加快了自己的腳步。
王強不是一個文藝青年,更不具備文藝青年的氣質(zhì)和思想,所以對于連綿不絕的雨天來說談不上討厭,但絕對也算不上喜歡。
對于一個剛加完班,拖拽著疲憊身軀準備回家的人,雨天往往代表著老天爺?shù)摹安挥押谩薄?p> 飄零的雨滴,滴落在王強不算很新的黑色皮鞋上,隨著腳步的擺動又四散開來,濺起一顆顆細小的碎石和塵土,覆蓋在皮鞋的表面。
王強是一家銷售公司的業(yè)務員,公司不是很大,算上王強也不超過十個人,唯一算的上亮點的是有社保和公積金,這也是王強之所以還留在這里上班的原因。
對于一名從事銷售工作的銷售員來說,業(yè)績就是一切,就是能力和金錢。平庸如王強,即沒拿到過銷冠,也沒有墊過底,就在中間不尷不尬的上下?lián)u擺著,公司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也沒有什么問題。
在這個房價四五千,一碗面八元錢的小城市里,領著三四千的工資,懷揣著曾經(jīng)奢侈的夢想喘喘度日。
王強所在的公司離他的住所并不是太遠,依照王強的步行速度差不多要二十分鐘左右,在這個十塊錢車費就能繞城市一圈的城市里,也不能算太近。
即便是清明假期,在這陰雨綿綿的天氣里,街道上依然只有三五人,清清冷冷。
王強邁開步伐,不顧腳下的小水坑,有點急切的想回家。
“咚”的一聲響,王強的腳尖傳來了一陣疼痛,急切的心思也被這陣突如其來的疼痛拋在了腦后。
皮鞋的腳尖微微的有點變形的向上翹起,王強心疼的蹲下身來,不顧肆意的雨水滴落在劣質(zhì)的西裝上,用手掌輕輕的按壓著腳尖的皮鞋。
好在皮鞋是真皮,擺弄了許久,雖然不能恢復到以前的一模一樣,卻也不影響外在的美觀。
王強站起身來,還是不放心的支起腿腳,腳跟微微踮起,腳尖朝著上方左右搖擺,確認沒有問題才安下心來。
王強微微的松了一口氣,得以回過神,目光看向眼前的罪魁禍首。
離王強的不遠處,一個銹跡斑斑的鐵盒孤零零的躺在滿是水坑的街道上,雨水滴落在鐵盒的蓋子上,四濺飛射發(fā)出輕微的“嗒嗒”聲來。
盒子上印有特殊的花紋和圖案,更附有略帶輕微的年代感,看樣子像是八九十年代的東西。
一眼望去,“不值錢”條件反射的在王強的腦中浮現(xiàn)出來。
盒蓋上印著兩個扎著丸子頭的胖娃娃,一個抱著比胖娃娃小不了多少的金色鯉魚,另一個抱著差不多大小的金元寶,兩個胖娃娃腳下是一堆外圓內(nèi)方的金色銅錢。
就像所表現(xiàn)出來的寓意一樣,盒子的上方寫著金燦燦的“恭喜發(fā)財”四個大字。
盒子整體為喜慶的紅顏色,也許是盒子沒有保存好或者是年代過于太久,兩邊都有少許的地方掉漆,露出了里面生銹的鐵皮,這也是王強為什么會覺得“不值錢”的原因。
雖然盒子不太值錢,盒子蓋卻蓋得很嚴實,被王強踢“撞”了出去,也沒有翻滾開來。
王強拿著傘走上前去,彎下腰撿起在雨中的盒子,入手微微一沉,王強連忙把雨傘放在自己的胳膊處夾住,空出來的手接住盒子。
盒子很方正,并不是很大,分量卻不輕。
王強頓時也來了好奇心,盒子抵在胸前,兩手抓住盒子一角,微微用力的向兩邊扳開。
盒子薄薄的鐵蓋被壓的有點凹了進去,卻絲毫沒有打開的意思。
天空一道閃電劃過,昏暗的路燈下一道強光順滑而過的照亮著正在費力想要打開盒子的王強,然后眨眼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耳邊響起“轟隆隆”的聲響,好像在雷聲的加持下,雨下的更大更急了。
雨水滴在花邊的雨傘上,更密更大力。王強穩(wěn)住已經(jīng)有些傾斜的雨傘,急切回家的念頭,在這一刻又重新的冒了出來。
