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子戊一心防著墨非毓離開書舍,卻忽略了潛入書舍的人。
仿佛有意配合蕭子戊似的,直到穎王離開江南回到允州,墨非毓仍然沒打算出門。只是每天早早換上布履,戴上竹笠到后園水塘垂綸閑坐。蕭子鈺幾次派小癡兒請他外出辦案他都托病不出,蕭子鈺沒辦法,只好將卷宗送到書舍。很多時候墨非毓就坐在水塘邊審辦,好在近十宗案子下來,并沒有留下懸而未決或冤錯的案子。
小癡兒來書舍最大的樂趣有三,一是能和書舍的同齡的孩子玩耍。二是能偶爾聽到墨非毓講說稀奇古怪的案子。三是墨非毓知道他是揚州人后,特地吩咐祥嫂常常做一些雙麻酥餅、牛皮糖之類的小吃,他每次來都有意外的驚喜。
當然,他也為墨非毓帶來蕭府的一些消息,比如碧楚寒前幾天來過一次蕭府,看上去好像心情很不好。小癡兒還說,最近半年碧楚寒每次來都氣急敗壞的,但這一次大人連蕭府大門也沒他讓進。
幾天之后,顏雪從蘇州回夏呂,當晚就差人送來拜帖,說是給蕭府和書舍帶了蘇州土產(chǎn),明天親自送來。蕭子鈺當即回帖說明日中午在荻蘆書舍設(shè)宴,一則聊表謝意,二則彌補前兩次的爽約。
約定的是次日中午,顏雪還是早早就到了,除了蕭府和墨非毓,書舍中的禮物顯得格外用心,除了特色小食,元斐得到一只陶響球,祥嫂得到一幅巨大的雙鯉蘇繡,送給小月月、大月月的翠玉簪兩人當場就戴上了,在書舍還掀起不小的風波。
“姑娘,外面冷,我們進屋說話?!?p> “好?!?p> 發(fā)放完禮物,顏雪在蕭子鈺和墨非毓的陪同下前往書舍中堂。她水色素衣裹身,外披一件融融雪貂袍,渾身上下散發(fā)著出行歸來的余韻,身后跟了一位年可十四五的婢女。
“姑娘此去蘇州,都游玩了哪些地方?”蕭子鈺找話題和顏雪閑聊著。
“那可多了,大人沒發(fā)現(xiàn)我送給書舍每個人的禮物都來自不同的地方嗎?”
“哦?這個我還真沒注意?!笔捵逾曨H有意味地道,“姑娘真是有心啊。”
“那可不。”顏雪并不避諱。
一行人步入中堂,蕭子鈺吩咐沏茶,又招呼大家入座。
“大人這一次不會爽約了吧?”
蕭子鈺陪著顏雪坐了下來:“一定不會,得知姑娘光降,我把所有應酬都推掉了。”
話音剛落,忽見小癡兒飛也似的沖到門口。
“大人糟了。”
蕭子鈺一聽他說什么“大人糟了”,心下頓時不快,斥道:“干什么急吼吼的,沒見有客人嗎!”
“很急……查爺死了?!?p> 此言一出,不止蕭子鈺,墨非毓也吃了一驚。
“你說什么?”
“不是,”小癡兒意識到說錯了話,忙改口道,“就在剛才,有人發(fā)現(xiàn)查爺?shù)乖谥窳掷?,頭上有一條好深的大口子,地上到處都是血,現(xiàn)在昏迷不醒,也不知性命保不保得住?!?p> 蕭子鈺略一沉吟,道:“立即派人去請大夫,我這里有客人,有什么事讓老爺處理?!?p> “老爺不在府上,”小癡兒道,“夫人說,請您務必馬上回去一趟?!?p> 聽到夫人傳話,蕭子鈺面上不由露出難色。
“大人府上有人受傷,先救人要緊。”
“就一個下人,不妨事?!?p> “大人不必見外,”顏雪看了一眼蕭子鈺,“我愿意大人下次再請?!?p> “我同大人一起去吧?!币慌缘哪秦拐玖似饋?。
“不用,先生是府上的貴人,豈能什么事都管,”蕭子鈺找到臺階,所以態(tài)度十分堅決,“請先生陪著姑娘,我去去就回。”
將蕭子鈺送到門口,目送他離開書舍后,墨非毓轉(zhuǎn)過身,目光落在顏雪身后的那名婢女身上,清肅而嚴厲。
“是你干的?”
“是啊。”
這婢女正是月青青,她身著婢女服飾,神色辭氣卻十分輕慢懶散,看起來頗為滑稽,
墨非毓大步跨入中堂:“上次問你打查爺?shù)氖碌臅r候,我就告訴你不準動蕭府的人,你沒聽到嗎?”
“聽到了又怎樣。”
墨非毓將身前的椅子重重一推,那張椅子移出三尺余,撞在桌上翻倒了。
巴祁和顏雪不料墨非毓會突然發(fā)火,而且也從未見過他發(fā)這么大火,都不由愣住了。月青青見狀,雖然沒有兇回去,但目中毫無愜意。
“干嘛?”。
“查爺被你打死了?”
“不知道,”月青青漫不經(jīng)心地向一旁走了兩步,“反正呢,這一次下手比上次重了些。”
“你知不知道,我留著他還有用?”墨非毓一言不發(fā)地瞪著她,目光峻厲得仿佛刀子一般,過了一會兒,見她毫無悔改之意,將椅子緩緩扶正,“你以后不用幫我做事了?!?p> “先生……”
“誰都不要勸?!卑推詈皖佈┱獎窠猓秦箵]手攔住了,“她瞧不起我,毀我的東西,我都不介意,但是如果連我的話也不聽,還要她干什么。你走吧?!?p> “走就走,”月青青一把將上前拉她的顏雪甩開了,“不過呢,走之前話我要把話說清楚。第一,你的話我可以言聽計從,但是如果有人欺負你,那就別怪我翻天覆地!第二,我是經(jīng)常欺負你,但欺負你的人只能是我,其他任何人都不行,他姓查的算什么東西,敢扛著鋤頭跑到書舍來嚇你,我沒把他狗頭掛在蕭府大門口已經(jīng)算客氣了!”
大家這才明白月青青對查爺下如此狠手,是因為查爺欺負了墨非毓??粗@個年紀輕輕,此時既無悔過之意,也無無辜之色,反而是一臉蠻橫的小女孩,大家納罕、驚訝、感嘆,但怎么也責怪不起來。
“我不管你是為我出氣還是什么,總之你要是再任性妄為,以后就別再為我做事?!?p> “不會了,”顏雪見兩人都退了一步,忙趁機道,“青青做事怎樣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以后再不任性了,你別怪她了?!闭f著向月青青努了努嘴。
“我就任性了,”月青青根本不買賬,“你就是趕走我,以后有人欺負你,姐姐和巴老,我照打。”
“你……”
“好啦,你們別吵了?!鳖佈┤Φ溃拔覀冞€有正事要說,蕭子鈺來了就不方便了?!?p> 月青青道:“姓查的不死也會昏迷個三五天,他一時半會來不了?!?p> 墨非毓一身能耐,對面前這個女孩兒卻是一些兒辦法也沒有,他別過臉去,有些氣悶地不肯說話。
顏雪看了看他,道:“小二木布莊的調(diào)查有結(jié)果了?!?p> 墨非毓聞此,終于還是沒忍住,轉(zhuǎn)過頭道:“什么結(jié)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