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
明月高懸。
三湘省,建寧市。
一幢居民樓的天臺上,正有一個少年,從手中的煙盒子里抽出一支煙,隨后熟練地點燃煙火。
寂靜的夜色中,清冷的月光照在他的身上,為他那稍顯單薄的身影輪廓灑下了一抹廣寒清輝。
抽煙望明月,對影成三人。
“亂世浮萍忍看烽火燃山河,位卑未敢忘憂國,哪怕無人知我。臺下人走過……”
“風(fēng)哥給你來電?!?p> 天臺圍欄旁,一部手機(jī)嗡嗡作響,來電鈴聲傳了出來。
是主管劉風(fēng)。
“呵...”少年深深吸了一口煙,緩緩?fù)鲁?,煙圈一個個互相套上,那張英俊的臉,更添一絲滄桑。
“怎么了,風(fēng)哥……”少年收了不該有的情緒,很是熱情。
“游泳池的水你關(guān)了沒?”
“關(guān)了呀?!?p> “關(guān)了怎么還在出水!”
“嗯,沒關(guān)緊……"
“沒關(guān)水,2000塊錢,知不知道?。ⅰ斑@還大學(xué)生呢,沒腦子沒思維,冒牌的吧?!?p> ……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頭,丁小軍明白職場就是這么殘酷,沒做好就得被罵,除非你有資本。
丁小軍扔了煙把,轉(zhuǎn)過身,背倚著欄桿,仰頭看著夜空中暗淡的星辰,心里默默喊道:“總有一天,我張小軍也會站的很高,很高?!?p> 張小軍咬著牙不讓淚水打濕臉蛋,從暑假四處找工作到現(xiàn)在在游泳池干救生員,他難受的不是身上的積蓄花了沒有一分的時候,因為他有辦法有謀略,他可以不伸手問爸媽一分錢,依然能在這個陌生的地方活下去。他難受的是能力不足達(dá)不到要求直截了當(dāng)被辭職的委屈、不甘、迷茫,是一次又一次被主管罵“沒腦子沒思維干啥啥不行還大學(xué)生學(xué)過物理嗎”后累積量變轉(zhuǎn)質(zhì)變的不服、滴血、無奈……
丁小軍揉了揉自己的腦袋,走向了一個無人的小巷。
也許,那里,能讓他平靜一會。
電子廠、汽車廠、家具廠、玩具廠、游泳館,工人,家教,助理,kTⅤ,海底撈,服務(wù)員,救援人員……這段日子,丁小軍在車上待得比較多,或者說是到處漂泊,像個漂萍。
長大,真的是一瞬間的事,他明白了很多事,也認(rèn)清了很多道理。
不是說你想賺錢就能賺錢,想找到好工作就能找到好工作,就算是簡單麻木大腦神經(jīng)的流水線,其中的滋味與辛苦也不是人人都可承受的。
沒辦法,一個人闖蕩江湖,再不情愿,也得學(xué)會仰人鼻息,低眉順眼。世態(tài)炎涼,冷暖自知,你不面對現(xiàn)實,現(xiàn)實就會面對你!有些東西說不出來,但是都懂。偌大的世界,誰不想堅守那個最初的自我,可現(xiàn)實總會水滴石穿地打磨我們,不學(xué)會世故何以知世故而不世故。
本以為高坐云端的救生員工作剛開始也沒丁小軍想象地那么簡單,由于新開業(yè),諸事不全,常常頂著烈日。池底很臟,污垢多,他得一點一點慢慢清理,一干就是一下午,好不容易干完了,車又壞了,雙手推車幾公里去修,等到了目的地只想快快喝上一瓶冰飲……當(dāng)然,還有各種練力量的扛拿搬運(yùn)。
這份工作真的很普通,普通到父母不能理解,為什么別人家的孩子,做家教一個月有五千,而他卻做些他們眼里不入流的事。
信念的坍塌,往往源于至親至愛之人。沒有人會關(guān)心你付出過多少努力,撐得累不累,摔得痛不痛,他們只會看你最后站在什么位置,然后羨慕或鄙夷。
丁小軍也在思考,我到底在追求什么?我的理想和價值到底體現(xiàn)在哪里?我也想活的更明白,活出自我!
