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鐘離紅重新轉過身準備邁步走向江心時,卻恍然發(fā)現(xiàn)不知什么時候出現(xiàn)了五六十人,正站在江心的身旁和他相互交談著,從他們的語氣及表情看來雙方似乎是舊相識。而在那些人的手中還無一例外地都提著一把明晃晃的鋼刀。
鐘離紅想了想還是邁步走了過去,當她剛剛出現(xiàn)在眾人視野中便有許多年輕男子因其出眾的外貌不由將注意力移到了她的臉頰上。
原本正在和對方閑談的江心在看到鐘離紅之后,表情卻恍然發(fā)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緊接著,他一邊和對方繼續(xù)交談一邊背對著鐘離紅,緩緩靠在了她的身前。
鐘離紅不知江心這奇怪的行為是何意思,下意識地向一邊退了幾步。
可當她剛移開步子,江心卻緊隨其后又貼了上來。
“你干什么?”鐘離紅沖著江心悄聲問道。
“你別動!”江心回過頭使了個眼色,以一種更低的聲音說道。
這時,鐘離紅才恍然發(fā)現(xiàn)站在自己身前的江心好像是在想辦法用他的身軀遮住自己,不想讓對面的人看清自己的五官。
“這位是?”一名為首的中年刀客看到了江心身后的女子,隨口問道。
“她,她是晚輩的朋友?!苯倪B忙答道。
“哦···”那男人隨即便將注意力從鐘離紅身上收了回來。
這名與江心交談的中年男人正是火刀堂的掌門,江心昔日好友云蘇的師父,“流星刀”展明庭。
“自幽冥大戰(zhàn)一別已許久沒見過前輩了,敢問前輩此行何往?”江心拱手問道。
展明庭嘆了口氣,說:“我那云蘇徒兒于鬼門關殞命后便留下了一對無人撫養(yǎng)的雙親,還有一個年幼的妹妹。我身為他的師父,在他活著的時候不能護他安全,只能在他亡故后想辦法湊些錢送到他的家里去?!?p> “云蘇兄弟···”聽著對方的話語,使得江心不由回想起了昔日在開封參加鎮(zhèn)妖大會時與云蘇初識的場景。
“老夫還記得當日云蘇被地宮殺手吊在枯樹上的時候,正道聯(lián)盟的人馬都站在原地看熱鬧。只有你們幾人和雙武派的何人及上前將他們放了下來,還幫忙葬在了一旁。我展明庭雖是習武的粗人,但江少俠對火刀堂的恩義老夫永遠銘記于心。日后如有相助之處還請小兄弟盡管開口?!?p> “我們與云兄本就是朋友,所作所為都是分內之事,前輩客氣了?!?p> 過了一會兒,鐘離紅看著火刀堂眾遠去的背影,不禁問道:“剛才為什么要一直遮在我的身前?和我在一塊很丟你的人是不是?”
江心苦笑了一聲,說:“你胡說什么,還不是因為你們五指城的人行事奇異,特立獨行。有很多正道門派皆看你們不慣,誰知道你們和人家火刀堂從前有沒什么過節(jié)?萬一讓他們認出你來那還了得?”
“······”
當日,因鐘離紅和江心在路上都碰到了各自的相識之人,因此耽擱了些功夫,并沒能在日落之前走進開封城中。
二人只能在開封城郊外的一片空地上燃起了篝火,在此露宿一晚。
江心把腦袋枕在了自己的雙手上,他一邊躺著一邊望向了漫天的繁星。
立于空地當中的篝火時而會傳來一陣“噼里啪啦”的響動,它的火勢并不算旺卻能在這一片漆黑中不斷騰起那一縷縷令人依賴且癡迷的暗紅火光。
就在它不遠處,一個身穿紅衣的女子正雙手抱膝沖著那點點火光出神發(fā)呆。
“鐘離紅,你怎么了?”江心緩緩坐了起來,他恍然發(fā)現(xiàn)自從這個女人和五指城的人分開后就有些心不在焉。
“我沒事?!辩婋x紅說。
江心見狀就沒再追問,他閑來無事便開始著手整理起了自己的東西。
須臾,江心四下環(huán)顧了一圈緊接著便小心翼翼地從懷中取出了兩幅褐色的牛皮殘圖。因其一直被放在懷中的緣故已有些微微發(fā)皺。江心把兩幅圖重新鋪平舒展,隨后又一絲不茍地將它們再次疊了起來。
就在江心整理殘圖的過程中,鐘離紅終于看清了那兩張寶圖的模樣,眸中的眼神立刻移了過來。
這一次,江心沒再藏著掖著反而大方地說道:“反正你之前在湖畔茶棚那里也知道我身上放著其中一張殘圖了,讓你看到也無妨。不然我還得一直偷偷摸摸的,實在是別扭?!?p> 經過了一段時間的相處江心已大致了解了鐘離紅的性格,他知道雖然看起來女孩很是難以相處但恰恰是這種面冷心善的人卻更值得朋友的信任。
江心把兩幅殘圖重新放回懷中便又躺了下去,他一邊看著夜空中那微弱的月光一邊緩緩說道:“其實我也曾不止一次想過,要是真的能找到那些寶藏該干些什么?諸如將我們鏢局從里到外重新翻修一邊,給我義父買上幾匹純種的駿馬,再給鏢局的兄弟們多發(fā)些月錢。至于剩下的銀兩就全部存進錢莊,讓它們利滾利錢生錢,那我的后半輩子就再也不用去辛苦地闖蕩江湖了,每日只需坐在家中享樂即可?!?p> 江心說到這里短暫沉吟了一番,沒過一會兒又繼續(xù)說道:“可直到我剛才遇到了云蘇的師父卻忽然有所感悟。多年以來武林中的各方勢力始終爭斗不停,大戰(zhàn)偶有小戰(zhàn)不斷。地宮、歸一宗、飛花幫、雷鞭門、火刀堂、烏錘會、金豹寨等正道門派以及你們五指城,大家為了各自的想法和利益總會揮起各自的兵器殺在一起,在這些江湖爭斗中死去的年輕武人更是不計其數。雖然想要尋到崖山寶藏定是困難重重,但如果真能找到它的話,我只想將這筆寶藏用于那些不幸戰(zhàn)死的武人的家人們。以前和昔朝在一塊的時候曾聽他說過,讀書人的最高理想乃是希望大道之行天下為公,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鰥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yǎng)。我并沒有那么崇高的想法,只是希望那些失去了父親、夫君、兒子的老弱婦孺?zhèn)冞€能正常生活,不至于饑寒交迫?!?p> “······!”
