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戰(zhàn)爭中的孤兒
戰(zhàn)火后的姬水由原本清澈的湖藍變作如今渾濁的殷紅,水面上各種生物腐臭的殘肢遺骸漫無目的的掙扎著漂流著,一顆條狀瞳孔布滿血絲的眼球趁著接近岸邊的波浪轱轆著溜上姬水南岸。
寧靜的水流聲中,一片冰冷的枯萎黃葉被秋風搖落,輕輕落在一頂無主的斑駁的銅盔之上。
銅盔不遠處的迷霧中仿佛有一張石桌,兩張石凳,凳上不見有人。仔細看去,桌上卻有一棋盤,棋盤上若干黑白棋子,竟隱約幻成人形,各執(zhí)兵刃,眼看便要互相博殺。
懶懶的夕陽余暉下,姬水波濤驟起,大浪滔天。落日驚恐,倉促躲進云里,空中霎時風云突變,烏云蓋地。
一只披著暗褐色絨羽的怪鳥,突破烏云呼嘯而來,鋒利堅韌的長喙只一啄便準確啄中尚在“逃跑”的那顆眼球,接著喉嚨鼓動,“咕?!币宦晫⒀矍蛘麄€吞咽進肚,周圍的樹木見此無不戰(zhàn)栗,顫抖著發(fā)出瑟瑟之聲。
石桌上的棋盤開始躁動不安,一邊旋轉一邊緩緩升騰。此時但見一顆白子憑空落下,“砰”的一聲,正中棋盤上“天元”之位,棋子上一位白袍將軍,手提長槊,緩慢站起,仿佛有千斤之力,將升起的棋盤砸落在石桌之上。隨即石桌附近的霧氣頓時暴漲,愈發(fā)濃稠。
黑子不甘落后,立即反擊白子,無數(shù)黑甲魔兵對白袍將軍隱隱形成包圍之勢。迷霧中除了不時傳出“噼啪”雷電爆裂和“砰砰”棋盤落子之聲,更有喊殺震天,兵器交鋒之響。
不稍片刻,迷霧中石桌,石凳,棋盤諸物再不能見,卻于諸多聲音中傳出一句人言:
“邪帝,這一盤,你可是輸了?!?p> 姬水南岸有座靖雨縣,可謂戰(zhàn)略要地,本屬有熊國,如今卻已經(jīng)被周饒國占領,縣城內(nèi)外尸氣逼人,死尸遍地,城中煙霧彌漫,房屋殘破,到處荒蕪衰敗之像。不少孤魂野鬼無家可歸,飄蕩在異鄉(xiāng)的街頭。
幾條惡狗四肢如柴,卻腹部腫大,口中吐著黑色的血液泡沫,瞪著幽蘭色燈籠般的雙眼,好奇的追逐著一只淡薄的女子的鬼魂。
鬼魂倉皇逃走,卻始終甩不開惡狗,眼見一條惡狗撲來,鬼魂情急之下抬手遮擋面部,隱約能見的俏麗臉龐緊閉雙眼,露出綠色的驚恐表情,大張著小嘴卻發(fā)不出一點聲音。
一個高大老者頭戴斗笠,身披蓑衣,左手提著一顆碩大的人頭,人頭雙眼圓睜,血跡斑駁,脖頸上的血色已經(jīng)發(fā)黑干涸,右手提著一把刀身暗紅看似愚鈍的長刀,從荒蕪的通往有熊國的官道上緩步走來,正巧看到惡狗撲咬鬼魂的“有趣”一幕。
只見那條黃色惡狗猛地撲向鬼魂,卻穿過鬼魂,撲了個空,長嘴奮力的咬合也發(fā)出“嗒”的一聲脆響。另外幾條黑狗一愣,迷惑不解,但也緊接著飛撲過去,卻依然接連撲空。
有熊羽“哼”的一聲冷笑,從頭頂斜著延伸到下顎的刀疤仿佛露出紅色的光芒。
他饒有興致的看了會兒惡犬的游戲,驀地右手一揚,黃色惡犬猙獰的疑惑的表情立時被一道凌厲的黑色氣勁一分為二,狗尸隨著透體而過的氣勁爆發(fā)出一陣惡臭的血霧,接著摔倒在地。
不過氣勁卻沒有停止,一直掃向遠處的矮墻,直至“轟”的一聲將矮墻撞倒,方才在煙霧中消散。另外幾條惡犬似乎嚇得不輕,“嗷嗚”著一溜煙四散跑去。
女鬼魂面露微紅的感激之色,飄行到有熊羽身前,躬身施禮。有熊羽不以為意,也不還禮,轉身便要離開,不料鬼魂卻攔住了他的去路,兩只手不停的比劃,似乎在懇求他跟著自己去什么地方。
“喔?”,有熊羽看出了鬼魂的意圖,臉上依舊不動聲色,仿佛一尊戰(zhàn)火中的石像。