丁小軍東倒西歪地走著,頭頂上陰歷七月十五的圓月月光照著他瘦弱的身軀,拖出了一道長長的影子。
在外太久總是莫名地想家,丁小軍忽然就想起了小時候外婆講的一個關(guān)于月圓之夜影子的傳說。
丁小軍依稀記得,是說如果在月圓之夜找一個沒有人的小巷,轉(zhuǎn)過身面對自己的影子,每走一步說一次自己的名字,在第十三步的時候,你的影子就會由一個變成兩個,那多出來的影子要么是吃人的妖怪把你給吃掉,要么就是另一個你,或者說是分身。那個分身無所不知,無所不能,會幫你實現(xiàn)任何愿望,但同時你也得幫他實現(xiàn)一個愿望。至于你請來的是妖怪是分身,分身會讓你幫他實現(xiàn)什么樣的愿望,那就不得而知了。
丁小軍想想只覺有趣,畢竟他們這些小孩子小時候被大人騙多了,什么夜半不能照鏡子,不能吹哨子什么的,還有什么圣誕老人觀音顯靈呀,以前還傻傻地相信,長大了知道了世界上根本沒有妖怪,想來也只剩下好笑了。
丁小軍有點想念小時候無憂無慮的日子了,心里起了一念,我倒要看看,到底有沒有影子分身。
興之所至,丁小軍便原話照做。
不出所料,什么反應(yīng)都沒有,且看這人間依舊是這人間,丁小軍雖說沒什么期待,但不免還是有些失望。
迷茫之際,忽爾,不知哪來的風(fēng)吹得巷子里的樹沙沙作響,張小軍仔細(xì)去瞧時,還真有兩個影子。
身邊又沒人,巷子又深,風(fēng)吹樹動的聲音越來越大,張小軍兩只手捂住耳朵,有點害怕。
“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妖魔鬼怪快離開,急急如律令。"
“啊!”
一束強(qiáng)光射入雙眼,丁小軍悚了一下,前方若隱若現(xiàn)地隱若現(xiàn)地出現(xiàn)了一個短小精悍的推動輪椅的老人家,他的臉模糊不清,他的身材過于矮小,以致于讓張小軍詫異“妖怪難不成都如那小草般渺小?!?p> 他似是蹣跚地走向丁小軍,丁小軍有些恐俱了。
突然,附近死人放的鞭炮如晴天霹靂般震醒了丁小軍,丁小軍愈發(fā)害怕起來。繼而又一響沖天炮,丁小軍來不及思考,飛奔回去。
屋里,聽聞的工友無不驚嘆和施壓于丁小軍,說什么大不祥,惹了不干凈的,乃大兇之兆。丁小軍開始由一點小懼轉(zhuǎn)變成惡夢纏綿了。
丁小軍蜷縮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難以入眠,頭腦中千人一面的工友的話壓抑著丁小軍。
他越想越害怕,總覺得床下有什么,向他索命。
丁小軍緊緊抓著手機(jī),看到窗外一輪明月漸漸為黑云吞噬,他提著油燈手腳發(fā)顫地推開那扇房門
.....“啊!”
他似乎再次見到那個人了...
外面的風(fēng)陰冷的嚎叫著,時不時可以聽到風(fēng)吹樹葉的沙沙聲。
“丁小軍……丁小軍……”
詭異的男聲,此起彼伏……
丁小軍站在陽臺上,瞧著四周無人,便斷定了發(fā)出聲音的東西非神即鬼、非妖即怪,便質(zhì)問道:“你是誰?是人是鬼!”。
“啊~哈哈。癡兒,癡兒?!?p> 那東西狂笑著,笑得周遭樹上的烏鴉飛去了遠(yuǎn)方。月亮消失了,眼前一片漆黑,風(fēng)刮得越發(fā)厲害了。
那東西依舊笑著,笑得丁小軍膽戰(zhàn)心驚。
“兩千年了,我終于可以再看到這地球上的天和地了?!蹦菛|西說著,笑著,它的笑聲恐怖,不似真實,倒像是從無盡地獄中傳來的惡鬼的魅惑,令人緊張異常。
“你到底是誰?”丁小軍呵道。
“我是你呀,我是丁小軍,是你的分身,是另一個你。謝謝你,救了我,不然都不知道要困在暗無天日的身體里多久。”
那聲音里透著唐僧將孫悟空從五指山下救出的感動與喜悅。
“你是影子分身,那你真能實現(xiàn)我的任何愿望嗎?”
“是的,但你必須付出代價?!?p> “什么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