聽完了江心的這番話,坐在原地的鐘離紅已完全愣住了。她無比認真地盯著這個總是被自己稱作鐵公雞的男人,萬萬沒能想到剛才的那些話竟然會從他的嘴里說出來。
江心雙手拖著腦袋,繼續(xù)說道:“其實那些死于武林爭斗的人們也都是爹生娘養(yǎng)的,有的還有各自的老婆孩子。他們的死對于江湖來說不過是消失了一個無足輕重的武夫罷了。就拿云蘇兄弟而言,距離幽冥大戰(zhàn)不過只過去了不到半年的時間,可如今在這個江湖上已經沒幾個人能再會想起這條曾經無比鮮活的生命??墒菍τ谒麄兊募彝碚f卻是倒下了一根頂梁之柱,無異于晴天霹靂。不知又有多少父母妻子會因他們的死去而餓肚子,受欺辱。如果真的能將崖山寶藏的錢用于此處的話,也不枉昔日文少保、陸丞相還有張將軍彌留之際的心愿了?!?p> “你······”
“怎么了?”江心這才發(fā)現(xiàn)鐘離紅呆坐原地,正無比驚訝地注視著自己。
“沒,沒什么,只是想不到你竟然能說出這番話語?!辩婋x紅輕輕一笑道。
她嘴上雖未明言可心里卻越來越覺得這個男人難以捉摸,在他的身上似乎有一種旁人所缺少的東西,這種感覺甚至在其城主黃粱的身上也從未見過。
“其實這也是一位武林老前輩的想法?!?p> “哦?”
“就是名宿山莊的陳老爺子?!?p> “······”
鐘離紅聽后微微變了臉色,許久過后她話鋒一轉,睜大了眼睛問道:“你難道就不想問問今日白天的時候,景意他們究竟對我說了什么?”
江心道:“你們五指城的事我還是不要瞎打聽的好。況且你不說自然有你不說的道理,我又干嘛要追問呢?”
鐘離紅盯著江心的雙眸,脫口說道:“我的同伴想讓我在與你同行之時,趁機將那兩幅圖偷取過來?!?p> “哦。”江心隨口答道。
然而,當他話音落下之時卻才恍然反應了過來,“什,什,什,什么?!”
不過當江心看到鐘離紅那副淡然的表情,又逐漸平靜了下來,問:“你···你為什么要把這件事情告訴我?”
鐘離紅微微低下了頭,說:“我不想做這些見不得光的事,再說城主他最痛恨過分貪圖酒色財氣之人,我身為五指城的堂主又豈能帶頭違反‘財與氣’這兩個字。”
江心站了起來,插著腰叫道:“這些男人不愿自己背上強盜的罵名,卻要讓一個女孩替他們做這些難以下手的勾當,實在是差勁!”
“???”鐘離紅恍然抬起頭來,她原本以為江心在知道此事后會勃然大怒,可沒想到他卻連一句數落自己的話也沒說,看樣子反而還在為了她而鳴不平。
“怎么了?”江心問。
鐘離紅莞爾一笑,說:“沒什么。”
聽到鐘離紅剛才提到了黃粱這個名字,江心不禁來了興趣隨即問道:“你們的城主黃粱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人?”
鐘離紅想了想,故意打趣道:“這是我們五指城的機密,怎能輕易告訴你?”
江心聽后又伸了個大大懶腰,一邊打著哈欠一邊隨意說著:“不說正好。我要睡了,明日就要進到開封城中了,說不定又會碰到幾個熟面孔,我可得好好恢復一下體力?!?p> 說罷,江心便一頭躺下,將身子側了過去。
鐘離紅看著這個略顯可愛的男孩不由會心一笑,之前因景意等人所帶來的憂慮頓時一掃而散。
她起身滅掉了一旁的篝火,沒過多久也進入了自己的夢鄉(xiā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