鬼魂激動著對有熊羽點頭,轉身為這個冷酷的“救命恩人”帶路。有熊羽則解下背囊,將人頭包裹,確認不會滴血,才跟隨鬼魂而去。
一人一鬼幾經(jīng)輾轉,來到一處破敗的廟宇大門前,大門兩邊門闌刻有一副對聯(lián),上聯(lián)寫的是“文心不與人心便”,下聯(lián)寫的是“濟世休從亂世來”。
廟里,是靖雨縣曾經(jīng)供奉的大神倉頡,隱隱可以看到廟中大殿里倉頡大神的石像已然倒塌,石像的裂縫中早已生出雜草和青苔。
寺廟大門外到正殿臺階上橫七豎八各樣躺臥著幾十具尸體,血跡已經(jīng)發(fā)黑,有些尸體已經(jīng)露骨,尸體發(fā)出的陣陣腐臭完全掩蓋了枯葉和秋草的氣味。
倉頡神像雖毀,神能殘存,女鬼魂再不能近,越近便越覺痛苦難耐,魂魄稀薄。有熊羽見如此,便只身走入廟中。
此時天色漸晚,黑云閉月,星漢無蹤,大殿里除了隱隱可見的倉頡神像,多是漆黑一片,仿佛吸收著廟外的一切光芒。有熊羽盤坐于地,復解下背囊,摸索著取出火鐮,并在火鐮的荷包中取出燧石,火絨。
但見他右手執(zhí)火鐮,左手握燧石火絨,右手只用力一敲,便教燧石上火星四濺,調(diào)皮的火星逃竄著,蹦跳著“不小心”落在火絨之上,頓時引燃火絨。有熊羽將左手掌心朝上攤開,奮力一吹,左手竟如油燈,使火焰照亮廟堂。
眼前的廟宇正殿中依然一片狼藉,遍地尸體兵刃,干涸的血跡,如果說與外邊有什么區(qū)別大概就是碎裂的香爐灑滿地磚的香灰與地上打破的琉璃燈為大殿平添一份神圣的詭異。有熊羽查看四周,未見異常,便轉過神像,來到后殿。
后殿長廊的黑暗在有熊羽手掌火焰發(fā)出的噼啪的聲響中逐漸消散,眼看便到走廊的盡頭。這時,一個跪坐的人的背影赫然出現(xiàn)在有熊羽的視野。
“啪”的一聲,突然出現(xiàn)的背影,不知是人是鬼的背影,散發(fā)出逼人威能的背影,讓一向冷酷且身負絕世威能的有熊羽也不由的驀然緊張起來,身體本能的防御反應不禁讓腳底發(fā)力,集炁帶動踏出的一步,登時踏碎長廊上無辜的地磚。
“誰?”雖然緊張了一下,可轉眼間有熊羽心里的波瀾便恢復如常,發(fā)出問話也依然平靜而沉著,因為此人凌厲的威能不知什么原因正在逐漸消散。
有熊羽的問話像是一塊扔進湖水里的石子,在廟堂里泛起微弱的浪花,消失在長廊的盡頭。
有熊羽繼續(xù)前行,讓手中的火光照亮了這尊沉默的背影。
那是一尊身披戰(zhàn)甲的將軍的背影,他披散著長發(fā),正跪坐在那里,一手執(zhí)虎頭鏨金槍,一手撐地,身上箭失斷刃多處,傷口和腐肉中滿是蛆蟲和蒼蠅鉆來爬去,他懷中似乎保護著什么,有熊羽走近前去查看,將軍依然未動,因為這位將軍,早已氣絕。
而將軍的懷里保護的,正是方才廟外鬼魂引有熊羽到此的目的,一具看不清面貌的女尸,女尸懷里是一個昏迷不醒的男童,戰(zhàn)爭中的孤兒,靖雨之戰(zhàn)中有熊國唯一的生還者。
“原來如此”。有熊羽豁然開朗。
將軍和女人早在靖雨之戰(zhàn)中戰(zhàn)死,可為了保護懷中的孩子,將軍以殘存威能守護,女人則魂魄不去。將軍的威能見到救下女人的有熊羽的那一刻,終于放下防備。相信女人和將軍的魂魄,終于可以安心離去,早升天界。
有熊羽雕刻般的剛毅的臉不禁動容,眼角有些閃爍,他退后幾步,一掌將手中火焰打落在地,失去有熊羽元炁支撐的火焰很快暗淡下來,眼看便要熄滅。
有熊羽左手在前,右手在后,高舉過眉,對著將軍二人,躬身施禮。接著在微弱的火光中復走向前,抱起男童。
直至此時有熊羽才清楚看到男童的臉,可這張蒼白的小臉卻不由的讓他大驚失色。
“重瞳異相。”
PS:新人新書,求收藏推薦票,希望大家喜歡。