一只手撐著雨傘,一只手夾著鐵盒,在瓢潑的大雨中孤零零的向著家的方向走去。
王強走過街道,穿梭在高樓之間,沿著樓道的避雨處來回走動著。當走到一片黑暗之處,王強放慢腳步,熟練的拿出手機按出手電筒,避開數(shù)處不大不小的水坑,來到了一棟六層的矮樓面前。孤獨的六層矮樓佇立高樓大廈之中,與周圍互相一對比,頗有一些小孩和大人的感覺。被數(shù)十棟高樓包圍著的小矮樓,就算是五線城市也明顯有些得格格不入,就像王強一樣,有些異類。
這是一棟由磚塊堆砌的老樓,磚塊也隨著時間推移變得黝黑起來,黑色的磚塊和磚塊之間的灰色混凝土裸露在外面,無一不在向人昭示著它的歷史。至于磚墻上那個本是紅色的“拆”字,也隨著時代的進步,逐漸的變色脫落,變得那么的別扭。
街巷狹窄且黑暗,路燈早已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不亮了,借著手電的微光依稀可以看到街巷里的雜草和少許的垃圾。
王強走到老樓的大門口,推開已經(jīng)破爛不堪的大門,樓道非常窄,只能讓一人通過。整棟老樓雖然只有六層,卻也被分為兩個單元,王強走過短短樓道,來到滿是鐵銹的大門口。
打開粗獷的大門,樓道里是一片黑暗,王強也見怪不怪,反手鎖住鐵門。以前這道單元的“鐵門”是不上鎖的,在各家各戶經(jīng)歷了幾次失竊后,就聚在一起湊錢買了這副碩大的鎖頭。
王強家住在二樓,綠色的木質(zhì)大門不僅老舊還有一些變色,鑰匙轉(zhuǎn)動發(fā)出“呲呲”的摩擦聲。
這是一個二十多平米的小房間,外面還有一個十多平米的陽臺,這就是王強的家,也是父母唯一留給他的東西。
房間雖小卻也家具齊全,折疊的涼板長椅鋪成的床鋪,缺角短腿的電視柜上擺著一臺四十英寸的“背頭電視”,封閉的陽臺上隔了一個小小的衛(wèi)生間,麻雀雖小卻五臟俱全。
自從三年前那場車禍之后,王強就一直住在這里。從以前的衣食無憂,受盡溺愛到父母雙亡,親戚朋友相繼背離而去,短短的數(shù)月就讓王強明白了什么叫人情冷暖,什么叫一無所有。
身心受創(chuàng)的王強就在這間父母年輕時住的地方茍延殘喘。
王強回到家,換了一套干凈的衣服,把已經(jīng)有點濕潤的西裝晾在陽臺上,對于自己唯一的一套西裝,雖然比不上那雙真皮皮鞋,但也在王強心中也占了不少的分量,更別說明天上班可還得穿呢。
簡單的吃了一碗自己煮的青菜掛面,勉強填飽肚子。王強坐在即是床也是沙發(fā)的涼板長椅上,拿出在路邊撿到的鐵盒,又從沒有把手的電視柜里找出了扳手、改刀之類的工具,對著鐵盒就是左敲右錘。
如此一頓操作,鐵盒當然被打開了,只不過本來很完整、方正的鐵盒早已不成形了,對于不值錢的鐵盒,王強也不放在心上。
鐵盒的邊緣是一圈圈的鐵銹,像是以前水中泡過一般,難怪如此的難以打開,王強略過看向盒子里,一堆刀槍棍棒的小玩具,還有幾塊比較大的鵝暖石,看著這些奇形怪狀的石頭和各種樣式的彈珠,這分明就是小孩子的玩具盒。
王強頓時有點失望了,雖然本就不抱有“很值錢”的想法。
盒子中唯一比較值錢的,就是一個老式的黑色手機,手機上還套了一個防水的硅膠外殼,看起來值不少錢,嗯至少比那一堆石頭值錢,最少都能換兩個不銹鋼的小盆。
王強從盒子里,拿出手機,擦了擦手機上的灰塵。這是一個老式的搓板按鍵手機,手機比較大,按鍵也比較齊全。
王強打開手機,按下了開機鍵。
“咚咚”手機音樂響起,老舊的手機屏幕閃出微微的光亮,王強詫異的看著手上到處都是磨損手機,居然還能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