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癡兒一溜煙跑到書房,發(fā)現(xiàn)書房只有昆喜一個人,昆喜說大人晚飯后犯困,早早回臥房歇息去了。
“平時都在啊。”小癡兒一跺腳,又望里跑。
當聽到小癡兒驚慌地聲音時,蕭子鈺真有幾分“垂死病中驚坐起”的感覺,他好一段時間沒能臥榻安睡,才剛沉沉入睡,又被小癡兒吵醒。
“大人,府上著火了?!毙“V兒在蕭子鈺發(fā)怒之前先稟報了事因。
蕭子鈺眨了?;杌òl(fā)痛的眼睛,又搖了搖頭才清醒一些:“哪里?”
“竹林。”
“竹林?”
“是?!?p> 蕭子鈺定了定神,披了件衣服就往外走。竹林是一片空地,就算燒光也不至于蔓延至府上其他地方,他完全可以打發(fā)小癡兒讓人滅火,不過書房遇刺后,他懷疑是有人縱火。
“竹林可有發(fā)現(xiàn)可疑?”
“我過去的時候火已經(jīng)很大了。那天之后大人吩咐要加緊防范,我怕是有人蓄意縱火,就第一時間到外面去檢查了,沒發(fā)現(xiàn)可疑。”
蕭子鈺的臥房在蕭府東北方向,與門房旁的竹林一南一北。兩人出得小院,過了兩間垂花門樓,沿著抄手游廊過了北院,徑往甬路而去。
過了一座假山,剛到庫房外,忽見一人低著頭迎了過來。庫房外只有一盞高高懸垂的燈籠,他走得很快,又低著頭,直到與急急匆匆的小癡兒迎頭相撞才抬起頭。
“伯父,小癡兒,是你們???”迎面而來的是蕭錦弘。
“一年也不長進,還是這么毛手毛腳!”
“我沒看見……嘿嘿……”蕭錦弘挺了挺身,“這么晚了,你們是要去哪里啊?”
“竹林著火了,你不知道?”
“竹林???”蕭錦弘想了一想,“好,我馬上就過去?!?p> 他說話時明顯心不在焉,以至于急于捉拿縱火兇手的蕭子鈺也覺出異樣。略略一想,更覺奇怪:府上著火,這小子怎會“馬上就過去”?
“站??!”
蕭錦弘明顯一震,不過很快就轉(zhuǎn)過身來,笑道:“伯父還有什么吩咐?”
“你去哪里?”
“我……我回房去一下?!?p> “回房干什么?”
“我……我……換衣服?!?p> 既已起疑,蕭子鈺自然注意到蕭錦弘的右手一直放在背后:“右手拿的什么?”
蕭錦弘聽到這話,咧嘴一笑:“沒什么?!?p> “拿出來?!?p> “我……”
蕭子鈺雙目緊鎖在侄兒雙手上,蕭錦弘望著伯父,臉上的笑容有些發(fā)僵。
“小癡兒,給我拿過來?!?p> 小癡兒仿佛一下子給人推到了老虎背上,看看蕭子鈺,又看看蕭錦弘,沒敢挪步。
“讓你給我拿過來,沒長腿嗎?”
小癡兒雖然大膽,不過知道蕭子鈺真有可能打斷自己的雙腿,看了蕭子鈺一眼,緩緩挪步過去。
“真的沒什么,就一捆箭而已?!笔掑\弘笑著把藏在身后的一捆箭拿了出來。
如果蕭錦弘一開始就大大方方抱在身前,蕭子鈺也許不會起疑,可經(jīng)此一節(jié),他不由多看了一眼那捆箭一眼。
“府上怎么會有這種箭?”
“我不是一直教小癡兒武功嗎,他的十字追魂棍已經(jīng)十分純熟,我剛才答應教他箭術(shù),所以從外面弄了些來。是不是,小癡兒?”
“啊,是……是?!毙“V兒有些不知所措。
蕭子鈺掃了他一眼,隨即將目光落在侄兒身上,臉上陰晴不明。
“給我一支。”
“什么?”
“給我一支箭?!?p> “哦?!笔掑\弘從箭簇中抽出一支箭遞給伯父。
蕭子鈺仔細打量了著那支箭,榆木桿,圓錐形箭簇,因為做工粗糙,離弦后會發(fā)飄,多是城外窮人家打獵所用。
“你小子整天都在干什么!這樣的箭能用?”蕭子鈺用箭尾打了一下侄兒的胳膊。
蕭錦弘笑道:“知道了,下次我買好些的?!?p> “換好衣服趕緊來竹林救火?!?p> “就來?!笔掑\弘作勢要走,眼睛卻望著蕭子鈺手中的箭,見伯父沒有要換給自己的意思,只好轉(zhuǎn)身向北屋走去。
蕭錦弘剛轉(zhuǎn)身,蕭子鈺當即停下腳步,目光移到了左側(cè)的庫房門上。
小癡兒等了一下,見蕭子鈺還不走,催道:“大人,救火要緊?!?p> “你去救火,順道叫昆喜來庫房,帶上庫房的鑰匙和一盞燈。”
“???”
“啊什么,快去?!?p> 庫房很暗,蕭子鈺熟悉地形,徑直走到庫房門前,用手推了推庫房的門,發(fā)現(xiàn)是鎖著的,便退到臺階上,借著月光打量著手中那支箭,最后把箭頭拔下來放在了袖中。
他趁此余暇厘了厘剛才的發(fā)生的事,很快總結(jié)出三個疑點:第一,一捆箭,錦弘怎么會如此慌張,害怕自己看到?第二,他說那捆箭是用來教小癡兒,為什么抱著往北房走?第三,雖然沒看清,但是錦弘好像是從庫房出來的,也就是兵器庫。問題是,這種箭哪里需要放兵器庫?
侄兒到底有什么瞞著自己?他正想著,只見一盞燈緩緩而來,昆喜到了。
蕭子鈺從他手中接過燈盞,湊到庫房門鎖前仔細看了看。
“庫房每天打掃嗎?”
“不是,每月一次?!?p> “上一次打掃是什么時候?”
“初三?!?p> “今天是初九?!?p> “今天十三?!?p> “開門,你走后面?!?p> “是。”
庫房里除了各類用具,還堆放了很多雜物,只留出一條窄窄的甬道。因為是十天前打掃的,所以雖然不至有厚厚的塵垢,還是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灰塵。甬道的盡頭,有一扇鎖著的鐵門,隨著燈光移近,很容易就看到鐵門上有一個清晰的手印。
“看到了嗎?”蕭子鈺沉著臉問。
昆喜戰(zhàn)戰(zhàn)兢兢道:“什么?”
“手印,弘兒剛才來過。”
“公子……”昆喜有些呆呆地道,“不是很正常么?!?p> 蕭子鈺沒理他,深深地望著那道鐵門,過了好一會,才轉(zhuǎn)身往回走。
“大人……不進去了?”
“不用了?!标幊林樧叱鰩旆?,蕭子鈺忽然道,“弘兒以前從來不敢對我撒半句謊,剛才說謊,竟然臉不紅心不跳,謊話張口就來,他這一年確實長進了!”
昆喜嚇得腰越弓越低,他偷偷用衣角擦了擦手心的汗,低聲道:“老奴別的不懂,只知道公子是個好孩子。他打小兒在府上長大的,卻要到西京去做事,真的難為他了。”
他這番話前言不搭后語。不過蕭子鈺聽了后臉色好了些許,輕嘆一聲道:“他一個人在外,不圓滑些才讓人操心。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